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给房间内的所有器物抹上一层亮色,带来融融的暖意。被玲儿硬推进来的孔紫萱手掐香帕挡着羞红的俏脸,偷眼观瞧房间里的情况。她看到桌子上的食盒里饭菜都没有动过,床铺上的被褥都已经整理妥当,一个黑色包裹静静地躺在床中央。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正深情的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好怕人,像要将自己吃掉一样。忽然,那目光冷了下来,冷的让紫萱如堕冰窖。
冷不防碰触到让人伤心的冷眼,心肝抽搐般的痛,孔紫萱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她下意识地用手扶门支撑身体,脸色却已苍白如纸。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冷淡,那眼神好像见到仇人一样,难道他根本没喜欢过自己,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吗?难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吗?紫萱想要逃走,她已经伸出小手去找门把手了,可是由于背身摸索,又因为过于慌乱,摸了好几下都没能找到。
姜智勇冷冷的看着她,今天的她简直像开屏的孔雀般美艳动人。一身紫色棉旗袍,将她窈窕的身段完美的诠释出来,凹凸有致,柔美绝伦。紫色的头饰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她高贵的气质烘托得让人不敢逼视。可是她要开门退出去的样子再次灼伤了姜智勇的灵魂,他冷眼以对,决心离开了。
本来姜智勇还希冀着孔小姐对自己有些许好感,这样自己就可以假装避讳,要求离开,那么就可以明确提示孔家老爷自己不是贪图他们家钱财才赖着不走的,更不是依仗救命恩人的身份挟恩图报的。可是看她进门时不情不愿的模样,估计是那个玲儿为了不惹翻自家老爷,竟然鼓动起小姐来色诱自己,好让自己留下来。看来必须得走了,这里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姜智勇不想再保持沉默,他不能在女人面前优柔寡断。一身黑色衣裤的姜智勇慢慢站起身,扶着腰走到女孩身边,低头看着女孩惊恐的眼睛,说道:“我虽然不是个穷光蛋,但是家境比起你孔家却相去甚远,我不知道自己的一些意识来自哪里,但是我知道我这一生将承受数不尽的血与火的考验。”
姜智勇抬起头,目光越过孔紫萱落到了门把手上,说道:“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我对你无所求,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富家小姐,穷此一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的。请你让下人帮我雇一辆骡车吧,我需要加快自己的步伐,尽早完成人生的使命,我有些迫不及待,让您见笑了,孔小姐。”
“我……,你……,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呢?我们,我家,哎,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是我不希望你离开,爹爹很快就会赶回来,信鸽传来的消息说再有一天他就到了,难道连一天你都等不及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太原,这样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更何况你的伤还没有好,我只是个俗世中的飘萍,随波逐流,不敢想姜公子的宏图伟业,只希望姜公子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急着离开吧。”孔小姐一开始紧张的要死,再加上姜智勇的话语太伤人,太让她惊恐了,所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但是,慢慢的,大家闺秀的教养以及经常随父亲混迹商界的经历让他逐渐恢复了冷静,她不再想什么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她心里只剩下对恩人的担心:他不能就这么离开,那对他的身体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的。
姜智勇潇洒的笑了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床前,将包裹拿起来,挎在右肩上。他平静地走回到孔小姐身边,温和的说道:“让我走吧,张大人昨日来信说让我伤愈后去他府中,似有要事相商,况且我家中冤情未雪,也急需去向他申诉,姜某实在是等不得了。”
孔小姐眼圈红了,这个男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心里只有他的仕途,他的家事,或许他早就定下了门亲事,不好跟自己言讲吧。抬头幽怨地看了姜智勇一眼,孔小姐轻声说道:“我曾与你说过,家父也很想结交这位新上任的巡抚大人,你不妨等上一两日,待家父归来,我劝他立刻与你走一遭,你们二人同去也能相互提携帮衬着,何乐而不为呢?家父虽有些势利,但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三晋男儿,你于我有大恩,无论如何父亲都会帮助你的,这年月进衙门口都要使银子,何况是你要告的是官。”
姜智勇有些气闷,看来这女孩的父亲想利用自己一番了,毕竟自己也救助了张大人的亲随大根,从张大人信中对自己的推崇来看,此去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呢。他们孔家在商言商,自己这个身份刚好可以帮衬着去张大人府上拜谢大根的救女之恩,顺带跟张大人拉上关系,真是物尽其用啊。既然如此,自己就帮衬他们一二好了,毕竟在人家这也住了好几天,吃人家嘴短吗!
想到这里,姜智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姜某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就依孔小姐吧,我再住上一两天,若是伯父需要姜某做些什么,最好提前安排下来,姜某年幼,怕打乱了伯父的计划。我有些疲累了,想休息一下,孔小姐请吧!”
孔紫萱看着这个狠心的家伙竟然赶自己走,又把自己的意思歪曲成父亲要求他办事一样,心中懊恼,大小姐脾气上涌,猛回身使劲拉开了房门,绣鞋刚踏出房门的时候,一股冷风袭来,让这位大小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门边张口结舌的玲儿一脸颓丧的模样也提醒了她,她不仅是来劝姜智勇留下来的,她还想让他扮演张生的啊。可是,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她怎好再退回去,眼泪自眼眶中簌簌落下,慢慢的,孔小姐艰难地将另一只脚挪出门外,轻轻的,孔小姐将房门关紧。纤细的手指用力抓着门把手,孔小姐强抑悲伤,望着救命稻草小玲儿,那模样,马上就要哭出声来了。
玲儿的肺子都要气炸了,刚才屋子里的两个人都说的什么话啊,一个二愣子郎心似铁,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将唾手可得的如花美眷猛劲往外推;一个是骄傲的孔雀,外表华贵典雅,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想着让别人阿谀逢迎自己。哎,这俩冤家,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呢。
玲儿冲小姐一笑,低声说道:“小姐先回房去,把心儿放宽些,万事有我,我这个红娘啊,可是当定了的,说话算话,一准儿给你把张生送来。”
孔紫萱惊愕地看着玲儿,她已经彻底放弃幻想了,以为姜智勇根本不喜欢自己,可是玲儿却如此底定,硬要做红娘给两人牵线搭桥,难道自己理解错了吗?他隐藏了自己的想法?故意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给自己看,为的是保护他吗?自己进门时他那专注的充满爱慕的眼神不是假的,他应该对自己有好感的。
孔紫萱欣喜地看着玲儿,伸手抓住她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了几下,焦急地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好玲儿,帮帮我,我不想失去他。”
“嗯,放心吧,小姐,他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的。”玲儿伸手在小姐面前晃了一下小拳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孔小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听着走廊里孔小姐慢吞吞的细碎脚步声,姜智勇心痛如绞,娘的,这就是一见钟情吗?太厉害了吧,自己这么没出息吗,就这么两天就喜欢上这个旧社会的女孩子了?我靠!
“咚咚咚”的敲门声将姜智勇吓了一跳,他皱了下眉头,前行一步将门打开,见丫鬟玲儿正眉开眼笑的站在门前,双手攥在一起,似乎很冷的样子。
姜智勇放眼过去,这是一个四合院,走廊之外是一个四方形的空地,上方就是四角的天空。空地上满是积雪,寒风呼啸着,将雪地上的一些落雪吹起来在半空中飞舞。
“请进吧,玲儿姑娘。”
“这么客气干嘛,姜公子不是要走吗?怎么又不走了呢?”
“孔小姐盛意相邀,姜某怎忍心拂了她的一番美意呢?再过一两天你家老爷就到了,届时我将与他一同前往太原,之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再难相见了吧。”一股落寞的情绪在姜智勇心中滋生,语气也变得十分惆怅。
“呦……,我们智勇双全的姜公子也有烦心事了呀?是谁让您这么不开心啊,让玲儿猜猜如何?”
“小丫头,别搬弄是非了,你的那点心思我懂,想当红娘吗?玩调教养成戏啊?你似乎没有《西厢记》里的那位胆大心细哦,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这年月跟大唐不同,有些事你们女人不懂的。况且我还不想把过多的精力用在男欢女爱上,虽然孔小姐端庄贤淑、美艳绝伦,我确实对她一见倾心,不过,可惜啊,生不逢时,徒呼奈何。”
姜智勇直接把话挑明了,你玲儿想做红娘就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份,有没有那水平。想清楚了再掺和这档子事。
玲儿有些愣怔地看了看姜智勇,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姜公子才智过人,思虑周到,只是您没听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千古名句吗?我家小姐对您一往情深,您怎么能只想着您自己,不为她考虑考虑呢?您给玲儿讲的那个名为《飘》的故事,不是也说妇女平等,应该敢爱敢恨的吗?”
“嗯,你倒知道现学现卖,是,我胆小,不想掺和进这一出《西厢记》里边去做那个什么叫张珙的张生,唐朝,多么辉煌的王朝啊,你看今日呢?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啊。跟你说你也未必了解,呵呵。虽然我十分喜欢你家小姐,但是若阻力太大,我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的。我有着非常庞大的计划,在我的计划里,我还没有在现阶段找女人的想法,你明白了吗?”姜智勇轻轻拍了拍玲儿的肩头,他很欣赏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感觉她比那个骄傲的小孔雀好相处的多。
“姜公子,您是不是觉得我家小姐太骄傲了,所以……”
“你真的有这么聪明吗?我想的什么你都能猜到了?哎呀,你真是个天才。不错,我确实看不惯大户人家小姐的这股子傲慢劲。我的思想与你们有着上百年的差距,呵呵,这个我不做解释,说了你也不懂。我不喜欢盛气凌人的女性,也不喜欢花瓶,我需要同志,可以给我帮助,与我同舟共济的姐妹,明白了吗?”
小丫头玲儿似懂非懂的看着姜智勇,她发觉此时的姜智勇身上好似笼罩在一层光环里,他是那么的神采飞扬,那么的耀目生辉。
“去多陪陪你家小姐吧,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承诺,若是在两年之内我能考中状元,而她没有嫁人且又能有所改变的话,我会来找她。”姜智勇对这位富家小姐还是有些希冀的,她真的好美,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自己要求她太高也不现实,在晚清这个大染缸里,想找到像宋氏姐妹那样的女性实在太难了。
玲儿傻傻地看着姜智勇,到此时她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姜大爷到最后才给留了条路,也就是说他还是很想做张生的,只是小姐的这个崔莺莺的角色需要改变一些了,不能那么骄傲,不能像个花瓶一样,要能读懂他,要能帮助他做事才行。
玲儿娇俏地禁了下鼻子,冲姜智勇说道:“饿了吧,准姑爷,您等着,我去给您热一下饭菜,一会儿就回。您交代的事,我一准儿给您办好,玲儿去了。”说着玲儿拎着食盒出了门,快步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