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一年五月十日,当太阳从东方已经驱散了阴暗的天际缓缓升起时,微红色的朝霞让天空显得异常美丽。清新的晨风徐徐吹来,远处的平原沉浸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色彩之中。
从远处吹来的淡淡的玫瑰花香飘进人们的鼻子,让很多早晨起来忙碌的人不禁觉得一阵精神。
在这样的一个动荡的时代,很少有人去仔细注意那些田间野外的景色,更没有多少人会驻足下来欣赏大片的野玫瑰衬托着的平原,这让大马士革远郊的这片美丽的景色显得更加孤寂却又安宁。
一支队伍缓缓的在田野中走着,时不时飞过的蝴蝶会落在某个骑兵的肩头,但是却很少有人去伤害这些美丽的精灵,一辆看上去颇为结实的马车被骑兵们紧紧保护在队伍中间,随着薄纱车帘随风飘摆,车里的一个身影时隐时现。
对于萨拉丁来说,外面的景色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的确感受到了一阵难得的轻松。
理查对耶路撒冷那戏剧性的征服还正在上演,而萨拉丁这个时候却已经回到了大马士革。不过和当初他意气风的驰马领军向圣地进不同,这一次苏丹不得不坐在马车上回来。
苍白无力的脸颊和更加消瘦的身体让萨拉丁看上去显得更加苍老,他脸上的皱纹比当初更多,原本如刀削般脸颊上那道明显的伤疤,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裂开似的。
坐在苏丹对面的,是他的妹妹拔丝玛公主,这位以智慧闻名的埃及公主这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当她看着自己哥哥时,尽管一再掩饰,可是那种担忧还是暴露了出来。
“不用为我担心,我还不会那么随便就死掉,”萨拉丁向妹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当他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时,他轻轻出一声叹息“外面到大马士革有十年了吧,可是我居然从没注意过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景色。”
“你的一生都献给了神圣的使命。”拔丝玛公主轻笑着,她也和哥哥着外面不时掠过的那片片美景,在和哥哥一样低声叹息时,她望着萨拉丁略微出神,可却没有再开口。
“我的妹妹,看来你有事情要对我说。”萨拉丁看着妹妹微笑着,这个时候的苏丹看上去完全是个和蔼随意的老人,那征服圣地,叱咤东方的埃及苏丹的影子似乎在他的身上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那深邃的眼神,还能让人不由想起他那传奇的般的故事。
“苏丹,关于阿迪勒帮助伊莎贝拉消灭救赎骑士团的事情……”拔丝玛公主低声说着,她看到哥哥微微皱起的眉头,不过这时她觉得不是因为信仰而有所顾忌的时候,当听说阿迪勒居然与伊莎贝拉一起屠杀了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时,拔丝玛公主即便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不禁感到担忧“现在我们和罗马已经彻底为敌了。”
听到妹妹包含忧虑的话,苏丹不禁轻轻一笑,他惬意的让自己靠在马车里,望着田野里的景色萨拉丁好像就要睡去似的。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苏丹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遇刺负伤让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年迈的苏丹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那个即将到来的时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在把摄政的权力交给阿迪勒之后,他决定和妹妹一起回到大马士革。
拔丝玛公主的忧虑让萨拉丁似乎感到有些好笑,他示意妹妹接着说下去,不过看到公主那掩饰不住的担忧,在安慰妹妹之后,萨拉丁淡然的说:“我的妹妹,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与罗马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继续联盟的必要了吗?贡布雷的确让罗马生了变化,他所做的一切甚至让我产生了警惕,不过现在我们却要感激科尼亚人,我相信如果再给贡布雷五年,甚至是两年的时间,也许罗马就会生更加重大的变化,到那个时候也许罗马人的眼睛就会盯上圣地,那个时候科尼亚也将不是罗马的对手,然后就是我们,接着就是耶路撒冷。”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科尼亚人显然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危险,所以阿诺伊在这个时候先动了进攻,”萨拉丁平静的笑了笑,那样子就好像谈论的根本不是一场正导致无数人死亡的可怕战争“不过阿诺伊似乎运气不好,他在圣基努贝失败了,而且根据一些传言,他现在的局势十分不妙。”说到这里的萨拉丁停下来向着北方望去,他的眼中又露出了那深邃的眼神,同时他的嘴里自语着“阿迪勒做的不错,罗马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与其在那个时候面对一个强敌,不如现在就彻底铲除他在圣地的那些力量。”
听着哥哥的话,拔丝玛公主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北方,在这一刻,那个远在亚细亚的年轻皇帝的容貌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心中略显失落的微微叹息,可随即她微微点头,用同样平淡的腔调低声问:
“看来结果就是这样了,罗马人将陷入和科尼亚人的战争之中,对吗?”
“也许不是,”萨拉丁微微一笑“或许我们会看到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拔丝玛公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就在她要继续开口时,一个随从忽然来到了车门边。
“苏丹,有人请求您的召见。”
“是谁?”萨拉丁略显意外的问着,他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在半路上等着自己,不过当他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而且看到跟随着侍从一起来到车前的瑞恩希安时,萨拉丁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看来真的要有出人意料的结果了。”
………………
十字军的旗帜在圣地耶路撒冷的城头飘扬了不到三天,而且实际上当十字旗从大马士革门上降下时,理查早已经带着他的军队赶回阿卡。
对于那样一次戏剧化的征服,十字军当中有的是错愕,愤怒,失望与更多的不满,不论是法国人还是得德意志人或者是一些远道而来的骑士们,他们都无法忍受自己要面对这样一个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结果。
特别是当他们听说理查与萨拉丁签订了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协议之后,即便是英国的骑士们也不禁对国王的举动感到难以理解了。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当理查向那些被推举出来指责他的骑士们宣布关于腓特烈死亡的“真相”时,德意志人彻底的愤怒了
可是这一切不过只是开始,当着那些无比震动的骑士的面,理查让人拿出了几件从萨拉森人那里“缴获”来的武器,随着那些强弩和一些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奇怪东西的武器出现在人们面前,理查变得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暴躁。
“那些卑鄙的希腊人耍了我们,他们和萨拉森人勾结起来从背后暗算我们,他们向异教徒提供这样的武器,你们当中很多人应该已经尝到过它们的厉害,而且你们应该有很多同伴死在这些武器之下,而这一切都是希腊人的阴谋,”理查大声向那些已经露出愤怒神色的骑士们喊着“当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些自称和我们同样信仰的人却用帮助我们的敌人向我们投射暗箭,他们所谓的虔诚就是勾结基督的敌人与我们作对,这难道是我们应该忍受的吗?”
理查不停的质问和吼叫让骑士们已经愤怒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昂,当有人开始为自己倾家荡产来到东方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愤怒得大声咒骂时,理查接续说到:“这一切都是一个敌人给我们造成的,他们让我们原本应该可以获得的容易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我们的钱财和一切都浪费在了这遥远地方,那些人的卑鄙甚至比异教徒更加可恶,和他们比起来,萨拉森人的罪行反而要轻的多了。”
理查的话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虔诚希望和财富美梦的破灭让他们变得异常激动,因为愤怒而已经荡然无存的理智在这个时候丝毫不能做出任何有用的决定。
痛失国王的愤怒和悲哀让德意志人大声的喊出了“复仇”的怒吼,而法国人虽然显得还算冷静,但是理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也同样变得激动起来。
“我们所有人为了神圣的东征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不但失去了很多亲人,更丧失了巨大的财富,我们在这里如同叫花子似的忍受苦难,可那些卑鄙的希腊人却享受本应你们享受的财富,他们截断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海上道路,从可怜的撒丁人那里抢劫,他们阻止欧洲的商船和货物,然后用萨拉森人贿赂的黄金去铺垫他们的城市和花园,这一切难道是应该的吗,难道他们不是在掠夺和侵犯你们每个人的权利吗?”
理查的煽动是可怕的,即便原本不为所动的法国人这时也不禁为之动容,他们知道理查说的的确是事实,罗马人在地中海上的行为的确已经触及到了很多欧洲人的利益,原本富饶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已经不如之前那么能够得到令人嫉妒的财富,而随着罗马在地中海上逐渐变得强大起来,一些国家已经隐约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在罗马最强盛的时代,地中海成为了罗马人理所当然的内湖,对于恢复帝国荣耀的执着似乎总是萦绕在那些不甘寂寞的罗马人的心头,不论是皇帝还是将军,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每当出现时机的时候,总是有罗马人不惜代价的试图重圆那已经久远的美梦。
而每一次这样的尝试给地中海沿岸国家带来的,都是无尽的战乱和动荡,不过真正让这些十字军难以忘记的,还是罗马那巨大的财富。
尽管多年来的动荡让罗马显然已经不如以前全盛时期的辉煌,可是即便如此,不论是对遍地富庶的威尼斯还是对穷乡僻壤的法国乡村来说,罗马所拥有的巨大财富依旧如同一块不可抵抗的磁石般吸引着法兰克人。
“神圣的东征是惩罚异教徒,可是对那些背叛了上帝的人,这个惩罚就应该变得更加严厉,而他们用犹大的行为换来的银币就应该做为我们应得的战利品,这是……”理查停了一下,然后猛然拔出长剑大声吼叫:
“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
大喊声甚至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当四周的士兵因为这阵阵吼叫被吸引着来到理查的帐篷外时,他们看到理查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救赎,这将是上帝对你们惩罚叛徒的恩赐,我们的旗帜已经插在了耶路撒冷的城头,但是却因为希腊人的背叛而让我们失去了彻底拯救圣地的机会,你们的财产为了神圣的东征而荡然无存,那么你们就有权力从那些叛徒手中夺取本应属于你们的那一份,”理查一边走一边大声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喊着“你们的君主被可耻的谋杀,那么你们就有为了国王复仇的义务和责任,这一切都让你们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敌人不止是萨拉森人,也有那些背叛了上帝的犹大,而我们在圣地陷入苦战就是因为在我们的背后,有人背叛了上帝”
理查情绪激动的吼叫着,他的话被那些越来越的跟随在身后的人向着军营的四周传去,听着他的话,十字军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逐渐煽动起来,当他说“罗马人是躺在你们的财产上享受他们的奢侈,他们是在用你们的鲜血换来的萨拉森人贿赂的黄金享用美食”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些士兵肮脏的脸上已经变得彻底扭曲的表情。
大众激动的情绪是可怕的,而一群有着坚定信仰,而又拥有着巨大的武力的人就更加可怕,而当一个原本就对他们有着巨大影响的人,向他们宣布说有有人侵害了他们的权利时,一支狂热而又失去了理智的军队,就能够做出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这些人中,德意志人的愤怒是最可怕的,他们叫喊着要惩罚谋害了国王的凶手,当他们知道其中一个人就在理查的军营里时,他们立刻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可怜的彼得被人用绳子拽了出来,他的脖子上带着沉重的木枷,他的眼睛却紧紧眯在一起,因为一直被关在地牢里而见不到阳光而迷糊的眼前不住晃动的影子让他脚下踉跄,当人们叫喊着要把他杀死的声浪传进他的耳朵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可怕遭遇。
在理查面前,彼得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当他的话被赫拉克留加以证实后,德意志人因为愤怒几乎就要当成把他撕成碎片。
可怜的彼得最后是死在一棵树下的,他的双脚捆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然后在人们的叫喊声中,随着树下的行刑手缓缓地拉动绳子,他整个人被逐渐的拉长。
那种痛苦让彼得的嘴里出了凄惨的嚎叫,他向赫拉克留大声喊着看在上帝的份上让自己做临终忏悔,可是这个要求却被德意志人无情的阻拦了。
当几乎就剩最后一口气时,已经不出声音来的彼得那涨起来的酱紫色的脸上曾经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这笑容让下面看着的人不由出不安的祈祷。
人们相信这个人一定是被魔鬼诱惑了,否则怎么会在即将死去的时候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尽管也有人认为那不过是临死者因为筋肉松懈才会出现的表情,但是人们还是不由纷纷向着那个只能不住抽搐的人划起了十字。
然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彼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着他的死,圣地的救赎骑士彻底绝迹。
而随着彼得在十字军骑士们面前的认罪,一场针对罗马人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尊敬的父亲,我的陛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在一盏牛油灯下,理查拿着笔在慢慢写着一封信,他写的很慢,有时候会停下来想一想,当想到什么之后他会立刻把想到的东西写下来,不过从他身边扔着的凌乱的稿纸上看,这封信不但十分重要,而且必须心谨慎。
“我想自己有资格这样称呼您,做为被您宠爱的教子,我愿意为神圣的教廷担负我应该承担的任何责任,”理查字斟句酌的给教皇写着信“不过在这里请允许我提醒您,我的父亲,野心家的阴影正在您的西方逐渐蔓延,我有理由相信法国国王显然拥有着比腓特烈和他的儿子们更大的野心,那是要凌驾与教廷,甚至是凌驾于您之上的野心,虽然我不能就这样指责他有要冒犯上帝的举动,但是我相信他显然有着要冒犯梵蒂冈的胆量……”
这么写着的理查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信中的内容,他需要让自己的这封密信能尽量打动那位躲藏在梵蒂冈宫廷里,却一直试图指手画脚的教皇明白一个道理,他的敌人不只是德意志的宿敌,还有着更加可怕的敌人在暗中等待着他。
“梵蒂冈会明白我在做什么。”理查看着自己的杰作微微露出了笑容,不过他的这个笑容如果让熟悉他的人看到,也许会颇为奇怪的觉得这种表情只有在那头狡猾的狐狸脸上才会看到“如果教皇不那么固执,也许他甚至可以和霍亨斯陶芬家的人暂时合好。”
想到这个的理查忽的出一声得意的轻笑,他继续写着这封长得出奇的密信,当终于用蜡封和热印鉴封好信封之后,理查才好像松了口气般的出一声长长喘息。
“士兵会获得财富,骑士会获得荣誉,而我会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理查走到地图边认真的看着,当他随着进来的脚步声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凯斯内斯时,他开口对勋爵说:“我希望能够听到一个好消息,那么请告诉我吧。”
“是的陛下,我正是给您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使者,”凯斯内斯略显激动的说“船队已经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可以向罗马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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