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动了动手脚,发觉四肢还是酸软无力。看来,要想彻底恢复到前世行如风,坐如钟的身体状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嫂子素姐已经不在,只枕边放在一把用竹蔑编成的小团扇。破得露出稻草的席子上还有一圈汗湿的痕迹,上面有一根黑亮的长发。
想来那个漂亮的小嫂子就这么为自己扇了一夜,到天明才挺不住睡着了。心中没由来的突然感动,林木摇了摇头,这个傻女子,不就是一个残废的白痴小叔子么,值得吗,值得吗?
正要喊开饭,突然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好象有许多人。
一个带着痰音的声音传来:“素姑儿,我们几个老人听说林木昨天下午在山上昏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来。这林木从小先天不足,是受了震的,看模样也没几天好活。你可要早做打算呀!”
这个苍老的痰音刚一说出口,外面的喧哗声更大,“是呀,是呀,不就是一个呆子,你男人死了这么多年,也该想想将来的出路了。这个小叔子心智不全,大凡活不过今天冬天。还是早点准备吧。”
林木在里面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准备什么,准备个屁!
素姐柔弱的声音响起:“好叫五叔公知道,林木的病好了许多,昨天回家虽然发了些热,但吃了点东西后烧就退了,不劳叔公们操心。”
那个有着痰音的老头大概就是所谓的五叔公吧,他咳嗽一声,道:“素姑儿你说什么话。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叔公,他可是姓林的。而我是林家的族长,这事我不操心,难道叫别人来操心?看林木的模样,应该活不了几天,这事我们几个族里的老人商量过,需要早做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倒叫别村的人看了笑话。既然你屋子里没有男人,我们几个老东西就替你做主了。我看了一下,你屋子里还没准备棺材,这事必须马上办了,还的办好,办风光。”
素姐哀叫一声:“五叔公,叔叔好着呢,他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现在准备寿材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早!”五叔公的声音转为威严:“长辈说话哪里有你这妇道人家插嘴的余地,听我把话说完。”
“是,五叔公请讲。”素姐委屈地应了一声。
五叔公叹息一声,装模作样地说:“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又在县城的寿材铺中看好了一具上等的楠木棺材,觉得非常合适。货好,价格嘛自然也不便宜,喊价十两白银。考虑到你家也没什么钱,这钱就由公中出了。可族中也不能白白帮你替这笔款,这样吧,你那二亩水田就收回宗祠。依旧由你种,每年交四担黄谷就好。”
五叔公的话一说完,外面一片寂静。
林立不用脑子就能想象出众人的神态,外面的那群家伙想必都屏息凝视素姐,心中盘算起人家的二亩上佳水田。如果能够靠这个法子将素姐的水田夺去,每年每人都可分得一些谷子,对贫穷的乡民来说,不无小补。
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一口棺材。至于所谓的价值十两白银的棺材,林立嗤之以鼻。什么叫上等棺木?这东西全凭借几个老东西的一张嘴在说,到时候用烂杂木一钉,黑漆一涂,谁也说不清楚漆层下面是什么货色。
这些人倒还是个做生意的料,用的法子也极巧妙,又站在大义的高度,不服不行。
良久,嫂子素姐的声音响起,“好叫叔公和各位长辈知道,当初安埋先夫的时候,也不过是伐了院中一棵杉树,所费也不过几两铁钉,两日人工。叔叔的身子是不大好,就算要提前准备,只需从山上再砍一棵树,买些钉子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去县城买呢?”
素姐虽然年轻,却并不糊涂。她也知道,只要手头的水田被族中收去,被人赶回娘家就是迟早的事了。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努力抗争。她本是一个善良的温和的小女人,这一席话说出口,声音有些颤抖,竟带着哭腔。
五叔公冷笑一声,听素姐拒绝得很干脆,有些沉不住气:“山上,不说山上还好,一说起我就来气。那山可是姓林的,你天天在上面劈烧柴我说过什么了,想得也不过是几把柴禾,几捆茅草,值不了几个钱。现在可好,你倒打起大树的主意了。你这个女人好歹毒的心肠,小叔叔眼看就要死了,却不肯出钱买上好棺木,偏偏要用山上的烂杂木。这却是什么道理?”
五叔公的话这么一说,群情激奋,众人都大声闹起来,皆说素姑儿这个女人好没道理,真该赶出村子去。
林木在里面听得不耐烦了,更是饿得烦躁,看他们这般吵闹,估计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妈的,谁来给我做饭?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素姐长长的一声哭泣:“各位叔公大爷,婶婶伯伯,我家小叔叔好着呢,他没病,死不了,不需要棺材。有我在,一定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混帐,现在人明明躺在床上,眼看就要落气,该准备了。”有人在大骂。
林木听得没有趣味,心中突然一惊,“他妈的,他们说的不就是我吗!”他刚得了一具新身体,一时还没代入角色,听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这一想,心中有怒火熊熊燃起。他猛地从床上跳起,可脑袋实在太晕,加上四肢无力,险些软到在地。
扶着墙壁,提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一只破碗径直朝窗户外扔去,用尽全身力大骂:“吵,吵,吵个屁呀!老子还没死,你们这些龟儿子就上门来嚎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