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懂，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出院回来了，怎么不能看。当年要不是你，曹颖还不是我的儿子媳妇。”
“儿子媳妇？就她，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是吃窝窝头长大的，张莹是和牛奶长大的，能一样？和她生孩子就是个黑娃，将来也是放羊的料，你看城里人的孩子，那个不是细皮嫩肉的，那能一样，鸭子就是鸭子，天鹅就是天鹅！”
“你就是为你这张老脸啊，还好你的算盘落空了，你不是想靠着亲家让王昆发财升官吗？怎么样了？“
王树山笑了，走过去拍着老伴儿的肩膀：“好了，老婆子，这你就不懂了，现在是没沾上他的光，亲家不是一个闺女吗，等将来他的财产还不是咱们儿子的，咱的儿子也是争气，给咱们要生孙子，孙子还不是随王家的姓。”
王昆娘嘟囔着：“你呀说是为儿子，还不是为你这张老脸，我就是看不惯，人穷总得有个志气。”
不小心，王昆碰了杯子，老两口熄了声。老爹去给驴添草料，老娘走进来，安慰王昆“儿子，别听你爹的，要活出个志气，我给你准备了一篮子鸡蛋，你抽空给送过去，她得补身子，自从知道怀了个女孩儿，公公婆婆对她不好，她那口子听说去五台山拜佛求子的时候惹事了，公安局正抓他的，可真是苦了曹颖这丫头。”王昆娘说。
从老娘手里接过鸡蛋，趁着父亲不注意，王昆偷偷的溜出去直奔曹颖家。
曹颖家就在他家的斜对门儿，门前的戏台已经搭了起来，一些人正做最后的布置，戏台上有响器班正咿呀咿呀的调着二胡。戏台别他家的要小的多，按照村长的实力应该是比他家的大才对，王昆猜想是因为怀了女儿，村长觉得没面子想要草草行事。
走进院子，脚下跑过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曹颖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步履不稳，脸色煞白，手里正拿着没有织完的毛衣。两个人对视，都愣住了。
“我妈，让…我给你…带来些鸡蛋。”王昆支吾着。
“哦，你还是来了，进来吧.”曹颖说的很干脆，似乎丝毫没有了当年的感觉。王昆心里酸酸的，这个当年互相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这个被自己抛弃的人，或许现在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走进屋，王昆尴尬的坐在炕上，炕上铺着席子，芦苇编的那种，席子破旧，还有几个洞，洞上被粘上了用布做的窗花，窗户上也贴满了窗花，《观音送子》，《钟馗捉鬼》，《五子登科》应有尽有，一张泛黄的《夫妻过年》窗花贴在窗户的正中央，断了一个角。王昆看了心头一惊，那个窗花是他们俩在他上大学离家的那个晚上剪的，不小心，曹颖还刺破了手指，她用手指的血在他衬衣上印了个心型，王昆也就咬破手指，也印了颗心。
“哥，你喝水，我烧过的，离开这么多年了，恐怕你已经不习惯老家的水了，咱们这里的水硬。”曹颖说着把水杯放到王昆手里，王昆这才从回忆中醒来。
支支吾吾的王昆说：“怀孕了，要多保重身体。坐着孕检呢吗？”
曹颖笑了，“哥，没事的，不用那么讲究也行的。你看你，不也是土孩子出身吗，现在都能管着城里人了，那些不重要。”
王昆不再多说话，他已经丝毫感觉不到了当年的感情，有的只是兄妹的牵挂，看她的婆婆从正房出来了，觉得不适合久留，就起身告辞，问：“曹颖，你还恨我吗？”
“那怎么能恨呢，这都是命，就像肚子里的孩子，你的孩子在肚子里就注定是城里人，是含着金钥匙出来的。我的呢，生下来还不是在田里耍成泥猴子，都是命。”
“唉，也许是吧。对了，你的民歌唱的那么好，不要荒废，都有机会了我在北京看看，是不是能发展下。另外，你妹妹的孩子是兔唇，我打算帮她在北京找医院。”曹颖听了连连摇头。
“丫头，干什么呢，该喂猪仔了。”是她婆婆的声音，明显带着愤怒。
曹颖顾不得王昆，顺服的应了声，麻利的吆喝起猪仔。王昆很窘迫，又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偷偷的放到了她的枕头底下，写了个字条：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就抽身走出院子。
刚出院子，看见老娘拿着他的手机，紧着步走过来。王昆赶紧迎了上去。老娘告诉他，刚刚他的岳母打来电话，说是这两天就来，但是必须让老家派车到北京去接，岳母很是抱怨，说是连礼节都不懂，退一步，不看在她的份上，总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吧。
王昆接过电话，手有些微微的抖，本来是说好了的，要古树送来，古树也很乐意，因为他们村南山有好多碑刻，虽年代久远，但笔力苍劲，像是名家之作，古树一年前就想来做拓片的。
王昆愤愤的说：“不接，明显着是难为人吗，这去接，来回的油钱，过路费什么的，总得个千八百的，我有不是大款，只是个干活比驴还累的工薪阶层！”
“我看你敢不接，我打断你的腿！”老爹王树山，领着一群锣鼓匠从不远处走来。
王树山走到儿子面前站定，点起眼袋锅子，慢慢的吸了几口，缓缓的说：“虽然一千块钱也够我挣一阵子的，但是这个面子咱不能丢。你想想，你岳母无非是知道咱们钱紧，还不是难为咱们，自己不想来？但是她们不来行吗，洗礼宴缺她们还成席吗？她难不倒我！我说儿子啊，你要懂事，把你丈母娘伺候好了，你沾了光，还不是能把事业发展好，你得学刘备呢。”
王昆听了也有些道理，虽然极不情愿，还是没有反驳。只是自己身上是实在没什么钱了，房贷和日常花销压的他喘不过起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想和爹妈开口，自己平时是说了大话的，说在城里做了领导，薪水丰厚，还管着很多人。
王昆还在愁着钱的事，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还没等明白过来，嘎的一声，警车挂着尘土停在他面前，一个公安跳下了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