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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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狸在媚儿的威逼利诱下,终于变成一条可爱的小狗狗,绒绒的长耳朵耷拉在脸旁,翘着一截细细短短的小尾巴。柳媚儿见到小狐狸这副模样,掩嘴嘻嘻地笑,给小狗取了个恶俗的名字叫“花花”。

  柳媚儿走到哪里,花花就追去哪里,跟在媚儿身后不离左右。

  一切规划妥当,柳媚儿一早赶去武嫂子家。

  那是染坊后的夹道里一间破旧的毡棚,黑暗的毡棚内没有一丝光线,难以辨清屋内景物。

  一股浓郁的臭气和药味夹着孩子的哭闹声,柳媚儿忍不住掩住鼻子皱皱眉头。

  大妮子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立在门口牵住娘的衣摆晃着说:“娘,饿!弟弟也饿!”

  捉襟见肘的狼狈,武嫂子抚抚一头凌乱的头发窘迫地笑笑。

  当听柳媚儿说明来意,提议让武嫂子一家去一起种地,还可以搬去元家在河边一处破旧失修的宅子,武嫂子惊喜得涕泗横流,忙推搡着两个大些的孩子给柳媚儿磕头谢恩,嘴里不住感念着:“少奶奶真是活菩萨。”

  武嫂子和老武都是农户出身,懂得种地。听到柳媚儿带来的喜讯,如绝望中抓住河面上一根稻草,虽然只是稻草,也带来一线生机。

  武嫂子迫不及待地随了柳媚儿来到河道边那片荒地查看。

  绿草如茵点缀荒地,野草的命就是如此贱又如此顽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土的地方,任何顽石风霜也压不住它们迎着春的脚步出头。

  柳媚儿摘下裹头的蓝花布巾,擦拭脸边的汗,笑容中带了春的憧憬。

  花花在荒地乱草中撒欢地跑,不时打个滚,或是蹿身去叼咬垂绦般碧绿的柳条。

  渐渐地,武嫂子脸上笑容消散,迟疑地望着柳媚儿,犹豫半晌才吱唔道:“少奶奶,说句实话又怕扫了你的兴,这片荒地许久没沃过肥,怕是难以长出庄稼,就算是长出庄稼,这收成怕也不好。”

  唉声叹气一番,言语间多是气馁。

  柳媚儿原本满心欢喜,想借了这块儿地大干一番。如今听武嫂子说出实情,心里未免失落,垂头丧气地蹲在地里玩弄着小草发呆。

  小狐狸变做的狗儿花花用尾巴扫扫柳媚儿的脸,又伸了红红的舌头舔舔她的手,那双总是泪汪汪一般的大眼睛望着她,似乎在说:“不能种菜,我们再想旁的办法。”

  柳媚儿倏然起身,将手中一把小草掷向天空,看着那捧绿草散花般飘落,弯弯着眼带出笑意坚持说:“武嫂子,我们尽人事,听天命,这片地能产多少就是多少。产出的庄稼三成归你,如何?种子和农具我去买。吃住都是我包管。”

  武嫂子头次听说有这宽厚的条件给佃农,忙应承说:“这感情是好,少奶奶照顾,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清晨而作,日落而息,施肥沃地,淋水灌肥,烧草烤地,柳媚儿每日布巾包发,身上永是一件月白色蓝花小袄,同武嫂子穿梭在田间。

  每日晚饭前,柳媚儿要赶回家去张罗一家人的晚饭,随时要帮丈夫打理染坊的账目,还要不时为两位年少的小叔子指点文章。天天忙得不亦乐乎。这也真是按了小狐狸的嘱咐蓬头垢面去干活,任劳任怨。

  媚儿辛勤的劳作博得元家上下一致美评,都在感叹媚儿的执着和韧性。

  打扫尽灶间,媚儿解下做饭的罩衫,正欲回房去盘点账目,元朗来到灶间。

  皎洁的月光洒在媚儿和元朗的脸上,相视只是一笑。

  媚儿依然是朴实得如墙根的野草,任是月华银白涂抹在面上,也未能遮过那风吹日晒挂上的一层淡淡的麦色。而元朗的面容更显几分清朗,关切又带了埋怨的口气劝说:“媚儿,从小你就争强好胜去逞能,就是你不去做什么,你一弱质女流也不会有人苛求你。若是田间太过辛苦,就不必再去操劳。”

  停了话语拉出柳媚儿那开始打了茧的手看了摇头叹息道:“红杏她…….红杏她天天晚起早睡,梳妆打扮,不然,让她去地里帮帮你。”

  柳媚儿笑了抽出手,那双柔荑从丈夫的手心缓缓抽出时,彼此的心也似乎随着分远。

  “不必了,真的不必。鸡要打鸣,猫要捕鼠,各有各的活计。红杏她只要伺候好元郎你,就是在帮我。”柳媚儿说得坦然,谁曾知这是小狐狸指点她多日的话,终于寻到了舞台展现。

  柳媚儿回到房中,揉揉发酸的脖颈,环环僵硬的腰,正欲打水梳洗,红杏悄声来到房里。

  脸上带着不快,冷言冷语道:“姐姐可有什么事吩咐红杏去做?元郎打发妹妹过来问问,怕姐姐过于操劳。”

  柳媚儿堆出笑意,余光见到了房梁上那躲在暗处缩做一团的火狐狸,小东西不安的眼神凝视她,柳媚儿应道:“妹妹来得正巧,姐姐正欲去寻你。这倒泔水、浆洗衣衫….”

  柳媚儿的脸渐渐变成铁青色。

  “都有丁嫂她们去做。妹妹只需要伺候好相公。”

  大喘气的一句话,红杏如释重负,脸上颜色舒缓些推辞道:“姐姐太过辛苦,元郎他心疼,若是妹妹不帮衬,怕相公他不依…….”

  柳媚儿打开斗柜,从里面取出几块儿鲜色的衣料递于红杏说:“这几块儿衣料姐姐也无暇做,放在这里也是辜负了好东西,妹妹拿去做了衫子穿给元郎看,他会喜欢。”

  打发走红杏,小狐狸在房梁上翘腿摇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隐隐的臭气,柳媚儿抬头瞪了眼房梁上的小狐狸问:“你放气了?”

  人说狐狸尾根有洞,放出的气熏死人。

  小狐狸受辱般委屈地摇摇头。

  柳媚儿想,难道是七日前小狐狸叼了鸡来自己房里,那血滴在了地砖缝隙中腐臭?再或者是,再或者是……

  柳媚儿用鼻子在房里嗅着气味四处寻找根源,终于闻出那臭味源自她的床下。

  好奇地俯身,掌了油灯向床下照去,这不照还好,一照反是吓得她脸色纸白。

  床下满地腐臭的鸡毛,怕都是小狐狸偷嘴吃剩的鸡毛藏在了床下,用棍子一扫,里面出来几根腐臭的鸡骨头。

  柳媚儿险些没气昏过去,指了蹲坐在她身后楚楚动人地闪着乌亮吊眼的小狐狸没说出话,抡起手中的棍子就打,小狐狸吱吱的一声惨叫,嗖地蹿上了房梁。坐在房梁向下望,抱歉地说:“我……我没处放这些鸡毛骨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