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截获中村正岛的特工队潜入南京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来的目的是要暗杀军政要员,以及破坏重要设施。他马上对军界的要员做了严密的保护措施,政界要员则由中统局负责。但这么些天,中村的特工队就象空气一样消失了,既没有暗杀行动,也没有对电厂、水厂实施爆破和投毒。
一下子,是的,一下子就令他尉扬如坠云雾之中,摸不着他们的行动目的。可知己知彼,才能战胜对手啊。
当手下十几个特工莫名其妙地失踪后,尉扬才想出让龚破夭和尉迟风来当诱饵。
这招果然奏效。
正如尉扬所推测的那样,他们这个特工站已经处于中村的严密监视之下了。也就是说,原来打算待南京失守后继续潜伏的计划已经不可行了,至少大部分特工得离开,只有那些隐藏得极深的特工才能潜伏下来。
回头想,中村的特工队也是诱饵,诱惑他们一次次地去进行搜捕,暴露了身份。不用说,当他们扑到搜捕地点时,中村手下的特工正在周围监视着他们。那些落脚点,根本就是一个个诱饵。
如此看来,中村所来的目的,并非是搞暗杀和恐怖活动,而是要破坏他们军统局驻南京站的组织,令他们这个特工站在南京失守后不能再继续运作。
一大堆问题,逼着尉扬去想,他的心岂能不沉重?
吃完饭喝着茶的时候,尉扬神情严峻地对龚破夭和尉迟风道:“你俩早点休息,下半夜出城,赶回成都去。”
“爹地,干嘛这么急着要我们走?”尉迟风显然还在为白天的胜利而欣喜,巴不得再来几次行动。
尉扬勉强地笑了一笑:“因为形势发展得太快了,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南京很快就会保不住了。你们越晚走越危险。”
“那爹地你呢?”尉迟风禁不住道。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得多余。作为一个特务头子,他尉扬身负重任,岂能说走就走。
尉扬看了他一眼:“你放心,爹地自有安排。如无意外,你妈咪应该已经到了重庆,有空你就去看看她。”
“嗯。”
“对了,东西都为你们准备好了,就在房间里。”尉扬说罢,又望着龚破夭,“小龚,迟风就交给你了。路上多关照他一点。”
龚破夭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龚破夭便看到床上摆着两套衣服,都是农民平常穿的衣服。“想得真周到。”龚破夭不由地想。衣服旁边还有一支左轮手枪,三盒子弹,约莫有几十发,以及一把美式空军匕首,还有一只小钱袋,里面都是丁当响的银洋。令龚破夭感动的是,台上居然还摆着两只大烧饼,足够吃两三天的。
真是细心。
门外响起了“嗵嗵”的敲门声。
龚破夭打开门――
尉迟风农民似地站在他面前。
龚破夭不由得笑道:“呵呵,不错,不错,真象。”
“还笑?丑死了。”尉迟风满脸不高兴地道。
“但这丑能保你的性命。”龚破夭说,望了望他,又道,“但你的头发不成,油亮油亮的,一看就出自非贵即富的人家。”
“那怎么办?”
“剃光它。”
“一定要剃?”
“一定。剃了,你就象个山东大汉了。”龚破夭道。
“嘿,光头,配一副墨镜,真真象个特工啦。”尉迟风笑说。
龚破夭却没笑,将尉迟风拉入房间,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就将他乌黑油亮的头发给削了。
摸着光头,尉迟风几乎要哭,嚷道:“难看、难看死了。我剃了,你也要剃。”
龚破夭却说:“你想想,有哪个书生剃光头的?”
一下子语噎。尉迟风无语,过了片刻才道:“为啥你什么都占理?”
“不是占,而是理本身就存在。好了,赶快回去休息。”龚破夭道,不容分说地把尉迟风轻轻推出了房间。
关上门,龚破夭躺到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躺了一下,他又爬起身,将一套衣服、烧饼、小钱袋、两盒子弹装入一只布袋。试着斜肩挎上,嘿,还真象模象样的。
脱下西装,穿上农民装,龚破夭就象鸟儿回到熟悉的山林一样,感到十分舒服。穿上线袜、布鞋,那也是柔柔软软的,不象皮鞋那般生硬。
他走到窗前,正想打开一角窗帘,望一望玄武湖,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赶紧飞出门,飘到楼下。
龚破夭一眼就看到了浑身血淋淋的方铁。
方铁躺在沙发,头枕在尉扬的大腿上,已经气若游丝。
“方铁,你一定要挺住。”尉扬急切地道。
方铁惨然一笑,艰难地道:“站长,你也不必安慰我,老天注定要我走,我就得走了。只怪我太大意了,我们的车出门之后,走了几条街,也没见有尾巴,就放下心来,直奔中统局南京站,刚到他们那条街,一辆货车突然从一条小巷冲出来,枪就响了。要不是司机反应快,从一旁冲了过去,我是连回来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尉扬闪着泪光:“嗯,我明白了。中统局那边,其实也象我们一样,已经被监视了。”
方铁动了动头,突然身子一昂,吐出最后一口气,便闭上了双眼。
“方铁、方铁,你醒醒,你醒醒啊。”尉扬摇着方铁,悲切地喊。
但方铁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奶奶的,我跟他们拼了。”池峰双眼喷火,怒声地吼道。
尉扬朝他摇了摇头:“不可莽动。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冷静。”
“那我们在这岂不是白白等死?”池峰激动地道。
尉扬望了他一眼,坚定地说:“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来个守株待兔。”
这时,尉迟风也飞身跑了下来,边跑边挥舞着手中的枪:“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好象还没睡醒。
尉扬一下子挡住他,不让他看到方铁:“没啥事,回去睡觉吧。”
说罢,尉扬朝龚破夭使了一个眼色。
第一卷第十七章赶蛇出洞
龚破夭身形一闪,便闪到尉迟风身边,说声“迟风,我们回去睡觉”,手微动,尉迟风即被转了个身,象被风吹一样,飘回了楼上。将尉迟风送入房间,龚破夭顺手点了他的睡眠穴。
打了个呵欠,尉迟风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还真想睡。”
话音未落,人已经倒在床上,双眼沉沉的,想睁也睁不开了。
龚破夭走出房间,帮他关上门,才回到自己房里。
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方铁惨死的面容历历在目。虽说他只与自己喝过一场酒,与自己非亲非故,但他毕竟是死在日本特工的手下。因此,不管死的是谁,龚破夭都觉得与自己有仇,非报不可。
从昨晚的被跟踪,到白天的一场小枪战,龚破夭已经明白,尉公馆已处于监视之中。作为一个猎手,他十分清楚对方如何设伏、如何进行监视。略想了一想,他就呆不住了,拿上手枪,装上子弹,插上匕首,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他决定来个赶蛇出洞。
飘入树林,他发现军统局的特工一下子多了十几个,都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得佩服尉扬处变不惊、雷厉风行的风格。前面刚说了要守株待兔,这刻就已经将人手布置到位。
尉公馆背靠树林,面向街。街对面是一排两三层高的民用楼房,楼房的南面有几幢五层高的商业楼,北面有一间大酒楼。而街后面那座教堂,一下就闯入了龚破夭的眼帘。乍一看教堂只露出半边,并不十分显眼,但教堂顶上的一只窗子,正好斜对着尉公馆。要说设伏,这里并不是最佳的角度,可对高明的狙击手来说,则是一个既能隐藏自己,又能狙击,且便于撤离的好位置。若要监视尉公馆,单这一个点还不足够。另外两个点呢?显然就是商业楼和大酒楼了。这两个点与教堂正好呈一个三角形,如此就将尉公馆全都监视住了。
但这是远距离的。
商业楼和大酒楼距尉公馆均有200多米。教堂更远一些,足有400米。
近距离的呢?
无疑就在尉公馆正门前的大街上。他们会扮成人力车夫候在街边,或假扮一对情侣缩在街角。这些是基本固定的,还有游动的。你从街这边走过去,我从街那边走过来,相互交叉,始终将尉公馆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说得不好听,就是飞出一只苍蝇,也逃不脱他们的目光。
也就是说,前后左右、周围的街巷,都会有他们的人。只要尉公馆一有动静,他们的信息马上就会传递出去,负责跟踪的就会立马跟上来。
飘出树林,龚破夭钻入一条巷子,直奔教堂。
巷子两边是密集的民房。
全城已经灯火管制,巷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当然,这是对常人而言,对于他来说,那双猎人的眼睛十分凌利,百米远的目标物仍能隐约看见。
刚飘入巷子不久,龚破夭就看到几条黑影闪入了旁边的巷子。那身手之快,并非常人所能做到。
龚破夭不由地想,特工需要好身手,但也正因为其身手好,时常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瞧,前面那个家伙就没闪没避,装成一个小瘪三的样子,嘴里叼着根烟,大摇大摆地朝龚破夭走了过来。
让他回日本见他娘去吧。
龚破夭心道,人已闪到“小瘪三”身边。他大概只望到龚破夭半眼,连脸容都还没看清楚,头颅就飞上了半空,在半空滴溜溜转的时候,嘴巴上还叼着烟呢。而“小瘪三”别在腰间的手枪,已到了龚破夭的手里。
龚破夭再飞身跃起,一脚将那头颅踢向那几个黑影闪入的巷子,并顺手将“小瘪三”的手枪扔了过去。
相信头颅“嗵”的一声掉到他们脚边,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当他飞过那几个黑影闪入的巷子时,身后果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响。
双脚落地,龚破夭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真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反手插回腰间。
快到教堂的时候,教堂的围墙旁边竟有一对情侣。
听到他故意发出的声音,两人假装亲吻起来。
女的靠墙,眼睛还瞪得挺大,朝龚破夭这边望过来。
但她哪里看得见龚破夭?
龚破夭却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中国女子。
男的动作比较粗鲁,身材也矮矮横横的,龚破夭猜那准是个小日本。
小日本在中国的土地吻中国的女子,这象什么话――
但龚破夭很清楚,国弱受人欺。尤其是两国相争,胜者为王。即使还没胜,只要侵略者的气势大过被侵略的国家,平民百姓也就成了侵略者的奴隶,将倍受奴役和摧残。
“让他们疯去。”
龚破夭心念一动,脚下一飘,无声无息地就到了“情侣”的身后,一手在小日本的后脑轻拍,一手连点了女的几个穴位。脚好象都没停,人已飞入了教堂,朝顶层飘去。
就在他飞入教堂的那一刻,那对“情侣”竟发疯似地跑了起来。
龚破夭只给了他们15分钟的时间。因为他推测,中村正岛的临时指挥所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某一座民房里。15分钟,足够那对“情侣”跑回去报告了。报告完之后,也就是他们一命呜呼之时。若是正常的特工,自然不会那么傻,直接跑去向中村报告,暴露中村的临时指挥所。但他所点的穴位,会使他们在临死前变得狂乱、绝望,第一时间就会急着去搬救兵。
飞上顶楼,一个日本特工正趴在地上,脸贴着枪,眼睛对着瞄准镜,监视着尉公馆。
他是否能看到什么东西,龚破夭表示怀疑。
龚破夭一脚踏在他背上,那家伙还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
听口气,显然是当龚破夭是自己人了,还让他不要踏自己的背脊。
龚破夭的劲一发,就听到他的脊梁“咔嚓”一声断了。
大大地惨叫了一声,这日本特工就与阎罗王握了手。
龚破夭要的就是他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一传出,真就象晴天的一个响雷,在静夜里听得清而远。
龚破夭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象人家赶蛇出洞,又是打草,又是灌水,又是烟熏,即使是最狡猾的蛇,也抵挡不住这样的逼赶,乖乖地从洞里钻出来。
第一只头颅飞掉落在地的时候,他们还会觉得这是偶然事件;“情侣”疯跑回去报告、倒毙,中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还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走出指挥所;而这惨叫声传来以后,中村就该坐不稳了。当然,他还不会出“洞”,还要摸清情况再作最后的决定。
这不,教堂西南面的一座民房里突然就飞出了几条黑影,朝教堂直扑过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