第四章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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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大叔!”

  整个人被殛作黑炭也似一块,花胜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全无知觉,直要云冲波泼到第四桶水时,他方才呻吟一声,悉悉醒转,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前因后果,不觉悲从中来,抱住云冲波的大腿,泪如泉涌。

  “贤侄,老天真是不长眼啊…贤侄,你为什么踢我?!”

  飞起一脚把花胜荣踢的远远的,云冲波也同时快退几步,抬头盯着天上,一脸紧张道:“大叔你想找劈就自己一个人时骂,千万别连累到我…”直憋的花胜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一时怒火攻心,竟又一头栽倒地上,心中转来转去,只是在想一件事情:“老子求神问佛从来没有灵过,怎地今天却撞上个大头邪…再说,老天要有灵验,也该去劈花胜荣那厮,为甚打到老子头上啊?!”忽然打个了寒战,想到:“这倒大大不妙,老子过去也不知发过多少砍头沥血的毒誓,原说应也只会应到花胜荣身上,若真得天有眼…”转眼已是打定主意:“以后若碰上下雨天,我一定牢牢跟住冲波不放,从九天之上扔道雷电下来,未必每次都会扔这么准罢…”

  …

  直花了好久,花胜荣才又收拾利落,却仍不死心,只是缠着云冲波不放。

  “我给你说,贤侄,这地方真得有聚宝盆,你想一想,大叔骗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要挨雷打,一两百次也该挨过了…呃,你不要这样看我…为什么这次会挨打,就是因为大叔说的是实话,露了天机!”

  再缠不过他,云冲波苦笑一声,坐下来道:“大叔,你慢慢说吧,我听就是了。”心下已想的清爽:“反正这时也睡不着觉,权当是听他说书了。”

  花胜荣见他终于软化,精神大振,笑道:“这就对了么。”

  又道:“其实通天大道,只为有心人而开,贤侄你也一样有看到聚宝盆的,只是茫然不识罢了。要不是大叔心细如发,也就让这宝贝轻轻滑过了。”

  原来,当日三人初入桃花源,在甘老汉家里休息时,家里盐吃没了,那小女孩捧着罐儿去装盐,落在花胜荣眼里,当时便大为起疑。

  “当时我就想啊,贤侄,这地方确实有粮有桑,但却没有盐田,也没有盐井,又不和外人交通,盐巴肯定是吃一块少一块,就算当初他们逃荒的时候带了很多,可几千年吃下来,没道理还没吃完吧。”

  一番话说到云冲波也不由得认真了些,怔怔想了一会,觉着倒也有些道理。

  “我有了这个心,就仔细了许多,这些天来,一直在村里转悠,这越看,问题就越大。”

  经过花胜荣的调查,发现在这桃花源中,不仅仅是没有盐的出产,同时还缺少很多生活的必须品。

  “这地方也没有铁,可犁头镰刀之类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少,而且也不旧,绝对不是什么传了几千年的旧货。虽然有一些药草生产,但几种非常普通的药材却没有,另外,这儿根本就没有制纸的作坊,却家家都有门画…嗯,可疑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花胜荣开始仔细观察村民是如何补给那些村子里没法自给的消耗品,结果,他很快就发现,在这儿,无论家中缺了什么,都会很自然的说一声:“走啦,去拿一点吧。”

  “去拿东西的地方,在村头,有几间特别大的屋子。”

  花胜荣说的地方,云冲波倒也见过,真是大到异乎寻常,又盖的非常坚固,却从没见过人进出,总是锁的紧紧的。

  “我算了一下这村子里的消耗,发现他们并不是特别的节俭,那几间屋子虽然大,但按照这村里的人口和正常的消耗速度,也最多能存储到一二十年的用量。”

  “哦,是这样吗?”

  已经听的完全入迷,云冲波眼睛连眨也不眨,用力的在想道:“这样的话,这几千年了…咦,果然有些问题哎。”

  直至此刻,云冲波对花胜荣的观点仍然没有认同,只一颗心已被说的活泛十分,绕来绕去,颇想自己找出一个合理解释,却硬是找不出来,反搞到自己好奇心十分之高。又吃不住花胜荣反复纠缠,到底还是被他硬拉着向村头而去,只心中尚还清明:“要是大叔想拿些什么金子银子的变一变,就让他自己背走,我决不帮他,如果他想要偷走的话…我就打他一顿好了。”

  两人既有逾垣之心,自怀盗斧之忌,一眼看去,个个都似暗哨,人人皆如卫兵,两人数度出没,总是不敢前往,直挨到子丑之交,万籁俱寂,方才摸到那几栋大屋子前面,看那锁时,也是极大,歪歪的挂着。花胜荣自怀中掏出几件小物事,不知怎么弄了一会,呛啷一声,已是开了,他得意一笑,拉着云冲波急闪身进去,犹不忘反手将那锁挂在门上,又将门掩的密了。

  这屋子全无窗户,半点光芒也无,总算花胜荣准备充分,信手已抖亮一个火折子,见果然是个仓库,不是箱子便是袋子,摆得密密层层的,几乎连下脚地方也没有。

  云冲波眼见这许多东西,心下委实有些赞叹,想道:“我们村里最有钱的是荣老爷了,但他家里怕也没有这许多东西…”花胜荣却是满怀心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只是在找他心目中的聚宝盆。

  这屋子前后三进,共是九间大瓦屋,里面东西着实不小,两人又怕弄出动静,动作极小极慢,转眼已找了个多时辰,莫说什么聚宝盆,便连铜钱也没见着一袋,云冲波便有些不大耐烦,打着呵欠道:“大叔,你要再找不到的话,我就先回去睡了…”---他自是知道,花胜荣一个人是万万不敢在这里找下去的。

  果听花胜荣溺笑道:“贤侄,再有些耐心么,须想想大叔为了带你来,都被雷劈了一记…”孰料不说还好,一说反提醒了云冲波,忙侧身急行几步,道:“对了,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挨雷劈的…”

  又找了有将近半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连花胜荣也没了精神,蹲坐地上,吁吁的喘着粗气,一边犹在发狠:“若让老子找到时…”云冲波此时已对他全无信任,鼻中哧声连连,再不听他说些什么,向着外面径去寻门,一边还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千万不要喊我…”忽觉脚下一滑,碰一下摔倒地上,唯他此刻身手已极便捷,身子未触地面已是一弹而起,依旧站的笔直,心下暗暗得意:“就这一下子,村里面管准没第二个耍的出来…”却听花胜荣竟在自己脚下大声呻吟,却是待扶他时反被他撞倒的。

  云冲波这一下也觉惭愧,忙低头去搀,却见花胜荣两眼睁的大大的,一脸狂喜,忽然一把搂住自己,颤声道:“冲波…你实在是个好孩子啊!”

  (呃,这个…)

  忽然感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云冲波慢慢回头,沿着花胜荣的视线向上看去,果然瞧见一口小小箱子,被摆在梁上的阴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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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波,你实在是个好孩子啊!”

  “你可不可以别再唠叨了!”

  箱子已经被取了下来,上面不唯有锁,还密密的贴着封条,一看就感觉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是手感委实轻的异乎寻常。两人心中不够都有些嘀咕。

  对着那箱子运了许久的气,花胜荣始终没敢动手,直待将箱子上上下下摸个了遍,才轻轻摆好,待要动手时,却又停住,道:“冲波,你到前面,把大叔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拿过来好不好?”

  云冲波答应一声,刚转过身,心中猛省,又踅回身来,瞪眼道:“大叔…你该不是想趁我过去时把箱子里的东西藏起来,然后骗我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吧?”

  花胜荣被他一句说破心事,笑容立时僵硬,待要再扯时,云冲波那里还会给他机会,一屁股坐下,瞪着他道:“要么现在开开大家看看,要么我这就放回梁上咱们走人…随你挑。”花胜荣眼见没奈何,长叹一声--倒真极是黯然---拨旋几下,已将那木箱弄开了,孰料其中竟是空无一物,一时间反教两人都怔住了。

  云冲波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大叔的动作居然能快到这个地步了?”却见花胜荣一脸惨白,拼命摇手道:“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动…我绝对不是拿了东西又把箱子锁上的…贤侄,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他此刻神情极为真挚,但云冲波久经沧海,却委实难以信他,正在盘算:“是先威胁要打他呢?还是直接打一顿再说?”忽听一阵喀喀喇喇的声音错落响起,竟是来自身周的每个角落。

  “贤…贤侄…好象不大对劲啊?”

  不用花胜荣的提醒,云冲波也能看出事情不对:每口箱子都开始不住颤抖,每个口袋都在上下跃动,简直就和地震一样,但,偏偏,脚下的土地却又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嗯,是不是,应该把箱子关上就好了?)

  一念及此,云冲波忙伸手去关箱子,怎奈似乎已晚了一步,只见周围的箱包似乎都已颤抖太过,不堪重负,竟纷纷炸裂开来。

  (这,糟糕!)

  短时的惊慌过后,云冲波却发现,情况…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

  箱包炸裂,迸出的竟然不是盐巴、药材或是铁器,而是…光。

  流溢的光,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光,自箱包中炸出,似寻家的飞雁,纷纷投向云冲波手上的木箱,一入箱口就不见了。到后来,更连那些箱包自已也都变作了各色光束,投射向这口木箱。

  说时迟,那时快,滚滚光束不过持续数轮,便告终结,屋里由极亮一下变作黑暗无光,两人的眼睛受不了这个刺激,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再看屋里时,空徒四壁,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这个,是不是闯祸了…)

  蒙蒙懂懂,云冲波一时已几乎失神,走了两步,才发现那小箱子还提在手上,不觉神经质的一抖,却甩不脱手--居然似乎粘在手上一样。

  (这鬼箱子…怎么比刚才重了?)

  云冲波就是再迟钝,这时也能想到刚才屋内的千箱万包皆是由这个小小箱子幻化而出,自己将箱子打开,多半就是现在这一切变化的源头。既然这样,只要自己重新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再倒出来,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很好的想法,可当云冲波想要再一次打开箱子,却骇然发现,那箱子竟似变作了一块整体,任他费尽力气也没法打开。又听到喔喔鸡啼,东方渐白--原来两人折腾一夜,至此已然天亮了--愈发的心慌不已,不觉便拔足而逃。

  在他而言,实也不知该向那里逃去,但现下心慌意乱,方寸已失,一门心思只想着:“跑远一点,别让人看见是我就好…”几步已跑到门外,忽然想起花胜荣来:“别把大叔一个人丢下了。”却听脚步声响,抬头看时,花胜荣竟已比自己又多跑出了近百步远--却不知是何时逃的。

  此时两人心意相同,四目一对,都是一个字,“走”,正待逃离这是非之地时,忽听人声,笑呵呵道:“早啊,云兄弟。”

  若说这个招呼,其实热情,唯听在两人耳中,却如晴天震雷,当即雪白了两张面皮,便连老奸巨滑如花胜荣,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若逃,行迹更露,没奈何之下,两人都强作笑容,云冲波涩声道:“朱…朱大哥…你也早啊。”一句说得断不成句,说着连自己也忘了在说什么,只见那农夫慢慢走近,肩上还扛着把耙子,笑道:“昨天多得你帮我,又扬又收,谢谢啦。”云冲波摸摸头,笑道:“朱大哥真是客气…”一心只盼他瞧不见那洞开的大门,赶快走开,可惜天不如人愿,那农夫偏偏一眼便看见,“咦”了一声,道:“村长一向小心,怎么会忘了锁门…”说着便走过去,伸手拉门,早瞧见里面景象,不觉“啊呀”一声,嘴张的老大,没了动静,一边早吓呆了云花两人,浑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方听那农夫吃吃道:“仓,仓库空了…”似受了什么极大刺激,连动作也僵硬起来,一个转身硬邦邦的,蹭下一大块墙灰。

  早有准备,那农夫刚转过身,花胜荣已抱着头惨叫道:“不,不是我,都是他干的!”说着便戟指云冲波,一根食指挺的笔直,想想还嫌不够,索性将五根指头都伸张开来,如只大爪子般指着云冲波。

  “大叔,你…!”

  气急到无言,云冲波却也怕那农夫发火打他,忙道:“不是的,朱大哥,你…你听我说…”却是声音渐小。

  …那农夫,根本没有在听他们的说话。

  动作僵硬而缓慢不说,原来红润的脸色竟已变作蜡黄,眼神空洞,似乎已完全失去知觉,嘴里只是喃喃道:“仓库…空了…”看到两人都是毛骨悚然,云冲波更是想道:“这个打击这么大,等一会儿他回过神来还是要打我的…”一边脑里面急转不休,回想萧闻霜可曾教过他什么能够挨揍的护体硬功,却听那农夫突然一声尖嘶,道:“仓库空啦!”声音极尖、极高、极为凄厉,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差点也跟着惨叫出声。

  “不,不是的,朱大哥,你先不要激动…”

  越看越觉得不对,云冲波忙赶上前,想先安抚一下那激动的农夫,不料不碰还好,一碰之下,那农夫又是一声尖叫,跟着竟突然一个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大步跑了回去,速度之快,比诸方才的僵硬缓慢那也是大异其趣。

  (嗯,这是…)

  没有提防这突然的变化,云冲波差点被一下子撞倒,晃了几晃方才站住,只觉刚才被撞上时,那农夫身子竟是坚硬之极,撞的自己好生疼痛,又听得那农夫的尖叫声一路不绝,遥遥传来:“仓库空啦!仓库空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