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对曼德索的进攻是与以前任何时候的进攻都不同的,就如同刚刚结束的圣基努贝战役一样,这一次罗马人也展示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举动。
没有攀附着云梯猛攻的士兵,也没有逐渐向前逼近的用镶嵌着防箭的板车组成的车城,罗马人从开始就以一种令人胆寒的强大气势,用强大可怕的投石车向曼德索的城墙发起了震天动地的进攻。
和以前发生过的用投石车攻城不同,这一次罗马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动军团,他们没有等到损兵折将之后才使用那种可怕的武器,而是从开始就毫不犹豫的决定以摧毁曼德索的城墙为方法,要给等待时机的罗马军团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包裹在火焰里的石头翻滚着越过空中,在科尼亚人惊慌的喊叫声中向着城墙上砸去,当石头狠狠撞击在墙体上时,整片城墙似乎都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中震动打颤。
即便没有被四下迸溅的碎石击中,那炙热的火浪也让城墙上的人胆战心惊,科尼亚人怎么也没想到罗马人会从一开始就用这种他们并不熟悉的方式展开进攻,更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武器。
科尼亚人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好的骑兵之这让他们来去如风,即便一些坚固的城市一时无法攻破,他们依旧可以利用强悍的骑兵越过那些被他们藐视的城堡要塞,去掠夺敌人的土地。
这样的习惯即便是已经逐渐开始向着城市中迁移也一直根深蒂固,所以对科尼亚人来说,被包围在城墙里已经让他们觉得如同被牢牢束缚住一样,当燃烧着火焰的可怕石头从天而降后,他们立刻就如同一群受惊的山羊群般到处瞎撞起来。
炙热的火焰让人感到恐慌,浓烟伴随着尖利的碎石在空中乱飞,当有人无法躲开时,惨叫声立刻在烟雾中响起,科尼亚人真的感到了畏惧,他们不善于守城,而罗马人那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攻城方式,更让这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败的科尼亚人惊慌失措。
“他们要把城墙砸塌吗?”阿诺伊不顾身边亲兵们的奋力阻拦死死的站在城墙上,在距离他不愿的地方,一块被投石机的石弹砸中的地方已经满目疮痍,被掀翻的城头上碎石遍地,空中散发着呛人的味道。
“罗马人疯了。”阿诺伊喃喃自语着,他不能不承认罗马人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科尼亚与罗马之间巨大的不同。
那不止是信仰上的,更是进步与落后之间的分歧。
科尼亚人是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能造出这种可怕东西的,即便也曾经使用过投石机,可对他们来说和这个时候罗马人所使用的可怕武器比较起来就如同孩子站在巨人面前。
当阿诺伊仔细看去时,他才透过弥漫的烟尘隐约看到了罗马军团后面那些影影绰绰的可怕黑影,不过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他不禁感到更加意外。
即便是对罗马比任何人都熟悉得多的苏丹,也想象不到罗马人居然能造出那样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座刚刚矗立起来的塔楼,可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罗马人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建造起那么巨大的武器。
又是一阵怪啸迎面而来,已经有所准备的科尼亚人本能的纷纷蹲下身子,亲兵们用身体挡在苏丹的面前,可是看着那翻滚而来的巨大火球,他们只能绝望的张开两臂,用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身体面对能把他们砸为齑粉的袭击。
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炙烫头顶的那种疼痛,伴着呼啸直接飞过的火球在阿诺伊身后的城墙下爆裂开来,伴着一阵惨叫和混乱的嘶喊,阿诺伊看到火球恰好在一群刚刚经过的科尼亚士兵当中炸裂,一堆看上去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的模糊肉块顷刻间四下横飞,有的人则干脆直接栽倒到地,以至旁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打中了要害,就此丧命。
阿诺伊在这一刻真正的感到了一种畏惧,他并不惧怕罗马人,他甚至希望罗马人能向城堡发起进攻,这样他就可以借着守卫城堡狠狠打击一下罗马人的锐气,否则科尼亚军队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
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罗马人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攻城方式让他完全变得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抗。
罗马军团依旧稳稳的站在城外很远地方,这让科尼亚人手中的弓箭和那些用来守城的投石机根本毫无作用,而罗马人那威力巨大,而射程远得离谱的可怕武器却已经首先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罗马人真是疯了。”阿诺伊再次这么说着,可他知道实际上要疯了的是他自己,对于这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进攻,阿诺伊一时间感到茫然无措,他知道绝对不能这样让事情这样下去,否则只要罗马人这样不停的轰击,曼德索的城墙总有一天会被彻底砸塌,到了那时,可能就是整个科尼亚军队覆灭的时刻。
这样的想法让阿诺伊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带着亲兵沿着已经一片狼藉的阶梯走下城墙,当他看到一个惊慌的不知所措的将领时,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对他大声吼着:“传我的命令,我们出城”
“可是苏丹,外面是罗马人……”那个将领满面惊恐的说,可在看到阿诺伊那已经变得黑戚戚的脸色时他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我的军队居然会畏惧希腊人了?”阿诺伊刻意把“希腊人”这个带着蔑视的词说的很重,他的眼睛扫过那些眼中露出畏惧的将领和士兵,看着他们的神色,他的心底里更加坚定了即便是风险再大也要直接面对罗马人的决定,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做,可能整个科尼亚军队就会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他的威望将会受到从没有过的打击,那些原本在暗中窥伺等待机会的敌人,也将会毫不犹豫的向他扑来。
一场胜利,一场胜利,我需要一场胜利
阿诺伊的心中不住的这样呐喊,他隐约能感觉到城外的那个“罗马小子”似乎知道自己的处境,而且也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用那种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狠狠打击科尼亚人。
“你在逼着我和你决战吗?”阿诺伊在心里狠狠的吼叫着“好吧,你要把这个变成一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那我会让你如愿的”
阿诺伊愤怒的一把推开眼前的人,他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随着拽出雪亮的马刀,他不容置疑的向那些将领们下了命令:“以苏丹的名义传令,打开城门,我要和那个罗马小子决一死战”
阿诺伊的喊声在这一刻甚至盖过身边所有的声音,他用力拉着焦躁的战马,在向着聚拢过来的士兵发出一声呐喊之后,他手里的弯刀狠狠的向着城门上的横梁砍去
“打开城门,科尼亚的苏丹只会面对敌人而战死”阿诺伊的喊声在人们头顶上回荡,事实上他这时真正恼怒的并不是科尼亚士兵的怯懦,而是他们在听到自己命令时的犹豫。
阿诺伊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圣基努贝的失败让他的威严受到了重创,如果不能立刻改变这一切,那么即便回到科尼亚,等待他的也很可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部落贵族们的乘机叛乱。
阿诺伊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战场上,不论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这是他重新为自己夺回尊严,也是让那些部落贵族们明白,自己依旧是他们的苏丹的唯一办法。
城门沉重的开启声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一阵阵的骚动,阿诺伊不停的舔着嘴唇,他知道这将是真正决定他命运的一战,而这一战他只能胜利。
罗马人的军队已经随着城门门缝的扩大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种迎面而来的气息让他感到紧张。
对于罗马人,每一个科尼亚人就如同他们的敌人一样充满了陌生而又难以明辨的仇恨。
没有多少科尼亚人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仇恨罗马人,就如同更多的罗马人无法回答同样的问题一样。
他们只知道当看到对方时,只有残忍的杀戮才是唯一飙到自己心意的方法,这甚至让他们觉得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
伦格默默的看着向着城外涌来的科尼亚人军队,在城门打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命令乘机进攻,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徒增伤亡,因为所有边界上的罗马堡垒都已经做好了这种面对敌人时军队冲出堡垒的准备,那些在城门附近挖掘的大大小小的深坑足以让试图乘机攻城的敌人深陷其中,这也是多年来曾经让科尼亚人很少的吃过苦头的方法之一。
不过阿诺伊并不想就这么莽撞的让他的军队冲过去,虽然知道因为缺少粮食而变得恐慌,不过他也知道这给了科尼亚人誓死一战的决心,现在他只要让这个决心变得更加坚决,而且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只有一场死战才能拯救他们自己。
一个科尼亚使者从队伍中缓缓带马而出,在双方军队的注视下,这个使者向着罗马阵营行来,当他带来了苏丹要与罗马皇帝进行最后一次谈判的消息之后,伦格没有犹豫催马向前。
第一次见到对方的两个人都略微感到诧异,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外表,甚至让他们不禁同时在心中浮现起奇怪的感觉。
和想象中不同,伦格发现这位科尼亚的苏丹看上去更象个君士坦丁堡中那种到处游说讲演的演说家,而不是一个原本应该大腹便便的苏丹,而且当他的身子随着战马的颠簸耸动时,伦格能感觉到在那间华丽的鳞片盔甲下,有着一具健康而且充满了力量的躯体。
而对阿诺伊来说,眼前年轻的罗马皇帝也让他感到意外,虽然早已听说过有关这位皇帝的很多事情,可是当真正见面时,他还是不禁为自己居然是败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感到意外和略显懊恼。
“科尼亚人必须退出罗马,”在相互打量了一阵之后伦格终于开口,他那不容置疑的声调让阿诺伊感到了不快,不过伦格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愤怒“而且科尼亚人必须对给罗马带来的伤害付出相应的代价和补偿。”
“难道你要我对我的臣民说,我们不但一无所获而且还要向你们付出一大笔赔款吗?”阿诺伊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态看着伦格,虽然知道这次谈判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这纯粹也是他为了让那些科尼亚人看到自己面临的困境,进而激起士气的计谋,可他还是不禁为伦格的话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激愤“难道您以为在圣基努贝的一场胜利就可以改变一切?罗马就能够与科尼亚对抗了吗?”
阿诺伊诧异的问着,他不相信罗马皇帝会狂妄无知到真的以为只靠一场胜利就能改变一切,更不会愚蠢到居然还会认为罗马已经可以威胁到科尼亚的地步,如果那样他只会为自己居然败在这样一个对手的手下感动羞辱。
看着阿诺伊的脸伦格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这位苏丹的极大愤怒,不过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的说出理由,阿诺伊就不得不面对事实。
“苏丹,我们都知道你现在的敌人是谁,我想你现在应该正在为自己的处境烦恼,”伦格的眼神越过阿诺伊的肩膀向他身后的科尼亚军队看了看“实际上我和你一样,我们都必须在战场上获得一场胜利才能证明我们自己,不幸的是胜利只能属于我们中的一个,从现在看,这个胜利者是我。”
“可是一起都还没有定论”阿诺伊的声调不由变高,他紧盯着面前的年轻罗马人,同时在心中琢磨着一旦开战,自己要如何在尽快的时间里击败这个难对付的罗马小子“我的军队已经比罗马人强大,圣基努贝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我的军队狠狠的教训你的军队,甚至能让你成为我的俘虏,就如同曼齐克特岁发生过的一样。”
阿诺伊的话刚刚说完,伦格脸上的神色已经忽然变得阴沉下来,他和阿诺伊对视着,在沉默了一会后他缓缓举起了右臂:“那样我们就没有任何可以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罗马的军团将会用罗马人的方式告诉你们一切,而且罗马人为了保护我们的土地也会使用一切方法,如果你们不肯退出罗马,那么你们其他的机会也就此失去了,罗马人绝对不会只收回闲置地的土地,我们甚至会收回之前被科尼亚人占据的地方,包括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
伦格一字一句的说,他的声调和神色让阿诺伊相信这绝对不只是因为怒火而说出的威胁,在那一刻他有一种感觉,罗马人似乎真的要有所举动了。
而且伦格接下来的话让阿诺伊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隐约的不祥预感,似乎罗马人已经有了某种能够对付科尼亚的阴谋。
“我们会和你们的一切敌人成为朋友,那些人不但会是法兰克人和埃及人,我们甚至可以和你们的死敌乌古斯人达成协议,”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伦格看到阿诺伊脸上轻轻的抽搐,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想,正如同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那样,为了对付来自东方的乌古斯人,科尼亚人不惜向罗马发动战争,进而希望在乌古斯人还没来得及造成真正的敌人时,尽早铲除来自北方的威胁,好不让自己陷入两面受敌的局面。
如果是任何一位罗马皇帝,这个时候都应该在获得一场胜利之后感到心满意足了,他们应该会尽量不触怒科尼亚人而提出他们的条件。
即便有着试图就此改变现状的愿望,可是在面对即便经历惨败可依旧不可轻视的科尼亚人时,应该也没有人会象他这样毫不留情的提出苛责的条件。
不过伦格知道自己恰恰抓住了科尼亚人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对乌古斯人的担忧,这会让科尼亚人尽快下定决心从这场不利的战争中摆脱出去,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抓到了阿诺伊个人最大的弱点。
“苏丹,如果在这里与我们决战,即便你能够得到胜利也会损失惨重,而且你认为你的军队还能战胜我们吗?科尼亚人的勇敢和运气都已经在圣基努贝之后无影无踪了,而且你认为你在科尼亚的那些敌人会放过这样一个难的的机会吗?”伦格慢悠悠的问着,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句都能够引起阿诺伊心中的动荡,特别是当他提到图戈里这个名字时,他看到阿诺伊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
阿诺伊在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罗马小子见面,虽然知道这个罗马皇帝能够推测出自己的处境,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皇帝居然会这么清楚他都有些什么样的敌人。
特别是那个图戈里,阿诺伊知道那个人和罗马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想到图戈里有可能会乘着自己在罗马的惨败借机对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贵族们予以拉拢,阿诺伊就不禁为自己国内那看似并不十分急迫,可一旦有所变化,就有可能会酿成巨大灾难的隐患担忧起来。
阿诺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成为了科尼亚人的威胁,这让他在心底里犹豫不决的同时,反而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自己,即便如伦格所说他会因为一场惨胜而导致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伺机起事,可是如果任由这个年轻人继续下去,也许有一天这个人才会是科尼亚最大的威胁。
阿诺伊的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他觉得自己之前一决胜负的决定,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不过在究竟该如何摆脱眼前这种局面前,阿诺伊一时之间不禁感到一阵进退两难。
如果执意与罗马人展开一场近乎两败俱伤的决战,那么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更让他为之担忧,可是要他就这么返回科尼亚,即便不对罗马人付出赔偿,圣基努贝的惨败也已经足够让那些部落贵族乘机动摇他的地位。
阿诺伊不能不承认自己之前还是小时了这位罗马皇帝,甚至在这个时候觉得他令人可怕
不过就在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的时候,忽然间从曼德索的城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呐喊
所有人不禁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为之一惊,两支军队还是变得骚动不安起来,而紧接着伴着从城墙上再次响起的一片欢呼,两军士兵都听到了城上那些向着哈里斯河对岸眺望的科尼亚士兵震天的欢呼声:
“骑兵,我们的骑兵,苏伊坦将军的援军来了”
经过将近大半个月的辛苦周旋,辗转行军,苏伊坦的军队终于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赶到了东部边界的哈里斯南岸
………………
持续更新,恳切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