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刻的呢？韩宁与文静？苏夜想，应该不会是他们，不然他们也不会迷路。苏夜笑道：“那我们就不刻了，跟着那一排箭头走就是了。”静宜轻声说：“聪明。”
箭头所指方向的石洞更加曲折。苏夜抬腕看一下表，在石室里走了近半个小时，可仿佛依然没有看到尽头的希望。凿开这么大的一个石室群，将是多大的工程，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啊！而且，为什么要开凿它呢，避难，还是军事据点？
石壁上的箭头忽然没有了。苏夜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正前方，一道强光立刻反射回来，三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前面是一堵墙，一堵白色而且十分光滑的石壁。已经走到尽头了么，苏夜想，或者墙的背后还有什么？
那是一个薄薄的玉壁，光滑晶莹，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透过玉壁，苏夜看见里面有两个人的身影！这里不是尽头。他们是谁？苏夜关掉手电，示意后面的两个女生蹲下身去，以防被里面的人发现。
两个人相对坐着，中间好像隔着一个石桌。苏夜屏住呼吸，耐心的听里面的动静。其中一人的侧影，长发及肩，而另外一个，很明显是男生。
几分钟令人绝望的寂静后，女子的背影开口说话：“他们会跟着你到这里来么？”
“不会的，他们找不到这里。”是清明的声音。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韩宁与文静的事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神秘女子平静的说，“他们身上都有罪，那是他们为自己罪孽的付出，何况，他们知道了这个地方，就不应该再活下去。”
“可是你又有什么权力处决他们，你不是神！”清明的语气略显激动。
“可我不是一直过着神一样的日子么，孤独，寂静，节制……”神秘女子的语气十分平静，她似乎还想再说，但还是没有继续。
清明点点头，说：“那么你也已经知道我所犯下的罪里，所以才煞费苦心的将我引到这里么，小舞？”
她是小舞？！听到这个名字，苏夜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小时候曾经为自己引路的小舞，洛阳城里邂逅的神秘女孩，老伯口中游荡在丁香里的幽灵，现在就与苏夜相隔一层薄薄的墙。苏夜真想冲进去一看究竟，但是，清明所说的罪又是指什么呢？
小舞转头看一眼对面的石壁，缓缓道：“我只是想找回妹妹小颜，至于你杀死柳志清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是清明杀死了柳志清！自从看见报纸上的那幅画，苏夜就一直在怀疑清明，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没有表现出来而已。那幅画里，只有清明一个人立在窗口射进来的光线下，其他人都立在阴影里。日光照耀着那个秘密，说的就是清明吧？
“柳志清杀死了小颜，”里面的清明动情的说，“自从那天夜里我用斧子砍开那个牢笼救出她以后，我们一直在各地流浪，直到有一天他收留了我们。但是我知道，他之所以愿意收留，只是看中了小颜的那双眼睛，他是一个画家，他自以为找到了世上最完美的眼睛，却不知道那也是最危险的。”
“小颜被害很久以后，我才在学校的医学解剖室里发现她。柳志清残忍的把她做成了标本，捐赠给了学校。也许他还想看见小颜的眼睛吧。”
“你爱小颜吗？”
“我知道你也怕她，虽然你是她姐姐。”清明说，“所有人都说她是丁香的转世，要向村里人索回自己的眼睛。那只是借口而已。他们只是恐惧她。我爱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薛晴感到静宜的手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是因为知道清明杀死了她父亲，还是他的那句话刺激了她？
良久，小舞才说，“小颜是因为你才被囚禁在那里的。如果不是看见你被一群孩子殴打，她又怎么会激动到失控的地步？你救她是应该的。只是，我从来没怕过她，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小舞说完那句话，停顿了一会儿，说，“既然你爱她……”
清明的身子一震，很快又恢复镇静，说：“如果你想杀死我，那么能在我死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
“村子里的人那天晚上都去了什么地方？”
小舞忽然笑了，声音低而压抑，“那些可恶的人还值得你念念不忘么？那天晚上，他们都拥进了这个石室里。他们说这里有无尽的金银财宝，到后来，”她的声音渐渐平静，“因为缺氧，迷路，再加上互相残杀，全都死光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那时候，我才6岁，是我将他们一个个埋在了丁香里外的乱坟岗里。当然也包括你。我一直找不到你与小颜，只好将你送给她的那只布偶埋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为小颜掘墓呢，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因为我和她一样，因为眼睛的缘故，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既然你那么爱她，又因为你犯下的罪过，弟弟，为什么你还活着？”小舞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刺耳。
“是啊，为什么我还活着？”清明仿佛在问自己，依然是淡淡的声音，似乎还有流水的声响。“因为我还能看见小颜，虽然她已经死去，可是我要为她复仇，我要每日守护在她的身边。”清明忽然直视着小舞的眼睛，说，“你不应该出现，破坏我们的生活。”
“生活？一个雕塑师与一个死者之间的生活吗？就像上官凤岭与婴宁，或者他的后代与丁香一样？”小舞的声音很轻，却含着一丝轻蔑。“弟弟，你还没有醒悟么，丁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都是一个错误，是不该存在的人。”
石壁的后面暂时归于平静。苏夜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想，一个错误，从上官凤岭与婴宁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只是何时才是个终结呢？静宜左手从薛晴手里挣脱出来，想要走过去，被苏夜及时拦住，小声对她说：“再看他们会说什么。”静宜说：“想知道的不是已经全都知道了么？”但她并没有跨出那一步。
眼前这个名义上是哥哥，实际上却是她暗恋对象的人，静宜的脑子混乱成一片，他杀死了父亲，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从父亲死去自今，她从没想到过，这个对她十分冷漠又处处保护着她的哥哥，竟然是一直以来自己在寻找的凶手。现在，我该怎么办？
“小颜在哪里？”石壁后又响起清明的声音，“你把小颜藏在了什么地方？她根本不在九龙鼎里。”
“你还想再看她一眼？”
清明那个点点头。
“如果你死了，”小舞的声音略带忧伤，“你们就可以永远团聚于地下，又何必在乎现在的这一眼？”苏夜看见小舞、清明相互对视着，一动不动。她怎么还没有动手？
几分钟的安静后，石壁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清明的身体在晃动，慢慢的低到桌子下去。苏夜看见清明的双手在吃力的向上抬，想要捂住眼睛。清明有危险，苏夜刚冲到石壁前，小舞忽然转过头，一瞬间，苏夜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纯白而幽怨的眼睛，看不见半点黑色的瞳仁。略微上翘的眼角，修长弯曲的睫毛。它属于梦中的红衣女子，属于丁香，或者还属于婴宁；它没有表情，却也并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忧伤。
然后周围的一切忽然全部消失了。苏夜来到一个空白的世界里。一个白衣少女，面露微笑，双手交叉在胸前；在她的面前是一个天平，天平左边的托盘里，放着一本厚厚的绿皮书，而右边的托盘里，什么也没有。苏夜低头跪在她的脚下，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卑微，似乎正在诚惶诚恐的等待着她的审判。
一个温柔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夜，小夜……”似乎还带着几分恐慌。小舞转过脸去，苏夜从幻象里醒来，双眼剧痛，头也阵阵眩晕，耳边似乎还有高压电线滋滋的声响。薛晴慌忙扶住他，说：“你怎么啦，小夜？”
苏夜拉着薛晴的手，勉强站稳，一脚踹碎了眼前的石壁。清明与小舞说话的地方是一个小屋，中间摆着一个石桌，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本《古兰经》，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或许小舞以前就住在这里。
顾不上想这些，清明与小舞已经不在屋里。静宜大声说：“书架后面，我看见他们从那里出去了。”苏夜使劲推开书架，后面又是一个通道，三人赶紧跟上，没有多远处一个转弯，然后三人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条河，流水湍急，而他们就站在河岸边石壁的洞中。河水中央，两个黑点一沉一浮，渐渐离开三人的视线。
（后面还有第五章尾声，故事尚未结束，明日继续“画像卷”，然后是第二季“傀儡戏卷”，是现炒现卖哦呵呵，谢谢支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