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早过。在县尹大人的指挥下被搀出的新郎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郑泰疑惑的眼神在张小姐身上打个转,又将目光投向躲在县尹大人身后的梁嘉楠。
县尹大人似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郑泰的异样,当即一声喝彩:“新郎真是好人才!新娘真有福气。”说着,解下身侧一枚碧绿玉环,亲手递给郑泰,“听说你是舍弟的同窗,今日出聘,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块玉乃家母昔日得来,可保一生富贵平安,今日我便借花献佛,小哥千万莫嫌礼轻。”
郑泰正不知所措间,郑母已过来替他接下,“多谢大人来贺,这份心意,草民代小儿谢过。”
梁修竹微笑道,“郑伯母客气。却不知,我正是要借着这小小事物,讨今日一碗喜酒喝,不知能是不能?”
听到她的话,旁人都陪笑道:“县尹大人真是爱说笑,这么好的一块玉,还是将军得来的,再贵的东西都换得到,莫说只是一顿喜筵。”说着,又催促道,“郑家主母,难得大人如此青睐,快答应啊。”
郑母手持碧玉环,深深看了一眼梁修竹,躬身为礼,道:“大人既如此厚爱。草鞋敢不从命。”她这一礼,便是承了梁修竹话里隐隐的要胁暗示,愿意一床锦被将此事揭过了。
梁修竹从未做过这等以势压人之事,虽做得十分客气,看似还给足了人家面子,心中却仍是不安。听到这么一句,脸上不免微微发烧:“多谢郑伯母。”
一旁梁嘉楠看着那枚玉环,十分心痛。这枚玉环他曾向梁修竹讨要过,但向来疼他的梁修竹却因此玉是梁无射特意为她寻来地周岁之礼。难以割爱。梁嘉楠也只得罢了。不想今天却给了一个外人。梁嘉楠心痛得直掐自己的手指:什么叫偷鸡不着蚀不米?这就是了。
他当然听出了赠玉时梁修竹话里话外的意思,所以也没敢上前阻拦。
随着新郎露面,众人很快便重新谈笑风生起来,纷纷夸着新郎漂亮新娘能干,百年好合子孙绵绵之类的话,边簇拥着郑泰上了花轿。这时郑母事先请来的喜乐队伍也开始跟在花轿后面吹拉敲打起来,又有人牵了备下的白马递与张小姐。
郑母面色淡淡地向梁修竹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眼看乐手与宾客簇拥着新娘与新郎去得远了,这边郑府前院里只余下一名看家的下。梁嘉楠看看慢慢敛去笑容的梁修竹,手指绞在一处。脚下悄悄划着圆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但梁修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默默走出郑府,向前走去。
梁嘉楠怯怯跟在她后面,心中惴惴。他从未见过便宜老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赶到,还一出手就是那样大地礼,话里有隐有求解之意。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在心头滚了一遍,一时又觉十分懊恼。
在对梁修竹态度不安,与对郑泰婚事失败的懊恼两般情绪纠结之中。不知不觉,姐弟俩已回到了府衙。
府里的下人仍在不条不紊地做着平日的活计,除了行礼,并没有人多往梁嘉楠身上看一眼。但梁嘉楠却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
个死板的家伙!他愤愤地想着刚才追之不及的李小姐。他为郑泰去订亲那会儿说得多真挚,什么“若能得郑小公子为相君。余此生愿足矣”。结果却这样经不起考验!几句话就走了。而且由于她的离开,他苦心策划的三人婚礼就此打了水漂,实在是对不起他这一个多月来的奔走。不但要跑腿,还要瞒着郑府、小心注意着不让李小姐听到张家与郑家结亲地消息,他容易么他!
正忿忿不平间,忽然面前的人身形一顿,梁嘉楠收势不及,一下撞到了梁修竹的背上。
“哎哟!”他当即捂着鼻子大叫出来。自然。那疼里有八分是装出来的。
果然。梁修竹听到他呼痛,当即便转过了身:“撞疼了?”
“嗯。”梁嘉楠点着头。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他很不齿这种扮嫩的行为,但为了化解梁修竹不同寻常的沉默与态度,他决定腆着老脸再撒一把娇,将今天的危机躲过---虽然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危机,但本能告诉他,若不设法避其锋芒,只怕难以善了。
然而问过他疼不疼后,梁修竹却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迎上来继续对他嘘寒问暖,面是定定站在原地,以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平静无波,深邃莫测,是梁修竹对着他时从未有过的神态。
梁嘉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说了一声:“姐,我疼。”
“原来你知道疼。”梁修竹淡淡一笑,“这便好办多了。”
她这一笑,却比刚才不笑时更让人生畏。情急之下,梁嘉楠顾不得再装可怜,低声:“姐,你别这样……”
梁修竹并不理会他,甩下一句“随我来”,抽身便走。
梁嘉楠心中忐忑,却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
“到了。”梁修竹将他引到院后一间小而破败地屋子,伸手一指,“进去。”
这是……要关禁闭?梁嘉楠看着面前用来堆放杂物的破屋,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温柔老姐会揪着他大骂一顿再打上一顿板子。现在看来,是过于担心了,温柔老姐那么疼他,怎么值得重罚?
不过,我为什么要被罚?
没等梁嘉楠想明白这个问题,一旁见他久久不动的梁修竹已亲自动手,拉开屋门将他拎了进去。
这一年来梁嘉楠个子虽抽高了不少,却仍矮着梁修竹一个头,再加上对方自幼习武,不是梁嘉楠这个只会做广播体操的人可以比得过的。当下捉起他的衣领,便如老鹰叼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就将他甩进了屋内。
被扔进去地梁嘉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面前一暗,房门已经关上,还传来落锁地声音。
“你便在这里待几天,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着,梁修竹的足音渐渐远去。
果然是关禁闭。
梁嘉楠耸耸肩,打量了一下堆满杂物拥挤不堪的房间,拉出个露出破絮的垫子,掸掸灰,坐了上去。
不就是关禁闭么,劳资又没有幽室恐惧症,怕你做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