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夜幕下,废墟中央,一束炽白的灯光撕开黑夜的伤口。
我跌跌撞撞地站在废墟上,听得见鲜血落地的声音。眼皮沉重。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
陆龙大概站在离我一米以外的地方,拿着手枪指着我的脑门。至于他的表情如何,我看不清楚,大概也是冷酷。
乔艳完全崩溃了,趴在地面上,泪流满面地说:“阿龙,停手,不要,不要啊……”
灯光下,只有我们三个人。
而灯光外,则站立着无数冷酷的恐怖分子,面目狰狞。
我恍惚间,嗅着了死亡的味道。
不容间发,陆龙将一把手枪扔到了我的脚下说:“捡起来!决斗吧!那支手只有一颗子弹,就看你有没有运气结果了我!”
我提了一下力气,艰难地将手枪拾了起来,然后开了枪。枪声过后,陆龙没有倒下。
空白。我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够想了。
陆龙迅速扳动了手抢。
我应声而倒,倒在血泊中。
只感觉到子弹一下子刺破了胸腔,钻心的疼痛,然后鲜血就汩汩地涌出来了。
我已经完全不能够移动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这时,陆龙说:“那支手抢根本没有子弹!你命该绝!明年今日我会给你烧香钱!安息吧!”
乔艳“啊”了一声,猛地扑到了我的身体上。我却不能够感觉到她的体温了,我冷得浑身颤抖。通过乔艳掉落到我手背上的泪珠,我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自己。我默默地说:“告别了,美好的大自然;告别了,养父养母;告别了乔艳!阎罗王派使了一个鬼差来抓我回去,我得跟他走了!”
“有缺!”乔艳泣不成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能回应而已。
能够在死去之前听到自己心***呼唤自己,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我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
这应该会成为我在乔艳心目中最后的最美好的记忆。
“阿龙,快……将有缺送进医院!”乔艳转身拉扯着陆龙,求他。
在我眼睛一黑之前,我隐隐约约看见陆龙粗暴地将乔艳带走了。
一
1
好心的养父养母收留我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甚至我忘记了我的亲生父母。养父养母说,从效外将晕迷不醒的我抱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身体上布满了刀伤。后来,经过医生的签定,我的大脑受过刺激和震荡,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养父姓花。正好,那段时间电视上播放花无缺,养父便给我起了花有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害苦了我童年。可是,我没有因此而抱怨养父母。我这种个人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毕竟,这是疼爱我的养父赐予我的。
小时候,小伙伴们都拿小石头扔我,说:“凭你也配叫花无缺?呸!”
我往往为自己申辩说:“我不叫花无缺啦,我是花有缺!”
于是,小伙伴们就闹得更加凶狠,改搬大石头砸我。但是,他们人小力量簿,搬不动大石头。
在这些小伙伴中,有两个比我年长一岁的双胞胎,都是养父养母的儿子。由于我分不清楚他们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经常叫错他们的名字,他们就联手欺负我。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只有被他们欺压的份儿。
养父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女儿,叫做花玉燕。每当她的两位哥哥欺负我的时候,她就勇敢地站出来保护我。所以,我是打心底里喜欢她的。有时,我会错觉地以为她是我的亲妹妹。
后来,我的妹妹花玉燕的生活十分凄惨。
十九岁,在不经得亲人首肯和没有领取结婚证的情况于她嫁给了一个她以为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开始幻想家庭主妇的幸福生活。
谁想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的幻想,一夜间就破灭了,无影无踪。
二十岁,结婚还不到一年,她男人就无情地抛弃了她。她由一个婚姻暴发户,一下子沦为婚姻的穷光蛋。
伤心欲绝的她去工厂做了几年的打工妹。
二十三岁,她再次闪电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富商,给人家金屋藏娇,做了二奶。
不过,好景不长。那个富商很快就死了。她没有得到富商的一分家产,成了寡妇。更加不幸的是,她和富商的爱情结晶不是时候的来到了人世。
迫于生活的拮据,和为了抚养儿子,二十六岁,她嫁给了一个刚刚死了老伴的老头。那个老头得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却不珍惜,隔三差五就虐待她,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不能承受虐待的痛苦,她抱着儿子逃离了那个七十岁的老头。
据说,她后来到了外省,当了清洁工。
这几年,我倒是没有见到她了,我的妹妹。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她却没有求助亲人。也许,她觉得当年不听亲的的劝告,一切的苦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后来,我认识了乔艳。她说我的名字极具含意。她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花亦有瑕疵。花无缺只能够活在小说里面,而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是花有缺。
2
我认识乔艳,是在我驻唱的那间咖啡馆里。
那个时候,每到我的上台表演时间,乔艳准时出现在咖啡馆内,风雨不改,然后找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一边慢慢品尝调得非常浓的咖啡,一边默默地听我唱歌。她经常单手支撑着下巴,一边用小调羹,搅拌着咖啡,动作优雅,这是她的习惯性小动作。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攀谈过一句话。但是,我们的眼神有着无数次的交流。而且是我们读懂对方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她是很好的听众,真正懂得我的音乐。
有时,她会借服务生之手,为我献上鲜花,并报以微笑。
而我,则经常献歌给她。
我这个人与一般的歌手不相同,只演唱自己创作的歌曲。
有一次她在鲜花上附着的卡片上写了一句话,你的音乐愤懑而干净。
我一下子就有了碰上知音的感觉。
3
十七岁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从那年开始,我在“着迷”咖啡馆驻唱。我是喜欢音乐,只要有表演的地方,我就可以纵情、忘乎所以地演唱。
如果有人愿意出钱在猪圈内为我架舞台,我想我不介意站在上面卖力表演。
那些只有在大舞台上才能够表演的表演者,不是真正的喜欢音乐。
咖啡馆里除了歌手之外,还有十来个跳舞的女孩子。在这群女孩子中间,有一个叫做郑思婵的,后来成为了我的第一任女朋友。都说日久生情,我和郑思婵便是混在一起太长时间了,水到渠成的就恋爱了。
我记得,是一句玩笑话撮合了我和郑思婵。
当时,是郑思婵的十八岁生日,我们在咖啡馆内为她庆。,吹熄蜡烛之前,电子琴手宋源起哄,将我推到郑思婵面前,说,看你们经常腻在一起,应该接吻了吧。我申辩,说,哪里!
宋源接着说,如果你们两个现场为我们上演一回激吻秀,我宋源脱了裤子绕咖啡馆跑一圈。
我想,宋源后来一定后悔当初一时冲动说出了上面的话。他始料未及,我和郑思婵真的会亲吻。
当时,听了宋源的话,我站在那里没有动静。郑思婵却大力响应了宋源的号召,犹如响应了党的号召一样积极。她含着满满的一口的奶油蛋糕,就像饿狼一样扑到了我的身体上。下一秒钟,四片充斥着沉沉奶油味的肉瓣就紧帖在一起了。暖玉温香在怀,我没有推却的理由,只好报以热情洋溢的吻。
一吻以后,我和郑思蝉建立了恋爱关系,一起指挥恋爱大军进攻婚姻堡城。很长一段时间,随处可见我和郑思蝉比翼双飞的身影。二人世界是甜蜜的,我们两个人就在里面称王道后,指点江山。
既然我和郑思蝉真枪实弹地热吻了,那么,宋源自然得履行他的承诺。本来,他还是要耍赖的,但是,十几个人都亲耳听见他许下的诺言,容不得他耍赖。宋源只好扒掉裤子,穿着内裤围绕着咖啡馆跑上了一圈。
第二天,宋源出名了。他裸跑这一举动,被大大小小的媒体添油加醋地报道出来了。于是,顷刻间,大家都知道宋源了。他的新闻成了街头巷尾那些家庭妇女们的饭后谈资。你完全可以想像,主妇们一边剔着塞满青菜的牙缝,一边盯着宋源的光屁股,肆无忌惮地展开一轮又一轮快乐无比的讨论,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对于宋源露屁股事件,大多数媒体的报道都离经叛道。有的媒体称,宋源是为了爱情而裸跑;有的媒体称,宋源是为了讨薪而裸跑;还有的媒体这样称,宋源裸跑是为了一夜成名。
总之,宋源是被这些媒体的失实报道害苦了。新闻出街的第三天,宋源的女朋友找到他,主动提出了分手。分手理由是,不愿意跟他一起上街的时候,被行人当作猴子看待。
宋源不能够接受分手的事实,便于当晚绕着他女朋友的家裸奔了几圈。这一次,风平浪静,那些狗仔队仿佛都嗅觉失灵了,没有捕到宋源为爱情裸奔的镜头。
宋源事件留给我们的教训是,一个人不要随意许下诺言,最好不要许诺言。
再说一下我和郑思婵吧。我们之间确实有过一段非常缠绵和快乐的日子。不过,伴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而我们最大的矛盾是,她需要许多的金钱,而我恰恰没有什么金钱。
她身体上的铜臭味愈来愈重。闻着她身体上的这种味道,我不能安心入睡。
她说他的愿望是用金钱去填满她的大衣橱。我的想法却是,某一天可以用我的香烟盒装满人民币。
出子不同的金钱观,我和郑思婵到了后来,几乎天天吵架。
我是愈来愈讨厌郑思婵了,虽然我还爱着她。
厚积薄发。
到矛盾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由量变上升为质变,这个时候,犹如火山喷发一样,感情大危机就无法避免了。与经济大危机不相同,感情大危机有些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感情大危机的最后,我和郑思婵散了。
我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我们分手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傍晚,我正在咖啡馆演出。灯光亮处,穿着妖艳的晚衣服的郑思婵挽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当场,看到他们暧昧的模样,我就火冒三丈了。顾不上演出了,扔了吉他,我径直往他们靠近。那个时候,我的拳头分明握得格格暴响。
来到他们身前,我还来不及开口,郑思婵抢先说了:“有缺,不是我不念我们的感情,而是你不能够在物质上给予我更多。我们只是处于恋爱的阶段,按照法律上的说法,我还有权利选择更加适合我的男人。我现在向你提出分手。”
“对,你还有选择其他男人的权利!不过,我还是要扇你!”我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了郑思婵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格外响。看到郑思婵一脸痛苦地抚摸着红肿的脸颊,我知道我打痛她了。但是,我身心上的疼痛比她肌肤上的疼痛强烈一万倍。如果不是在公共场所,我想我的眼泪早就不争气地涌出来了。
“好!你竟然敢出手打我,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拖欠了!”郑思婵满脸怨恨地说。
“好啊!你往后就抱着金钱睡觉吧,等着金钱压死你!”我的悲愤无处可泄,于是我摔了一啤酒瓶。
“能够抱着金钱死去,我愿意!”郑思婵说。
说完,她挽上那个中年男人的手往门外走了过去,头也不回。
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不知所措。
煦丽的舞台灯光,美丽的背影,加上我灰白的脸色。
在郑思婵离开我的一个小时后,不知是不是一瓶啤酒下肚,酒精所起的作用,我竟然觉得已经不那么悲伤了。仿佛悲伤都在空气中一点点地地消散。只是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于是,我背上吉他,决定到咖啡馆外兜转几圈。
4
正值仲夏。到了晚上,空气依然躁热。人来车往,唯有我一个人背着吉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站在街心,看着闪动的商店招牌,突然间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遗忘的流浪者。路人有说有笑地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不惹眼的过客。想不到,我和郑思婵这么样就成为了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我倚着霓虹路灯抽完了一根香烟,然后步入地下通道,将夜色甩在身后。
进入地下,正好有一列地下铁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我不知道它将驶向何地,但是,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能够牵着郑思婵的手乘坐这列地下铁了。
思念及此,我蹲在站台边上,又抽了一根香烟,烟雾一缕缕地飘散,犹如我们的爱情,曲中人散。
渐渐觉得空气混浊,便按熄了香烟,站起来深呼吸了几次,却发现还是无法排除心中的烦闷。我便朝着地下通道的出口行走过去。
出得通口外,我缓了缓气,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夜色朦胧。在许多人不屑一顾的目光下,我演唱了一首自己几年前作词谱曲的歌曲。这首歌曲叫做《偏离航道》,歌词如下:
廓落的夜空
让人莫名沉默
黄昏下的海面
一切的轮廓渐渐黑暗
廓张的波浪拍打着木质甲板
仿古的帆船任由海风吹荡
丢失了指南
仿佛在黑洞中流浪
仿佛脱离了温暖的母航
迷失了幸福的方向
偏离了和你一起的航线
找寻不到幸福的交叉点
怀疑了我们的爱情会在半途搁浅
完全陌生的航线
难以发现你的脸
从那幸福小港启航
我们一直一直偏离彼此的航线
两个人两条渐行渐远的航线
哪里是终点
哪里会再见
剥落的油漆剥落的画面
我的船上只剩余你复古的照片
夜色斑阑。
不知何时,我在演唱的过程中,乔艳来到了我的身边。她也不跟我打招呼,只是静静的在我身边坐下,然后静静地听我唱歌.周围十分繁嚣,但是,我的音乐还是穿透了夜空,扩散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曲罢了,乔艳微笑着鼓掌,然后说:“我在不远处听到你的音乐,就循声赶过来了。你是在这里卖唱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乔艳的声音。想不到她的声音那么那么悦耳动听。
我随意拨弄着吉他弦,说:“不是。我刚刚被女朋友甩掉了,此悲伤心情无计可消除,发泄一下而已。”
乔艳说:“哦?有缺,我留下来陪你开心一会吧。你也不要太伤心。你这么优秀,你的女朋友还是离你而去,那只能够说明她不懂得欣赏你,这是她的损失。”
乔艳用的是非常亲密的语气,仿佛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
我站起来,收好吉他,对乔艳说:“走,我请你到酒吧宵夜。”
乔艳立马起来,拍了拍一身白衣上的灰尘,说:“好啊!”
来到“麦花香”酒吧,我们挑选了一个靠近窗台的角落坐下,原因是这里摆设了几盆鲜花。
在香气怡人的地方进餐,会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这家酒吧不同于一般的酒吧,没有一般酒吧的吵闹。
酒吧内正在播放着一首柔和的歌曲。
我向服务生点了三瓶啤酒和几碟下酒菜,而乔艳则点了橙汁和点心。
啤酒一被端上来,我抓起来就猛地往喉咙里灌进去。我确信我用是的一口气消灭半瓶啤酒的速度。
乔艳看不下去,抢走我的啤酒,说:“一个大男人,这么消沉!你这样急促地灌酒,迟早会醉倒!”
我摆了下手,说:“不管!”然后我夺回了啤酒。
乔艳说:“喂,我管!你喝醉了谁扛你回去?”
我说:“我的爱巢早已经人去楼空,回去干什么?”
喝到最后,我还是喝醉了。至于什么时候醉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一间偌大房间的偌大床上。由粉红色的床可以看出,这是女孩子的房间。我对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间陌生的房间内,没有记忆。我头痛欲绝。
步出房间,我惊诧于自己站在一幢无比庞大的别墅内。这幢别墅还不是一般的大,都大过我驻唱的咖啡馆了。转身,我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劈雳啪啦地忙碌。
我向那个身影靠近,很难想象一个穿着打扮时尚的女孩子会下厨。我倚在门框上,说:“是你扛我回来的吧,乔艳?’
乔艳回过头,冲我嫣然一笑,说:“还别说,你太重了,压得我到现在还腰酸背痛。”
我过意不去,说:“谢谢。”
乔艳继续忙着早餐,说:“你去浴室洗一个澡吧。我们很快就有美味的东西吃了。”
我说:“那我先去冲洗干净身体上的酒气,你继续弄你的早餐。”
“呵呵,什么早餐。这是我们的午餐。”乔艳笑出了声音。
“啊?都中午啦?酒精坏事!”我说。
洗完澡出来,乔艳将午餐摆放好了。她就坐在那里等我。
乔艳招呼我坐下,说:“快尝尝,我还等着你夸奖我的手艺呢。”
昨晚喝的酒太多了,现在感觉到喉咙干枯欲裂,我便说:“先给我一杯茶水。”
乔艳便去给我倒了一杯清茶水。
“到底怎么样,我的手艺?”
我尝了几样菜,然后如实的说出:“不怎么样,火候不够。”
乔艳说:“你就将就着吃。我在家里不经常下厨,弄不出真正的美味。”
“对于一个不经常下厨的女生来说,能够做出这样的菜也不容易了。”我说。
我欣赏了一下客厅上漂亮的灯饰,然后说:“怎么你家就你一个人?”
乔艳说:“我跟男朋友一起住。”
我说:“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男朋友?”
乔艳的脸闪过一丝愠色,说:“他很忙,不顾家,不顾我。”
吃完午餐,我对乔艳说:“乔艳,不打扰你了,我要离开了。”说完,我便往前门走了过去。想不到,乔艳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怎么了?”我说。
乔艳说:“走后门。我不想让佣人们看见我留过你在家中。”
我说:“我们光明磊落的,为什么要躲人耳目?这样一来,我们倒像是偷情男女了。”
“你不明白。”乔艳说。
经过后院的时候,我果然看见许多佣人正在前院剪剪花花草草。
二
1、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自上一次在乔艳家留夜往后,我和她来往得就频繁了,渐渐的就称朋道友了。一切如常。生活依然,平平淡淡,没有波澜起伏。时间流逝,不等人,一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乔艳似乎天天到咖啡馆听我唱歌。我下了班后,就和她坐在一起,一边喝咖啡,一边谈天说地。喝完咖啡,我就步行送她回家。一路上,我们有时只是看着美好的夜色,不说一句话,有时我们说话说到停不了口,便约好入睡前电话聊天。以致于深夜一听到电话铃声,哪怕是骚扰电话,我都条件反射地以为是乔艳打过来的。如果不是,我一定会对着话筒乱骂一通。
忽然有那么三天时间,我没有看到乔艳来咖啡馆听我唱歌。我便自觉地以为她一定时发生了什么烦恼的事情。那三天,我心神不宁,吃饭都没味道。第四、五天,乔艳还是没有来听我唱歌,我就心急火燎了。于是,第六天中午,我就前往她家张望了一下。隔着大门,我看见她呆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蓝天,一副沉思的模样。看到她没事,我便放心地地离开。
这段时间,咖啡馆新招进了一批舞蹈演员,也有一些旧的舞蹈演员离开了。而第一个离去的是郑思婵。她傍了大款,已经衣食无忧,用不着再跳舞。偶尔,我还是会在街道上碰到郑思婵。不过,我们已经成为了陌生人,碰到了又能够怎么样,不打招呼。现在,郑思婵的身体上,从头到脚都用名片包装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我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第七天上午,我正在家中为一首歌词谱曲。
养母敲开了我的房门,端进一些新鲜水果,对我说:“有缺,一个女孩子来找你,正在客厅等着。你快去招呼她。”
“什么女孩子?”我抬起头问养母。
“她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她是乔艳。”养母说。
我感到意外,说:“哦,知道了。”
养母凑近我身边,满心欢喜地说:“恋爱了?”
为人父母者,就是如此敏感。
我说:“哪里。”
下了楼,进了客厅,果然看见一身清新打扮的乔艳端坐在沙发上,陪着养父说话。
看到我,乔艳微笑着站立起来。我示意她坐下,说:“怎么来了?怎样找到这里?”
“是咖啡馆的吉他手黄林天把你家的住址告诉了我”,乔艳说,“我有一事相求。”
我笑了一下,说:“能够帮忙,一定帮忙。”
“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孤儿院为那些孩子义务歌唱。”乔艳说。
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背上吉他,便和乔艳一起往孤儿院行走过去。此时,已经是秋天了,路边红色的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有些落到乔艳白色的肩膀上,我觉得很美。秋风吹起了乔艳的长发,我忽然间觉得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事实上,她真得很美。
一路上,我们并肩而行。我没有问乔艳这几天为什么不来咖啡馆,她也没有告诉我。不过,我还是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脸色憔悴了许多。她一定时有什么心事。
到了孤儿院,十几个孩子蜂拥而至,将乔艳团团围住。有些孩子拉着乔艳的手,有些孩子抓着她的衫摆,另一些孩子则抱紧她的双脚。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她。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我问乔艳,说:“你经常到这里来吧?”
乔艳点头,说:“嗯。”
“他们都欢迎你。”我说。
乔艳在每一个孩子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一口,然后指着我,对孩子们说:“小朋友们,姐姐今天带了一个大哥哥来给你们唱歌,喜不喜欢?”
“喜欢!”小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轰”的一下子就都跑过来抱住了我。我连忙将准备好的糖果拿出来分给他们,并一一捏了一把他们的脸蛋。
我和乔艳在孤儿院呆了一天。一整天下来,我们都和孩子们玩在一起,其中的快乐是可想而知的。在唱歌环节,乔艳孩子们说了一些关于她个人经历的事情,主要是为了激励孩子们勇敢而坚强的生活下去。
原来,乔艳也是一个孤儿。她的父母都在一场帮派斗争中无辜地死去。那一年,她刚好十岁。而她受到了一个黑社会大哥的拼死保护,才得以幸存下来。
另外,我发现,乔艳的歌声极其动听。如果她进军乐坛,一定会大红大紫。
从孤儿院回来的路上,我对乔艳说:“想不到我们的遭遇这么相似。我在十岁的时候就与亲生父母失去了联络。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就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孤儿。是养父养母不嫌弃,收留了我。”
乔艳吃了一惊,说:“你的养父养母蛮好,将你当作亲生儿子。”
“嗯。我爱他们。”我说。
这时,一辆跑车在我和乔艳的面前嘎然而止。三个生长得凶神恶煞的青年从跑车内下来,然后径直朝我和乔艳围拢过来。只听见一个留着鸡公头的瘦弱青年一边剔着牙缝儿,一边指着乔艳,对他的同伙说:“大哥叫我们抓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又听得光头青年说:“没错,别让她跑掉啦!”
再听得肥头大耳的青年说:“这小妞长得不错啊,嘻嘻。”
见情势不妙,我将吉他往他们身上一扔,然后抓过乔艳的手,夺路撒腿就逃跑。只感觉到一辆辆的汽车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街道上的人群纷纷躲开我们。
身后传过来一肥头大耳的青年的声音,说:“嘿,快追,快追!”
不一会儿,我和乔艳已经跑得大汗淋漓了,虽然现在是秋天横行霸道的季节。
“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乔艳说。
我气喘吁吁地说:“坚持!我现在带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我绕开拥挤的人群,拉着乔艳跑进了幽深狭窄的小巷。渐渐的,我们已经听不到追赶者传过来的声音了。我认为是因为我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而那些凶徒对这里的地理位置不清楚,所以我们暂时摆脱了他们。一会儿后,我拉着乔艳躲进了一间虚掩着木门的古屋内。
古屋很早就存在了,只不过现在比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更加残破。我拉着乔艳来到一面落满青苔的墙角下,说:“我们暂时在这里躲避一下,等到他们在外面转上几圈找不到我们离去后,我们再出去。”
乔艳弄掉头发上的蜘蛛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看上去蛮阴森。”
我说:“这是传统中有鬼怪出没的鬼屋。你怕了吗?”
“你知道女生是最害怕这些东西的,你还要告诉我?”乔艳青着脸蛋说。
“其实,哪里有什么鬼怪。我到过这古屋十几次了。从来就没有碰上怪异的事情。”我说。
“要是真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现在有你的陪伴,我不害怕。”乔艳说。
“那就好”,我说,“刚才三个人为什么要捉你?他们绝非善类。”
“不清楚”,乔艳闪烁其辞,然后转移了话题,指着墙壁上的儿童画,说,“这些画……”
我说:“这些画大多数是我小时侯画的。那时,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跑来这里画上一幅画,并且记上一些文字。你看到那幅乌龟画了没有,那是我的妹妹花玉燕画上去的,那只乌龟是没有壳的。当时,妹妹说,乌龟要像人群,要勇往直前,不能畏缩。她却不告诉我,人虽然没有壳,但是有些人依然会退缩。”
这时,我无缘无故想到了郑思蝉。她在我们的爱情面前退缩了。她不敢想象没有大量金钱的生活。她在我们挥军攻打婚姻城堡的道路上阵亡了。
乔艳继续看着那些儿童画,说:“我可以从这些图画上了解多一些你过去的事情。”
我点上一根香烟,说,“还是坐下来啃几块糖果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去呢,别饿坏了身体。”
这时,黄昏来临。斜阳从残破的窗口暖暖地照进古屋,落到我和乔艳的身体上。一只原先藏在角落里的黑猫跳了出来,跌进柔和的阳光中,将我和乔艳吓了一跳。
乔艳从地上捡起了一小截粉笔然后在墙壁上画上了一幅男女牵手奔跑的图画,说:“我到此一画。”
“画中人是你和男朋友吗?”我问。
“不是。你没有看出来画的是我和你么?”乔艳说。“为什么画成我和你,不太适合吧?”我说。
只见乔艳在画后加上了一句话。她像是自言自语,说:“纪念这一段我们一起逃跑的快乐时光。”
入夜了,我们估摸着那三个歹徒已经离开了,便从古屋走了出来,再道了别,就各自回家。回到家中,我看到养父养母正在电视机前等着我。
我走到他们身边,说:“爸,妈,还没睡?”
养母说:“有缺,吃过晚饭了吧?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那个叫做乔艳的女孩子过门?”
“和乔艳一起吃的晚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只是朋友。妈,你不要往那方面联想。”我澄清我和乔艳的关系。
养父说:“那女孩子不错,你要珍惜机会,别错过了她。”
我说:“她有男朋友了。”
养母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可惜!”
2、
第八天,晚上,会灯初上。我正在后台做登台演唱的准备工作,不经意间看到乔艳走了进来。只见她在吧台边坐了下来,然后向服务生要了几瓶啤酒。拧开瓶盖,乔克就拼命地灌啤酒。可是,也并不太会喝酒,一边喝一边咳嗽。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是多么多么伤心,还是颜色憔悴。
穿过密密的人群,我走到乔艳身边,夺走她的啤酒,说:“别喝了!”我看到乔艳的双眼红肿的,她分明是痛哭过了。
“给我!”乔艳咆哮起来。
“有什么事情喝酒就可以解决吗?”我一边说,一边在乔艳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管我!”乔艳伸手来抓啤酒。
“喝,喝,喝!喝死你!”我一想之下,将啤酒赛回了乔艳的怀抱。
乔艳一边消灭啤酒,一边说:“你知道么?这些啤酒太差劲了,醉不倒我。不是说一醉解千悉,怎么我不觉得呢?醉了多好,醉了就用不着想那些烦心事。呵呵……”
乔艳早就醉了,只见她醉眼朦胧,双泛红,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我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
“呵呵……你帮我解决不了,”乔艳钭右手搭到我的肩膀,说:“你真的帮不了我。你走吧,到舞台了演唱那首《偏离航线》,我听着。”虽然这样说,她自己却整个身边伏在了我肩膀上。她醉得浑身发软了。
我捋了捋她飘散的头发,说:“回去吧。”
“不回去”,乔艳自言自语起来,说,“我和男朋友又吵架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吵架。好烦……”
我黯然神伤起来。我想,我现在想找一个人吵架都没有。
乔艳又灌了一口啤酒,接着说:“你知道么?我……我的男朋友是黑社会大哥,你知道是什么吗?这在黑帮电影上经常可以看到。呵呵……原来他欺骗了我。我劝他退出黑社会,和我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他答应了,但是,他最后反悔了,还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不顾我,不知道我会担心,他最后反悔了,还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不顾我,不知道我会担心他的安危……”
至于乔艳后面说的话,我听得不太清楚。她大概说了她的男朋友比她年长十岁,就是当年那个不顾性命保护她的黑社会大哥。她再说了一些和男朋友恋爱的事情。不难听出来,乔艳现在很不满意男朋友对自己的疏忽。我则心头大震。我怎么想得到乔艳的男朋友是黑社会大哥。我竟然和一个黑社会大哥的女朋友交上了朋友。这是怎样一种状况。只能说世事难料。
我拿开乔艳手中的啤酒瓶,推了推她的肩膀,说:“今天就喝到了这里吧。来,我扶你回家。”
乔艳推开了我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说:“好,我走,我要一个人走,不要你扶,我没有醉。”
“都醉成这样子了,我放心不下你。”我说
“别管我!”乔艳语气坚决地说。
见她这样,我只好作罢,说:“那你自己小心。”我则告诉自己,等会儿跟在她身后,直到看见她平安无事地返家。
乔艳往门外走了几步,又转身对我说:“是了,我过几天要去旅游,我要你陪着我去。答应我”
我想都没有细想,就答应了乔艳。
乔艳步伐凌乱地行走在街道上。一阵风吹过,将她吹到了墙角。她便扶着墙壁摸索着前行。大约走了一里路,乔艳停下来呕吐了三次。经过电影院,她坐到堆满宣传海报的台阶上,号陶大哭起来。我想上前安慰她,可是没有行动。痛哭过后,乔艳又跌跌撞撞地回家了,到了她家门前,我看到一个面无表情、高大威猛的男人抱着粉红色的外衣站在门前等着乔艳。我想这就是乔艳口中的黑社会大哥。
看到那个男人将外衣披到乔艳的身上,然后拥着她走进了别墅,我转身离开。
一辆辆的出租车从我的身边驶过,我缩着身体行走在返回咖啡馆的道路上。虽然穿着厚实的外衣,我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秋天的寒意。
3、
蓝天白云。
我和乔艳正坐在一路向北的火车上。乔艳一脸倦容的倚在车窗上,两眼直直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嘴角扬起一些浅笑。本来,乔艳自从那一晚喝醉回去后,就生病了,染上了风寒,我叫她取消这次行程。可是她倔强,不肯取消。她说出去散散心。
窗外,秋风吹卷着原野上的枯草,偶尔带起一些落叶。一张褐色的树叶不偏不倚,贴在车窗上,跟着火车一起向前。乔艳玩心大起,便伸手隔着下班窗去触摸那一片叶子,并且说了一句:“秋天的记忆。”
火车“轰隆隆“地响着。偶尔会有一只孤独的鸟儿从天底下飞过,然后消失。我侧着脸假装去捕捉大自然的神奇,其实是盯着乔艳白静的脸蛋。不知何时,我已经被乔艳深深地吸引了。我好奇老天将一位如此温柔的女孩子安排在我的身边,到底有何用意。我是暂时参悟不透了。我和她最多是好朋友,我却愿意暂时放下我热爱的工作,陪着她旅游。我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而我现在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渐渐的,晚霞舒展开来,将天空这片布料染得红艳艳的。我轻轻摇醒乔艳,将刚刚从列车服务手上接过来的热水递给她,说:“是时候吃药了。”
乔艳伸展了一下手臂,接过水,有点得意地笑,说:“有缺,我现在算得上离家出走。你说,我男朋友得知我离家出走了,会有什么举动?我离家之前,只在床头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我跟一个男人私奔了,呵呵。”
我差点就将口中的饭菜喷出来了,说:“离家出走,还要跟男人私奔?你这个玩笑太大了。如果他得知这些,一定会气得发疯,说不定会满屋子乱跑,嗷嗷直叫。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要打电话打你了。”
刚说完,乔艳的手机就立马响了起来。乔艳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为什么不接听?”我说。
“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乔丰说,“不然,他不会将我装在心里。”
“这已经不是小小的惩罚了,你这个惩罚一定会让他彻夜失眠。”我说。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乔艳说。
一顿饭下来,乔艳的手机都响了好几百遍了。我听的心烦了,便将她的手机接了过来,然后关机。
乔艳看着手机屏幕,说:“这样一来他不是打不通我的手机了么?”
“这种效果更加好”我说
入夜了,我反正睡不着,便倚着卧椅,借着月光,看着乔艳熟睡的脸蛋。看着看着,我竟然心旌摇动。我便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犯傻啊!”
突然,我看见一条黑影在乔艳的身边蹲了下去,然后我就看见一只男人的手在乔艳的身体上摸来摸去。这还得了!情急之下,我抓过枕头就往那个人的头部砸了下去,并且大喊起来:“抓贼啦!”随后,我朝那条逃逸的黑影猛地追了过去。
那贼惊慌失措,说:“别过来呀,我身上有刀。”
“谁怕谁!”我迅速地向那贼扑了过去。
好奇怪,我那么大喊大叫抓贼,车厢内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都谁死了?过了一会儿,待到我那贼制服于地面上了,车厢内才亮起了灯光,然手冲进了几个慌慌张张的随手警察.
“贼在哪,贼在哪?”警察异口同声地问.
我将贼提了起来,说:“这里。”对着灯光一照,我发现那贼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竟然就是睡在我们邻铺的那位向我们推销过假文凭的兄弟。
“哪个是贼?”几个警察同时犯傻。
我将贼往他们身前推了推,说:“看清楚了,是他。”
其中一个警察看着我,说:“我怎样看你像贼多点?”这很有可能代表了其余几个警察的想法。
我申辩,说:“我只是头发长点,是个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哪点像贼?”
贼想反咬我一口,说:“我冤枉啊!他是贼喊捉贼,我没有偷东西!”
“你们搜他的身体。”我说。
一个警察上前草率地搜了一会儿,说:“没有物证。”
此时,乔艳走了过来。我对她说:“你看一下有没有不见东西。”
乔艳一摸裤兜,就马上“啊”了一声,面颜失色地说:“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哼”了一声,然后往那贼的嘴上补了一记拳头,说:“看你还嘴硬不嘴硬!”说完,我伸手到那贼的内裤间搜钱包。当我的手缩出来的时候,我手中不仅仅多了?卷毛,而且多出了一个钱包。
这么一来,那贼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了,不过,他还恨恨地对我说:“这事没完!你给我记着,我会回来找你算账!”
我说:“别逞口舌之能了!你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哈哈,有国家粮吃,多么自在!”
日出东方。
红日在山峦间探头探脑,释放热量。我自然翻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乔艳正坐在那儿用手机通话。只听得她说:“人海茫茫,你是再也找不到我了。”她正在跟她男朋友通话吧。
突然,乔艳将手机拿离耳朵,说:“竟然吼我!”
火车已经经过了珠江、长江、黄河,正在华北平原上呼啸。用不了多久,火车就会到达北京。到北京旅游,是乔艳的提议。她说,既然是离家出走,那么就得有离家出走的模样,就要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北京最合适不过了。
我们是下午到达的北京。我们找到宾馆下榻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香山观赏红叶。乔艳说,自从在电视上看到这种红色的枫叶,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它们。
在接下来的七天行程里,我们游山玩水、览名胜古迹、看世事百态。八达岭长城,故宫博物馆,天坛,天安广场……这些具有代表性的地方,我们都去了。我们还特意冒着严寒去参加了一回升国旗。随着观赏景点的逐渐增加,我和乔艳的感情也逐渐升温。其间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和乔艳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返程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乔艳逛了一趟王府井,回到宾馆才发觉乔艳的钱包丢失了,里面的几万人民币不翼而飞了!我们一致认为是在逛街的时候,被小偷作案了。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被宾馆工作人员以无钱续交房租为理由,驱赶出了宾馆。我们身无分文,突然感觉到金钱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来京之前,我记得带上人民币的话,我们现在就用不着沦落街头了。这只能责怪我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了。
在一间报亭里,乔艳给男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她现在面对的处境。最后,我们得到的答复是,银行已关门,寄不了钱。得到这样的答复后,乔艳显得更加焦虑不安了。我则站在那里翻阅报刊,假装镇定。
戴了一副老花眼睛的报亭老板说话了:“你们应该付电话费了。”
“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乔艳说。
“老板,先赊数吧。我们明天再将钱给你老人家如数送过来。”我说。
“什么?没钱你也敢打电话?这算什么?你们当我这儿是慈善单位?我告诉你们,今天不付钱,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报亭老板气呼呼地说。我看他怎么着也有六七十岁了吧,怎么说话的声音还可以如此响亮?
“通融,通融。你老人家先抽口香烟。”我不想跟报亭老板耗下去,便一边说一边为他递上一根香烟。
报亭老板瞪了我一眼,说:“这香烟本来就是我的,用不着你来献殷勤。”
我说:“那好,这根香烟我自己抽了。”说完,我点燃了香烟。
“你……你……你……这根香烟你们也要付费!你不知道,这包香烟是进口货,值一百元!”报亭老板跃跃欲试,想夺回被我抽了一口的香烟。
我将香烟按灭,说:“怪不得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原来是非洲进口货。”
尽管我和乔艳费尽口舌,报亭老板还是死活也不愿意我们离开,只是同意了我们住进报亭对面的收客所。这样一来,报亭老板就能运筹帷幄,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我和乔艳离开了收客所,返回了报亭。
“怎么了?”报亭老板从黄色书刊中抬起头来问我们。
我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无以容身。收客所里面,人满为患,男人随地大小便。我们决定还是回来陪着你老人家。”
夜空寂寥。秋风呼啸,将收容所门上的彩旗吹得猎猎作响。偶尔,街口处会传过开一两声吆喝声,会有酒鬼醉醺醺地从我们面前经过。我和乔艳在报亭前面的台阶上并排而坐,准备一边说话一边看报刊,以消磨这一夜。
我们正在与睡眠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我刚看完第四份报纸,乔艳就有些支持不住了,而睡眠逐渐占了上风。乔艳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说:“让我靠一下。有缺,唱一首歌吧。”
于是,我便轻声哼唱了这首《你做的是什么梦》。歌词如下:
月色似雾般缥缈朦胧
窗外的虫儿在为你轻轻歌唱
歌唱那支你最爱的梦瑶
墙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响
你安静地睡在白色的床上
露出快乐无比的模样
眼珠来回地转动
你做的是什么梦
梦中是否有一艘小船
小船在开满荷花的小河上飘荡
河边是不是你童年的小村庄
你做的是什么梦、
露出一脸甜蜜模样
我抱着吉他在你身边悠悠弹奏
弹奏那首我为你写的情歌
你有没有梦着我
你可梦到我为你守候
唱完了,乔艳说:“还是不能驱赶睡眠。”刚说完,乔艳打了一个喷嚏。
见她冷得有些发抖,我便将外衣脱下,然后披到我们的身上,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靠近一点会比较暖和。”我轻轻地搂着了乔艳的肩膀。一阵风吹过,我嗅到了乔艳那身体上泌人心睥的香味,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旌摇动。
夜越来越深,四周愈来愈安静。渐渐的,乔艳趴在我的身体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她的呼吸细细的。整夜,我静静地抱着乔艳,不能入睡。
当天空再次泛起鱼肚白,乔艳自然地在我的怀抱中睡醒了。我说:“昨晚睡得还舒服吧?”
乔艳揉了揉惺忪睡眼,然后挣扎离开我的怀抱,把面飞红,说:“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天空麻麻亮。”我站起来说。
然后我转身看可一眼报亭,发现报亭老板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我摇醒他,说:“你等着,我们现在去银行取钱,回来后尽数付费给你。”
“不行,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谁能够保证你们不是想借机会逃跑?”老板说。
我极为不满,说:“如果要逃跑,我们昨晚趁着你熟睡的时候就跑的无影无踪了,说不定将你抽屉里面的钱来个顺手牵羊。”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没有几个人值得你信任,也没有几个人会信任你。都掉进了诚信危机的漩涡里,等待救助或者自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