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给我说一遍,谁给我打来的电话?”邢亚创瞪大了眼睛,好像没有听清似的说道。(.)
“中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文。”
有些莫名其妙了,宋子文怎么会把电话打到了这里?
接过电话,宋子文很明确地告诉邢亚创,奉委员长之命,八十八师已经全部撤离,六九零坚守四行仓库四天四夜,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可以撤退到英租界。
而且特别说明,一旦撤退到英租界,若遇英军缴械,当予以配合为宜等等。
防守四行仓库是上峰有意地造成中队不屈不挠的现象,以及向外国显示中国抵抗日本到底的决心,争取得到外力的介
因为通常军事命令只要上级指示便行,无需如宋子文这样的高调转达撤退命令。
缴械?
放下了电话的邢亚创有些愣,在师的战史上还从来没有被敌人缴械的历史。
“团座,中央战区司令部电话。”
邢亚创迅速再次接过了电话。
“我是郑永。”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地声音:
“是不是接到了允许撤退地命令?”
“是地。司令。命令我部立刻向英租界方向撤退。并且……”并且遇到英军缴械。就得服从。对吗?”
“是地。司令。请司令指示我们应该怎么办!”
“邢亚创。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电话里郑永地声音非常低沉:
“第一就是进入英租借,然后被缴械,被当成囚犯一样关押,以后也许再不能回到军队了……
还有一条路就是突出来,面对日军堵截强行突围。强渡苏州河,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苏州河之南岸,我会派兵接应。
邢亚创,这条路远比上一条艰难,也许你们都会死在突围的路上,但起码这样你们不会受到进入英租界之后可能的侮辱……”
“司令,不用说了。”邢亚创的话里没有任何的犹豫:
“在我团的字典里没有缴械投降这个字眼。我团决意强行突围,强渡苏州河。不惜全团阵亡!”
“好自为之!”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邢亚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担负他放下电话回过头的时候,现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在了自己地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团长。不用解释什么了,他们地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销毁所有重机枪、迫击炮。士兵每人配足手榴弹,一枚当成自杀成仁之用。”
邢亚创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楚叔远。”
“到!”
“你的二连做为突击队使用,给全团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来!”
“是!”
邢亚创掏出怀表看了看:“凌晨二时,突围!”
民国二十七年元月七日凌晨二时,坚守四行仓库四天四夜的六九零团,放弃进入英租界之机会。强行由日军正面阵地突围。
四天的战斗里,六九零团总计击毙击伤日军近五百名,己方伤亡只四十余人。
这是上海之战爆以来最大的奇迹。也是中队难得的以微小伤亡取得重大杀伤日军地最辉煌战绩,史称“四行仓库保卫战之奇迹”。
“兄弟,保重,我们去了!”
邢亚创看了一眼两个受了重伤,无法随全团一起突围的士兵,敬了一个军礼默默地说道。
“去吧。团座,我们绝不给团丢脸!”
左面的一个士兵裂开雪白的牙齿,笑了一下。
“全团!突围开始!”
“突围开始!”
枪声骤然刺破了夜空的寂静,在这里坚守了四天四夜的中国士兵,从四行仓库冲出,出了勇猛的吼声直扑对面之日军。
四行仓库。
那两名留下的中国士兵吃力的将剩下的武器弹药收拢到了一起,然后拿出两捆集束手榴弹放到了自己触手可及地地方。
摸了摸身上还剩下最后一根烟了,年纪稍大些的士兵点着了用力吸了几口,将剩下的半根烟递给了自己地同伴。
年纪轻一些的原本是不吸烟的。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闷头抽了几口,又还给了老兵。
他是才补充进团的。以前总听说过这支部队的能征善战,当自己亲临战场以后,才真正知道了中国也一样有强大而精锐的部队。
“老兵,叫啥名字?下去了也能有个伴。”
老兵笑了一下:“咱谁也不用知道谁地名字,反正到了黄泉路上,喝了孟婆汤,咱的前生啥都不记得了。兄弟,就记得咱们曾经是师的兵就行了……”
记得,咱都是师的兵……
苏州河两岸被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所惊醒。
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的苏州河南岸的中国人,租界里的英国人全都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冷地天,不少人只披了一件单衣,赤着足就冲了出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戴着钢盔地中人正在用手里的武器奋力冲锋,很快这些人便明白了:
坚守四行仓库四天四夜的中队开始突围!中国百姓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半空,那么多的倭寇啊,他们能突出来吗?
租界的英官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中人这是怎么啦?
他们的身边就是英国租界,中人完全可以用最小的伤亡脱离战场,但现在他们却偏偏选择了强行突击正面。
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在四行仓库中的中人,是真正的士兵,宁死,也绝不会缴械,宁死,也绝不会投降。
无论是向日本人,或是向英国人缴械,都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士兵所不用去做的……
二连从做为突击队,拼死为全团杀开一条血路,第一个冲出去到现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全连已经伤亡过半。
拼到后来,战士们都一个个举着手榴弹,直接拉响就扑向了日军。
一声声的爆炸声,是一个个英勇无畏的中国士兵,在用自己的生命炸开一条生的通道。
战场上生的一切一切,都落到了每一个观战的眼中。
疼,心里疼得要命。
眼看着自己的士兵,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随着一声巨响没了。
这些为了上海,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而奋死的英雄啊……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们的眼泪,就这么悄悄流了下来,随即而起的是一片嘤嘤的哭泣……
一个中年汉子紧紧搂着他十几岁大的孩子,一边流着泪一边指着那边:
“看着,看着,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为我们拼命。不要念书,不要再念什么书了,去打仗,和他们一样去和东洋人玩命去!”
那孩子用力点了点头。
自己已经快十七岁了,已经握得起枪了。
拼命,去和东洋人拼命,就和这些勇敢的士兵一样……
二连几乎打空了,整整一个连,还剩下了七个人。
楚叔远栽倒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右胸中了一枪。
还好,一条血路被杀出来了,大部队正在不断的从这个突破口不断的突出去。
日本人的机枪还在不断扫射着,但已经有部分士兵跃入了河中。
一个,哪怕能突出去一个,那就是团的胜利。
一个,只要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就代表着团还在!
团哪怕只剩一个人就永远也不会跨!
“楚叔远!”
一个人大吼着冲了过来。
是团座的声音。
“走啊,团座!”楚叔远一边亡命扣动着扳机,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叫着:“走啊,我不成了!”
“宁死不当俘虏,死也死得像个师的兵!”
这是团座留给自己部下的最后一句话,话中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楚叔远却笑了,笑得那样开
自己永远是师的兵,自己绝不会给师丢脸。
伤口处还在不管流着血,但楚叔远起奇怪地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定了一下神,手中的机枪愈愤怒的颤抖着喷吐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火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