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只觉得好笑,转头一想,却也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说起来,夷人生活困苦,人丁不旺盛。在后世,女头人所处的夷区从峨眉县划了出去,单独成立一个夷族自治县,其总人口也不过二十来万,其中还包括县城的几万汉人。
这还是二十一世纪,在明朝,阿嘎的族人也不过几千人。整个大小凉上的夷人总人口大约也不过几十万。劳动力如此匮乏,女人自然要承担地繁重的劳动。
因此,太瘦弱的女人大多不太受欢迎。
存在决定意识,在他们看了,健壮的,能生养的女子才是最美丽的。腰自然是越粗越好。至于一个女子的五官、样貌究竟如何,那不过是富庶汉民的小资情调,不能当饭吃。
林木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只羊腿吸引过去了,他吞咽的唾沫讨好地说:“头人是个大美女,但吃多了肉,人一胖就不那么好看了。保持身材要紧,这块羊肉还是让我勉为其难解决掉好了。”
“原来你说这些是图谋我的羊肉呀,你们汉人还真是鬼精灵。”女头人阿嘎咯咯一笑,“不过,陆炳将军说的话还真让人高兴,我长得丑自己是知道的,不用你来讨好。丑就丑,反正我是头人,将来瞧上那个男人,直接抢回去就是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你也丑得紧,竹篾一样的身板,可怜!”
林木赔笑道:“那是,那是,头人您是谁,喜欢什么直接抢了就是,谁又敢说什么。我这身子给你做娃子也派不上用场,干脆将我放了好不好?”
“不成不成,你可是朝廷的百户将军,我还要拿你换些粮食呢。”一说起粮食,阿嘎神色有些暗淡:“从去年到今年,我们那里虫灾厉害,山上的果树都不挂花,这个冬天可就难过了。寨子里不知道有要饿死多少人。”火光中,女头人的脸上全是忧虑。
林木一听病虫害,立即来了精神。这毕竟是他的专业:“什么果树,什么虫子?”
阿嘎惊讶地看了林木一眼:“陆炳将军你忘记了,今年我们夷人山上的柑橘树全长了白霉,这都大热天了,树木还没挂花。以前我们夷人都是靠柑橘同你们汉人换粮食吗。”
“这事隐约知道一些,具体不太清楚,你再说说。”林木再也忍耐不住,将手伸向羊肉,女头人并未阻止,开口缓缓地说出其中的缘由。
原来,夷人所住的山区极其贫瘠,日常就靠种些荞麦过活,产量也是不大。不过,阿嘎寨中的柑橘非常有名,品质极佳。每年可采十来万斤橘子。其中最有名的是两株血橙,那东西看起来红艳艳煞是夺目,一剥开了,汁液红如鲜血。
在林木所处年代,血橙是大路到不能大路的货色。可这东西在明朝却是个稀罕物,也只有阿嘎山寨才有出产,每粒贵如黄金。血橙真正烂市是在二十世纪初的西班牙,西班牙农民在杂交出这个品种之后,大力推广,只十几年工夫,这东西就推广到全世界,最后泛滥成灾。到那个时候,这东西才变成了地摊货。
就以前的林木而言,平时连看都不会看这种橙子一眼。在二十二世纪的水果市场,也只有柳橙、脐橙还能买出好价钱,血橙,现在谁还种这种东西?
但是,古人大多迷信,见这种橙子一剥开,汁液殷红如血,便说血橙可以补血,乃滋补上品。于是,小小一粒橙子被人为炒出天价。
到后来,那两树血橙更是变成了皇家贡品,再不在市场上流通。
靠这每年的进贡,以及柑橘的销售,夷人总算有钱同汉人交换粮食过活,寨子里的人丁也渐渐兴旺起来。
可这两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所有的柑橘树全长了白霉,入夏后竟然没挂花。没有柑橘,自然换不来粮食,朝廷的贡品还得照常缴纳,如此以来,夷人们都反了。不断与明军发生冲突,最后竟至于出兵劫掠地方,终至成患。
大概是因为哀怨于自己长得不受欢迎,加上身份关系也没人倾诉,女头人今天的话特别多。说到后来,竟面带微笑。
大口的吃着羊肉,林木沉吟,长虫,不,应该不是虫子。多半是长了真菌,其实这病非常好治,用些灭菌灵,一月见效。可这是明朝,又从哪里去寻灭菌灵呢?呃,说起来这还是一个绝大的商机呀,若我能研制出灭菌灵,奶奶的,单靠同夷人做生意,就能捞一个饱。可是,老子现在还是人家的奴隶,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念至此,林木顿觉沮丧。
“啊,你把羊肉全吃光了?”女头人惊讶地看着满嘴油光的林木。”
“谢谢头人。”林木打了个饱嗝,起码有两斤肉,还真是撑得难受,心中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吃饱的感觉真好。
他眉开眼笑地说:“果树这种东西,好一年坏一年的,没个准,头人你也不必担心。或许明年是个大丰收呢!”
阿嘎生气地说:“我今年都十六岁了,本同别人说了,只待备起嫁妆就成亲的。现在好了,一个没钱又丑的女人谁要?”她生气地拣起地上的木棍在篝火里捅了捅,夜风中,无数火星扬起。
“哈哈,原来是想嫁人了。”林木大笑,说起来,这个女头人说起话来倒是挺大方的,没汉人女子那么多弯弯拐拐,有些现代女子的味道。同她交谈非常愉快。林木忘记了害怕,道:“你是一个大美人,还怕嫁不出去?”
“怕,怎么不怕?”女头人怒道:“同我一样大的夷家女子哪一个不是儿女成群,再拖下去更没人要了。陆炳,你是汉人,不明白我们夷人的风俗。一个没人要的女子会被人鄙视的。”
林木懒洋洋地说:“怎么没人要,要不,我勉强克服一下?”
“你?”女头人上下看着林木:“陆炳将军又在开玩笑了,话说,你这么丑,我可瞧不上。再说,你身份高贵,家里怕不同意你娶一个夷人女子吧。”
林木:“我先前说过,我不是陆炳,你抓错人了。我老百姓一个,娶你一个夷人没人会说什么的。”
“谁信?”女头人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羊腿,扔到地上:“油嘴滑舌,真该将你的舌头割了。不过,若你真是普通百姓,嫁你也不错。反正我们都长得丑,谁也不会说谁的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我不是陆炳你就嫁我。”林木继续开着女头人的玩笑。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天已经有些亮了,“头人,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对了,其实我的名字叫林木。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什么叫演员?”阿嘎一脸疑惑,“少搞鬼。”
林木大笑,一刹那,他又找回了当初在办公室与大婶们开黄色玩笑时的感觉。恍若隔世,不胜唏嘘呀!
“你们汉人的鬼心眼就是多!”阿嘎觉察出是林木在调侃自己,大怒,提起手掌就要扇过去。林木忙架住她的手笑道:“头人勿急,你的果树我能治。一钱银子一颗树。”
“真的?”女头人盯着林木上下看着:“堂堂陆炳将军什么时候会给果树治病了,又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林木恼火地说:“先前我不是说过,你们抓错人了。至于给果树看病,小意思小意思,给钱就成。”说着话,他故意色迷迷地笑了一声,手指在女头人的掌心轻轻一挠。
女头人“啊!”一声,忙将手缩了回去,抬手欲打,却失去了力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