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在制订计划时已将所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问题都一一作了对策,梁修竹也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
“照我南族规矩,你要带走他,必须先打败我。”
“这怎么行!”及列话音刚落,一旁梁嘉楠便强烈反对。他看这人膀大腰圆,心说梁修竹虽然会武功,只怕拼起力气来不是这人的对手,所以赶忙说道,“我姐夫本来就是被你抢过来的,用不到我姐姐先同你决斗才能带走他。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多此一举!”
他说的确是事实。但及列只紧紧抿住唇,一语不发地看着梁修竹,目光沉如渊水。
梁修竹与他对视片刻,点头应道:“好。”
见她答允,及列更不多言,解下腰刀,拔刀出鞘,用刀锋作个“请”的姿势。
梁修竹也走到他对面,凝神看着他的动作,手上,却是空的。
随着他二人的动作,旁人都纷纷避开,自动让出一块空地来让他们比试。只有梁嘉楠却不退反进,上前拦在梁修竹面前,“姐姐,你根本就不用和他打!即使要打,怎么能空手和他打?”
梁修竹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这里没有我用的兵器。“找他们要一把呀!”梁嘉楠指着人人腰间都有的佩刀,“我去向他们要。”
梁修竹摇摇头:“若是不称手的话,反而碍手碍脚。”
“可是----”
“小弟。”梁修竹低头看已经长到只给自己矮一个头的弟弟。====虽然他时常淘气闯祸,常常令人头疼,但哪怕单只为着此刻他目中的关切,她亦觉得值得。
她将额头抵在他额上,像从前常对他做的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带着笑意说道:“难道你不相信姐姐地本事?”
看着她目中闪耀地自信,梁嘉楠忽然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我看*书^斋
梁修竹微微一笑,回身走到回与及列对峙的空场,垂首,合眸。再次抬头时,脸上已是一派肃穆。
“胜负一分便罢手,点到为止,如何?”
“好!”
随着这一个“好”字。及列提刀而上,当头向梁修竹劈去。
看着刀锋在阳光下闪出的寒光,梁嘉楠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手中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某样东西,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只要紧紧将它握住,梁修竹就不会有事。
面对他来势汹汹的攻击,梁修竹不欲直面其锋。在腰刀直劈而下、架势用老之际,一个轼巧的闪身,反避到一边。见状,梁嘉楠松了一口气。恰好有风吹过。将他披散的头发吹得遮住了眼睛,他急忙用手去拔,这才发现手上握着的“东西”。居然是一只手。
他立即甩开,不忘瞪了手的主人一眼。要不是为了这家伙,梁修竹又怎么会跟那个人动上手、落得险象环生?
天冬收回手,默默垂眸。长长地睫羽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不等他们多想,只见及列操刀再上。他的刀法一路大开大阖,没有什么花哨招式,招招朴实无华。却式式直逼对手要害。显然是常年在深山中捕猎练出的身手。
若换了平时,梁嘉楠少不得要赞一声好。可现在被及列当成猎物的。却是他的亲人,由不得他不担心。
但看了一会儿,梁嘉楠的担心便渐渐去了,最后,竟然微笑起来。
原来,及列刀法虽然凌厉,梁修竹身手却也不差。只见她左腾右挪,每每在刀锋堪堪即将招呼到她身上前一刻,如鱼般滑开去。
梁嘉楠起先还捏着一把汗,后来慢慢看出门道来,便不再担
而其他人却不太看得出来。只听南族人们纷纷为自家首领打气鼓劲,不乏“再来一刀她肯定躲不开”、“左躲右闪算什么本事首领的刀法是咱们族里最厉害地”之类的喧嚷声。
正在打斗的及列也是有苦难言。旁人看来,他招招夺命,式式逼人,梁修竹虽躲开了,却是每次都躲得危险,定然再用不了几招,就能将她制住。但腰刀份量虽不重,及列所使的劈、砍等招式却都是极耗体力地。随着打斗时间逐渐增长,他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他知道,若是再打不倒梁修竹,只怕自己要先累得倒下。
打定了主意,及列决心不再拖延。
只听他大喝一声,运起全身所有力气,硬生生将现在使的这一招半途改向,刀锋一转,再度向梁修竹劈去。
彼时梁修竹正为闪避他地上一招腾身而起,身子悬在半空。眼见这一刀汹汹而来,她却因在空中借不到力而无法转向,竟是个避无可避、即将被拦腰砍伤的结果!
情势危急如此,梁修竹却并不慌乱。只见那刀锋森然,迅若闪电般直朝她身上而来。在即将落到她腰上时,她突然伸手去挡。
可是,那刀攻势如此迅猛,单凭一只手,真能挡得住么?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铮”地一声,梁修竹已稳稳落在地上,及列刀尖向地,一串殷红的血珠点点滴落在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不单是旁观者,就连对峙的二人,也是许久才回过神来。
“姐!”梁嘉楠见到刀上有血,急得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姐,你伤到哪里了?”
他扯着梁修竹上上下下看过,却发现她除衣裳微乱之外,并无破损痕迹,更遑论伤痕。
那么,血是从哪里来的?
被他这么一搅,梁修竹终于醒过神来,向及列抱拳道:“承让了,阁下果然身手不凡。”说罢,她一伸手,掌中赫然一枚木扣。
这时,梁嘉楠才看到,一缕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滑落,渐渐濡湿了衣袖。
刚才梁修竹以指力弹开刀锋,但那刀去势甚急,力道极大,最后,她还是割伤了手掌。
但若是单以比武论,这一场,却是及列输了。梁修竹虽然让他划伤,但那一瞬间,她的另一只手趁着他欺近的那一瞬,将他胸前地一枚扣子扯下。
----若是当时,她地手中也有一柄刀,那会如何呢?
及列敞着衣裳,哑声道:“我输了。”语罢,哐啷一声,平生对敌时从未脱手的长刀委落于地。
梁修竹道:“阁下身手了得,我亦是侥幸胜出。”
她说这话却并不是谦让,而是真心实意地。原来,若论武功,自幼随着梁无射学习的她自是比及列高明许多。但格斗与格杀并不是一回事。及列的刀,是在与猛兽的搏斗中练出来的。这份实战经验又是梁修竹远远不及。
及列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只低头发呆。自刀落后,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委地的佩刀上。这是他少年时父亲赠他的,多年一直没有离过身。无论磨刃、缠柄、修复刀柄……都是他亲力亲为。他曾以为有它在手上,便可以做到任何事。可是,如今它落在尘土中,看上去同其他人的刀,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半晌,及列突然仰天长笑,连喊几声“痛快”。
再次看向梁修竹时,他目光中已没有了起初那份敌意。
“多谢县尹大人不计前嫌,愿为我族说情之恩。”他向梁修竹一抱拳,“大人身手如此不凡,小人甘拜下风。”
这时,旁边有人急道:“大哥,明明是她伤了,你怎说这种话?一个女人而已,快再收拾了她!”
“闭嘴!”及列喝道,“输了便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放不下?”
他说这话时,看也未看天冬一眼。天冬却一直悄悄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说这话时确实是坦然的,心里那一点愧疚,才慢慢消了。
但是,此消彼长。随之而来的,是对另一个人的担忧。
天冬看着急吼吼地撒着衣裳为梁修竹包扎的梁嘉楠,心中突然隐隐有些羡慕。
是对谁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