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子进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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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枪声,龚破夭的心头一颤,立刻感到不对劲。桃源寨虽然有不少猎户,拥有不下数十条枪,但那都是火药枪,发出的都是“篷叭、篷叭”的浊声,绝对不是这么清脆的声响。

  这么清脆的枪声,只有正规的枪支才能发出来。

  说声“不好”,龚破夭拉起田欣就往寨子里跑,边跑边想:是什么人进村了呢?

  土匪?不可能。

  这邛崃山只有小股的土匪,知道他们桃源寨猎人多,有数十杆枪,从来也不敢来招惹。

  那就只有是外敌了。

  但想想也不可能。日本鬼子还没入川,更不可能来到这么偏僻的邛崃山脉。

  世事难料。

  龚破夭不由得问田欣:“这两天有什么异常吗?”

  田欣想了一想,答道:“前天晚上,就是你回来的前一天,听到天上有轰隆隆的声音。”

  飞机!龚破夭心下又一颤。

  在陆军讲武堂读书时,老师就专门说了特工潜入敌后的重要性。因此,正规的部队建制都设有特务连,负责执行侦察、搜集情报、策反等特别任务。

  如果是飞机空降下来的日本特工,那桃源寨就大难临头了。对于日本特工的凶狠、残酷、冷血,他龚破夭去年底在南京就领教过了。

  快跑到寨口的时候,正迎上从寨里逃出来的人。

  一见到龚破夭和田欣,大家都惊惶地道:“日本鬼子来了,快逃、快逃。”

  “有多少人?”龚破夭拦住一个堂叔问。

  “不知道,反正很多,寨里十几个猎手都被打死了。”堂叔答罢,抬腿就要跑。龚破夭马上对他说:“别走出寨的路,往山林里钻。”

  “好的,好的。”堂叔答道,拔腿便跑。

  “夭哥,我要回家去看看。”田欣忧心地道。

  龚破夭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叮嘱道:“小心一点。”

  田欣点了点头,风一样地飘走了。

  寨人不断地涌出来。

  龚破夭高声地冲他们喊:“不要走出寨子的路,往山林里躲。”

  话音刚落,寨下的一道山坳便传来猛烈的机枪声。在“哒哒哒”的声响中,跑在前面的寨人纷纷中弹倒地,惨叫声不断。

  龚破夭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猜得没错,出寨的出路已经被日本特工封锁住了。

  妈的小日本,我跟你们拼了。心里怒吼一声,龚破夭身子一晃,蹬蹬蹬几下就飘上了巷边的屋顶,从一座房子飞过一座房子,迅速地往自己家里急驰。他要回去取枪、取袖箭。

  在屋顶上,他就发现,寨子东南面的枪声特别猛烈。

  从“篷叭、篷叭”的枪声里,他知道寨里的猎手正在与小日本交火。

  但“哒哒哒”的机枪声,却令他感到心寒――

  这是16世纪的火药枪与20世纪的机枪对抗。

  不言而喻,吃亏的肯定他们寨里的猎手。

  火药枪、机枪、步枪、手枪的枪声,就这样混杂在一起。

  听声辨音,龚破夭已大致推测出对方有几十个人。

  飞回到家里,家里已空无一人。

  想娘亲和妹妹月媚已经撤离,龚破夭的心才安了一些。月媚虽然和田欣一样的年纪,但功夫却比田欣略胜一筹。有月媚在娘亲身边,他就不用担太多心了。

  父亲呢?

  他绝对是去迎敌了。他是寨里的猎王,自然是个领头人。

  那年,当父亲将一头老虎扛回寨子后,猎王的称号就象秋天熟落的梨子,实实地落在了父亲的头上。

  破夭知道,为了这猎王的称号,桃源寨的猎人已“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斗出个公认的猎王来。尽管自称猎王的不少,但谁服谁啊?你说打了一百头野猪,我说野猪算啥?我还打了一百头狼哩。都说蠢猪,哪见过说笨狼的?一句话,打狼的难度比打野猪的高一百倍。

  打狼算个屁,另一个却道,谁敢说比我打的狐狸多?狼心虽然毒,但谁说狡猾的狼了?都说狡猾的狐狸,是吧?

  怎么都相争不下,谁也都不当谁是猎王。

  桃源寨虽说象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但对某些重大问题,却很较真。尤其是这猎王的称号,谁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准则,随便去承认别人是猎王。

  这下,老父亲成王,谁都没有异议也不敢吭声了。道理很简单,他打回的是老虎。

  老虎是百兽之王,屁股都摸不得,哪还敢去打?嫌命长了是不?没说的,拜王吧。

  他至今还记得,拜王的仪式搞得很隆重。父亲在众位长老的陪同下,身披虎皮,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桃源寨的寨门。站在寨门上,父亲满脸红光、气势不凡地朝城门下的众猎手挥了挥手。众猎手激动得忘乎所以,身上所披的各式兽皮,令他们就象百兽一样,驯服在虎王的脚下。

  父亲的嘴张了张,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众猎手就象从地狱回到天堂一般,恨不得将灵与肉都交给他父亲。父亲从容地笑了笑,接着又从容地离开了。

  寨里的人至今还津津乐道,父亲那一挥手,真是潇洒极了。人生能得那一挥手,死千次、万次都值得。

  这当然有点夸张。

  但那拜王仪式却是真的,猎手将灵与肉都交给他父亲也是真的。因为每年的围猎,都由猎王指挥。若猎王指挥不当,就很容易出事。轻者,伤人;重者,死人。也就是说,猎王是猎手的灵魂人物。

  走入自己的房间,龚破夭从墙上取下猎枪,背上鹿皮猎袋就要出门。走了两步,他又马上停下,转身回到柜子前。

  打开柜子,他就看到了心爱的两排袖箭。袖箭极短,只有5寸长,但都是精钢打造的,金光闪闪的。20支插在袖筒,64支插在腰带上。套上袖筒,扎上箭腰带,龚破夭这才飞出门去。

  出了家门,他就直奔寨东南。那边,枪声剧烈,每一声都在撞着他的心弦上:快点,快点赶过去……

  第三章竟是他中村

  龚破夭记得,寨东南那边只有一座旧炮楼。也许是咸丰年代起的,用的是泥砖。说是炮楼,实则并没有炮眼,只有放箭、射枪的口。枪口很大,对于现代武器来说,它并不能掩护身在枪口后的人。

  炮楼不高,只有两层。

  龚破夭飞身纵到炮楼下面,就听到炮楼上只响起五六枝火药枪的枪响。旁边的房屋里,也只有六七枝火药枪的枪响。他心下不由得一沉――

  寨里的几十个猎手,难道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飘入炮楼,龚破夭一脚就踏在粘乎乎的血浆上。张眼一扫,五六个猎手已经阵亡。

  往外射了一枪的杨杰回身看到他,一脸悲怆的神色,颤声道:“破夭,你还来送死干嘛?还不快走。”

  龚破夭没直接回答杨杰的话,而是反问:“我爹呢?”

  “他在二楼。”杨杰边答,边往枪筒里填装火药。

  龚破夭刚要飞身上楼,正在枪口射击的钱亮突然“啊”了一声,身子便往后倒下了――

  额头上两只枪眼赫然着。

  瞪着双眼,钱亮死不瞑目。

  龚破夭二话没说,跳到箭眼,举起猎枪就朝外射了一枪。

  当他刚一收枪,侧身,对方的十几颗子弹,便长了眼睛似地追了过来,打得箭眼尘土纷飞。

  要不是他闪得快,肯定就吃子弹了。

  好快的身手。龚破夭心里不由得道。

  对于阵亡的猎手,龚破天十分痛惜。钱亮也是寨里的好猎手,眼明手快的,但对方毕竟不是猎物,而是训练有素、手持现代武器的日本特工。

  心里惦着父亲,龚破夭便对杨杰道:“杰哥,你自己小心点了。”杨杰“嗯”了一声。

  飘上二楼,龚破夭看到父亲龚啸天正背对着他,朝外射了一枪,身子迅速闪到一边,嘴里骂道:“狗日的小日本,看你狂,让你脑袋长天花。”

  显然是射中了一个日本特工,铁砂在他脑袋上开花了。

  “爸,你还真行。”龚破夭本想高兴地赞美,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种苍凉。

  龚啸天呵呵笑道:“我不行,我还叫猎王啊?”

  其他两个猎手也道:“是啊,要是没有你爸指挥的话,我们寨子早就被破了。”

  “嘿嘿,功不在我,在大伙的同心合力。”龚啸天谦然地说。

  龚破夭躲在一只枪口后往外观察――

  月色之下,只见日本特工的几挺机枪在枫树脚下喷吐着火焰。那枫树林本是寨人乘凉纳脚的地方,此刻却成了鬼子的天然掩体。有了这些掩体,猎手的火药枪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借着火力掩护,一些日本特工往前纵跃,欲冲入寨子,但都被猎手的火药枪压住。只要他们一露身子,火药枪的散弹便飞射到他们身上。

  他们也不敢妄动,只能从一个障碍物跳到另一个障碍物,以此保护自己。

  月色之下,龚破夭还看到,枫树林两边,均躺着七八个被打死的猎手。他们显然是想从两边冲杀过去的。

  正望着,突然从枫树林里传出火药枪的枪声。

  闻声,龚破夭知道有十来支火药枪。

  这些猎手应当是父亲龚啸天安排去的,他将围猎的方法用在战场上了。

  转回身子,龚破夭钦佩地望着父亲。

  龚啸天刚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

  但火药枪的枪响之后,枫树林顿然枪声大作,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川音。有日本声。

  然而,龚破夭侧耳细听,便听出了川音居多,一种不祥之感闪过心头。

  虽然无法看到枫树林里的惨烈,但龚破夭看到对方的几挺机枪已转向猎手偷袭的方向,就知道猎手凶多吉少了。

  不一会,当机枪重新转回他们这边时,枫树林里就再也听不到火药枪的枪声了。

  “爸,撤吧。”龚破夭对父亲道。

  龚啸天惨然一笑:“我能撤吗?你走,你快走。”

  是的,父亲一生英雄,怎么会在大敌之前逃离呢?

  龚破夭也不答话,伸出火药枪,瞄住一个跳跃起来的日本特工就一枪打了过去。

  好象知道龚破夭要射自己似的,那日本特工仅仅快了0.1秒,便避过了他射出的散弹。

  就这么一瞬间,龚破夭已是惊讶不已――

  因为月色之下,那日本特工,正是与龚破夭在南京交过手的中村正岛。

  惊讶之余,龚破夭的心又不由得颤栗起来。

  这中村正岛,可谓是日本的一流特工。早在日军进攻南京之前,他就只身潜入南京,搜集情报。国军军统局驻南京站的站长尉扬与之几经交手,也奈何不了他。他就象鬼影一样,来去飘逸,不可捉摸。一回尉扬明明紧紧地跟踪着中村进了一家商场,眼看中村已是插翅难飞,可等尉扬追入了商场,怎么找也找不着中村了。商场没有后门,也就是说,中村逃出商场,就是从正门逃出去的,就是从他尉扬的眼皮下逃出去的。而在尉扬的印象中,从他眼前走过的人,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对年轻夫妇……

  这下他中村又跑到桃源寨,到底想干什么呢?

  龚破夭正想着,中村一声令下,几挺机枪集中射向炮楼。

  正想着,中村一声令下,几挺机枪便集中射向炮楼。

  顿时弹雨纷飞,扫得炮楼砖飞木碎。

  龚破夭也不管父亲撤不撤了,对另外两个猎手说了一声“快走”,便一把拉起父亲往楼下奔去。

  到了楼下,只见杨杰已倒在血泊之中。

  “破夭,放开我,我要与炮楼同在。”龚啸天高声道。

  “爸,不能硬拼了。”龚破夭道,硬拉着父亲跑出炮楼,钻入了巷子。

  “轰隆”一声,炮楼塌了。

  龚破夭松开手,龚啸天不由得骂了一句:“妈的小日本,人小,武器倒厉害。”

  对父亲临危仍豪放不羁的性子,龚破夭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年,龚啸天上山打猎,被一头野猪的獠牙拱穿了大腿,依然一拐一拐地冲野猪逃跑的方向大吼:“死野猪你,有种的就别跑,看我一脚踢死你。”好象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人家野猪似的。

  炮楼两边屋里的四五个猎手,也从屋里撤了出来。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悲壮地道:“来日再杀他小日本。”

  “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龚啸天朗声道。

  几个猎手“嗯”了一声,身子迅速消失在巷子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