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安静的坐在院子凉亭里的伊莎贝拉心的呡着热腾腾的香茗,一股股和平时所喝的葡萄酒与萨拉森式的奶茶截然不同的味道滑进她的喉咙,让她有一种似乎要和那香味一起融化的错觉。
这些珍贵的茶叶是丁璇最后一次来到圣地时送给她的,经过心的保存,虽然时间已经很久,可是却还保留着当初的味道。
看着杯中水面上竖立旋转着的几个青绿的叶片,伊莎贝拉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的嘴角略显嘲讽的微微翘起,然后把殷红的嘴唇贴在杯边轻咂一口,把那几根叶片合着茶水一起吸进嘴里。
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响,从那混乱的声音可以听出,有很多人正在向这里赶来。伊莎贝拉微微转过头,她看到一群贵族骑士正急匆匆的走来,尽管隔着很远,可她还是闻到了阵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贵族向着伊莎贝拉鞠躬行礼,他脸上还挂着一丝没有抹去的血水,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溅上了点点鲜血,就好像是证明他们所做的事情,她的这些手下用这种血腥方式说明着他们刚刚干了些什么。
“陛下,根据您的命令,我们彻底剿灭了救赎骑士团在考雷托尔的所有残余,”那个贵族用略显激动的声调说着,看着伊莎贝拉没有表情的脸,他继续说“救赎骑士团的考雷托尔分团总共一百一十九名骑士,和他们的一百七十七名侍从以及大批的仆人都已经被我们完全剿灭,不过……”说到这里停住的贵族稍微沉吟一下,看到伊莎贝拉望过来的眼神,他继续说“在我们剿灭他们的时候,考雷托尔有人试图保护他们,而且有的人主动到他们的修道院里和他们一起作战,所以这些人也已经被完全杀死。”
“有多少人?”伊莎贝拉声调平静的问。
“大约不到一千人,大多是当初贡布雷留在这里的那些骑兵和一些祈祷者信徒”贵族心的解释着,到了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那个人对伊莎贝拉来说已经彻底成为了不可触及的禁忌,甚至连提一下他的名字,都可能会彻底触怒这位可怕的女王。
“还不到一千人吗?”伊莎贝拉用透着讥讽的腔调问着,随后她微微摇头,拿起杯子把里面已经不那么热烫的茶水一饮而尽“让我们去结束这残酷的一切吧,也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伊莎贝拉站起来在那些贵族骑士们的簇拥下,向着院子外走去,不过当她刚刚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个凉亭,她还记得就是在这个凉亭里,她曾经和伦格一起畅想他们的未来,不过现在一切都偶已经变化,她已经无路可退,与伦格之间那莫名其妙的牵挂,也已经随着这血腥的一天彻底断绝。
还没有走进祈祷者们的修道院,远远的已经可以闻到那中人欲呕的血腥气息,伊莎贝拉放慢的脚步,当看到从台阶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时,她停下来低头看着,然后她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沾了沾那已经凝固的血液。
旁边的人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的动作,看着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人们不敢出一点声息。
如果说以前还有人因为她与罗马皇帝那暧昧莫名的关系暗中嘲讽她,那么现在人们只会为她居然能够做出这种可怕而决绝的事感到畏惧。
对于救赎骑士团的血腥屠杀让整个考雷托尔人都彻底惊呆了,人们想不到这位女王会忽然对那些骑士动手,就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一些祈祷者信徒立刻赶往骑士团分团所在地,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和那些遭到突然袭击的救赎骑士会合,就已经被事先埋伏在修道院外等待他们的军队包围。
没有任何劝诫更没有任何警告,突如其来的砍杀顷刻间在狭窄的街道里展开,两端街口被死死的堵住,从房顶上射下的箭矢几乎不用费神去寻找目标,拥挤在狭窄街巷里的祈祷者们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袭击,他们只能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奋力抵抗,但是面对装备整齐,占据人数和地形优势的敌人,他们结果是成片的被砍杀射倒在街头。最终,几百具血淋淋的尸体横躺在街巷里,血水顺着道边的阴沟逐渐聚集,最后淹没了堆砌在里面的肮脏的杂物粪便。
伊莎贝拉身边的一些人用手掩着鼻子跟在女王的身后,几百具被屠杀的身体横躺竖卧的倒在修道院里,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到处都是触目惊醒的可怕红色,甚至还有大堆看上去更加恶心的五颜六色的内脏。
伊莎贝拉强迫自己要显得镇静一些,当她走到一个半靠在墙上,睁开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着的光辉的男孩面前时,看着从他胸口穿过去,把他钉死在墙上的长矛和他手里始终握着的一柄骑士剑,伊莎贝拉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把他好好埋葬了,”伊莎贝拉伸手抓住长矛,用力一拔,随着一股已经粘稠的血水从尸体的伤口里缓缓流下,那个男孩的身子也随着慢慢向旁边倒去“把他们所有人都好好埋葬了,他们的罪孽已经随着他们的死亡消失,现在的他们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加高尚。”
伊莎贝拉大声吩咐着,看着立刻有人把那个男孩的尸体抬走,她微微闭上眼睛。
没有人想到,这个男孩曾经为她和伦格之间传递过信件,尽管那些信件中并没有太多涉及到两个人之间那暧昧莫名关系的词句,但是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男孩曾经一度被她视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赫尔墨斯。
应该回去立刻把那些信件都烧掉,伊莎贝拉在心中这样想着,她并不惧怕有人知道她和伦格之间的那些关系,事实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她还是无法让自己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能够安然处之,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再去想起那些对她来说,不止是意味着与过去的断绝,也意味着一场美梦的破灭。
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对救赎骑士团和在圣地与考雷托尔的祈祷者们来说是可怕而黑暗的。
谁也没有想到,做为罗马皇帝的受惠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伊莎贝拉会突然对救赎骑士团动了突然袭击,就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考雷托尔的救赎骑士团分团被彻底剪除,好无防备的骑士们被优于他们几倍人的兵力包围之后不得不在修道院里奋力抵抗,却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而全部被杀。
与他们一起被杀的是一群闻讯而来的祈祷者们,他们在距离分团修道院不到两条街的地方遭遇到袭击,当他们中的最后一人倒在箭矢中时,一场对考雷托尔城中祈祷者的清洗开始了
伊莎贝拉并没有下令屠杀所有祈祷者,因为她知道如果那样不但可能整座城市就此变成一座死城,更可能因此导致整个圣地祈祷者的爆。
救赎骑士是这些人的精神支柱,一旦这个支柱倒下,祈祷者们就会变得茫然,而自己始终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王,伊莎贝拉坚信一切都会过去,就如同坚信十字军也必将会离开一样。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必须面对圣地糟糕的局面,因此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这场血腥的大屠杀变成一次还算“温和”的铲除异己的风波。
不过即便如此,祈祷者们还是面临可怕的遭遇,那些伊莎贝拉手下的军队乘机闯入祈祷者们的家,把他们拖到外面,强迫他们每个人承认救赎骑士团已经变成了一群强盗偷和试图谋划女王的阴谋者,当有人坚决不肯屈服时,不可避免的杀戮还是生了。
被杀者的头颅被挂在长矛顶端,而且在一些僻静的街道巷里,还能够时不时的听到一阵阵女人和孩子出的凄惨的叫声,和男人泄时野兽般的低吼。
伊莎贝拉显然被这些举动触怒了,她在派出自己的亲信在全城巡视的同时,穿上盔甲带起佩剑亲自走上了街头,当遇到那些明显不听从她的命令肆意屠杀的士兵时,她让身边的人把他们立刻逮捕,而对那些乘女人和孩子的暴徒,则干脆就地处决。
“我是要惩罚那些试图背叛和推翻我的救赎骑士团,而不是要对那些虔诚可怜的祈祷者们大开杀戒,他们不得是上帝虔诚的子民,帝经由圣子赐予世人的瑰宝,”伊莎贝拉大声呵斥着那些虐待祈祷者们的士兵“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他们,更不允许伤害他们,否则这就是对上帝的冒犯。”
女王的话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到了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女王显然并不是要彻底铲除祈祷者教团,甚至从女王的语气里,他们可以听出伊莎贝拉显然依旧想要利用祈祷者们的影响,让她在东方的地位得以稳固。
事实上伊莎贝拉只是因为救赎骑士团对她的无理漠视,才最终做出这个让她和伦格彻底决裂的决定。做为女王她不能容忍一群完全忽视她权威的人的存在,更不能容忍这样一群人不但有着庞大的财富,更有着正在不停扩充的强大武装。
“任何人都不能容忍这样一个骑士团的存在,即便是你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吧,伦格……”
在内心中为自己辩护的伊莎贝拉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想起那个人,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她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在伊莎贝拉的压制下,那些已经逐渐杀红了眼的士兵们终于开始缓缓的收起了他们沾满血腥的武器,不过即便如此,在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依旧有将近四千人的祈祷者信徒遭到了屠杀。
可怕的事实吓住了考雷托尔人,有人叫喊着要求宽容,他们否认自己是祈祷者,而一些祈祷者的布道人则承认自己做出了错误甚至有罪的选择。
可是依旧有人坚持自己的信仰,就在很多祈祷者躲在家中祈求上帝的奇迹拯救他们的时候,一些士兵和平民中的祈祷者们却趁乱突围,他们仓皇的逃出了变成地狱一样的考雷托尔,向着不远处的纽斯赫吉修道院逃去。
当看到这些一路逃来无比凄惨的祈祷者时,修道院的塞西莉亚修道院长毫不犹豫的命令人打开了那两扇坚固的大门,她让所有人进入了修道院,在追兵到来之前,修道院的大门已经再次关闭,同时丝毫不逊于城堡,甚至比一些城堡还要坚固得多的墙垛射窗里,已经准备好了大批可能随时迎击敌人的箭矢礌石。
“我就说过,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有用的。”塞西莉亚修道院长看着那些虽然仓促的冲上墙头,可还是迅找到了各种武器的祈祷者们笑了起来,她看上去显得十分开心,倒好像是在为给自己找了这些麻烦而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院长,他们太多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房间,”一个修女有些胆怯的说,她看着那些身上破破烂烂,眼中不停闪动着惊慌可也有勇敢和愤怒的男人们,虽然他们中间也的确有些女人,可是这还是让修女们感到畏惧“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位女王谈判,然后让他们离开。”
“上帝,您不能这么干,塞西莉亚公主,”一个恰好听到这些话的老头惊慌的奔跑过来,看到他慌张的样子,其他人也不由得围了上来“殿下,看在你可怜侄女的份上,看在死去的罗马皇后的份上不要把我们赶出去,他们会把我们都杀光的。”
老头的话立刻引来更多的人,他们围拢在修道院长四周大声乞求着,一时间她身边的那些修女因为惊慌失措吓得不住的出尖叫。
“都闭嘴”塞西莉亚修道院长向着四周的人大声吼了一声,她严厉的眼神看上去丝毫不像个原本应该谦卑淡静的修女,反而更像个颐指气使的宫廷贵妇,事实上这位修道院长这个时候看上去比她的侄女更象一位女皇,或者说从玛蒂娜的身上,也可以找出这位埃德萨前公主的影子。
“纽斯赫吉是当初为了逃避迫害和世俗才建立起来的,祈祷者同样是上帝的仆人,我不管那个伊莎贝拉是不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肆意残害上帝的子民,更不会袖手旁观。“
修道院长近乎激烈的宣示让祈祷者们出了一片感激的欢呼,可是修道院长却显然不愿意听到这些,她催促着那些刚刚从墙上下来的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同时立刻让身边的修女带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女人去给他们寻找适合暂时居住的地方。
“不要让那些男人到后面去,一切事情都让女人去做,”修道院长不停的吩咐着,当她看到那个象是这些人的领头的那个骑兵队长时,她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告诉我生了什么,我同情你们可是只要也要让我知道,那个女人究竟了什么疯。”
修道院长的询问让骑兵队长立刻哭了出来,他不知所措的胡乱说这话,混乱的回答甚至让一些原本还算清晰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塞西莉亚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询问这个人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能够知道生了什么,看着这些可怜的祈祷者,塞西莉亚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已经蒙了圣召的可怜侄女。
“玛蒂娜,如果你活着,应该不会生这种事,”塞西莉亚在心中无奈的想着,接着她的心头涌起了一阵难掩的怒火“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你这个愚蠢的希腊子,看看那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
整个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对于圣地的很多人来说,就如同一个突然到来的灾难一般令人可怕。
驻守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几乎在一天之间被连根拔起,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耶路撒冷,毫无防备的救赎骑士们遭遇到了彻底的灭顶之灾。
就在考雷托尔分团所在地遭受到围攻屠杀的同时,在耶路撒冷的祈祷者神殿,完全没有想到会生变故的骑士团高级骑士们同样遭遇到了可怕的偷袭,而更加糟糕的是,伏击他们的,是由黛萝带领的萨拉森人。
骑士团分团长德安帕耶骑士和他的同伴甚至连生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贯穿身体,因为射来的弩箭实在太多,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不能倒下,只能在原地随着四周贯通身体利箭的冲力来回摇晃,当这些人终于栽倒在地时,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支,至于德安帕耶骑士,甚至已经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
随后生的一切也有着令人说不出的戏剧性的变化,原本应该势不两立的两支军队,却分别从广场的两侧包围上来,他们彻底堵住了祈祷者神殿石砌的大门,当里面传来那些已经知道无法逃脱的残余的救赎骑士高颂圣歌的声音时,残酷的屠杀就此展开。
虽然按照伦格的命令,色雷斯的埃多尼亚被做为了救赎骑士团总团所在地,但是不论是救赎骑士团自己,还是祈祷者教众,甚至是很多外人,都无一例外的把留守圣地视为做为一名救赎骑士最为荣耀的事情。
而那些守卫祈祷者神殿的骑士们,则是所有救赎骑士中最荣耀,也是最忠诚勇敢的象征。
所以,当神殿终于被攻破,死守神殿的骑士和士兵们不得不一路败退,最后逃进了伦格那间著名的书房之后,这些骑士们借用书房那独特的异常狭窄的房门苦苦坚守,而在这冲进神殿绞杀进来的路上,到处都是直到最后也不肯投降,至死苦战的骑士团的尸体。
黛萝缓缓的从那些尸体间迈过,她没有想到这些救赎骑士居然会这样,特别是当她看到一些还未成年的侍从仆人们也倒在血泊之中,可他们的手里至死依然紧攥着武器时,黛萝不禁为这些人的勇敢忠诚暗暗叹息。
她走到书房外的缺口前,看着里面不住晃动的身影,在略微沉吟之后大声的出了劝降的命令,她告诉里面的人,按照伊莎贝拉女王的命令,只要他们承认自己曾经试图叛乱,那么他们将会得到宽恕,同时他们也依然是驻守圣地的救赎骑士。
“不过你们必须向女王陛下宣誓效忠,”黛萝大声命令着“陛下将会解除你们对罗马皇帝的义务,这是她赐予你们的恩典。”
“哈,那个下溅女人的恩典真慷慨”一个略显粗鲁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不过我们可不想享受这样的恩典,如果那样法尔哥尼大人会认为我们是孬种的,还有恩特克劳威尔大人,我们可不想吃他的棍子。”
接着书房里忽然安静下来,随后,一阵平静安详的祈祷从里面传出:
“无信者背道,祸及己身,贪婪者无德,必害己命。惟有听从我的,信奉我的,将得安居,得和平,远离灾祸。”
一阵阵在空旷宫殿中回荡的《旧约箴言》让包围在书房外的黛萝和士兵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寒意,那声声祈祷就如当初从这座神殿深处挖出的那些亡魂的哀叹在他们的头顶回荡不去,这让黛萝的声音因为莫名的恐惧彻底变了腔调:“来人往里面灌牛油”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二十五日,耶路撒冷的祈祷者神殿陷入熊熊大火,在神殿里的六十四名救赎骑士和他们的侍从仆人誓死抵抗,最终死守书房的十一人,无一投降,尽丧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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