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尼亚与罗马之间在边界上发生的战斗,是在就要进入三月份的时候才传到阿卡城的。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理查在错愕了好一阵之后开口骂了一句很不适合他身份的脏话。这个消息的确让理查觉得很糟糕,或者说比糟糕还要让他失望。
为了与科尼亚人建立起对抗埃及人的联系,他甚至不惜用得罪巴里安的方式换取伊莎贝拉从中斡旋,可是科尼亚人与罗马突如其来的战争,却显然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让理查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当中故意破坏,可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好笑。
科尼亚人对罗马的野心即便是欧洲人也十分熟悉,而且很多欧洲人也深深的知道,正是曼齐克特的惨败,让原本高高在上的罗马人向自己低下了他们骄傲的头颅。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战争对理查来说就太不是时候了,一想到自己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却可能什么都换取不来,理查就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走运了。
“爵士,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理查没有好气的对凯斯内斯说,到了这时他不能不承认凯斯内斯之前的建议的确颇为有用,至少他觉得自己更加需要安条克的外港了。
对于约翰意外的死亡,理查没有给巴里安做出任何解释,他也知道解释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听到约翰莫名其妙死掉的消息之后,理查做的第一件事事并不是派人寻找凶手,而且立刻派出一支军队乘着巴里安还在到处袭击他的队伍时,向安条克城发起了进攻。
不过让理查感到愤怒的是,他的这些手段显然早早就被蒙德福特识破,所以当他的军队到达安条克城下时,面对的并不是因为巴里安不在城内而松懈下来的城防,而是早有准备立刻对他们迎头痛击的情景。
当被闻讯立刻赶回的巴里安追赶着一路逃回来的那些十字军来见理查时,很多人都听到那位英国狮子嘴里爆发出的充满怒火的吼叫。
理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居然都被蒙德福特猜到,在大声咒骂他那个背叛了英国,背叛了王室的表兄一通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理查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现在显得未免太过微妙了。
“凯斯内斯,我觉得在圣地呆够了,萨拉丁现在并不是圣地,我的敌人难道是同为基督徒的那些当地的法兰克人?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和基督徒作战了?”
理查那不知道是对别人还是自己的质问让他身边的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不由看向那位国王身边的红人,当看到凯斯内斯也紧皱的双眉时,很多人不禁开始为这次东征究竟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担心了起来。
“凯斯内斯,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要知道拯救圣地不止是遵循上帝的意志,也关系到我的荣誉,”理查愤懑的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应该立刻找到一个对手,至少在三个月的休战期里,我们要做些事情。”
理查的话让凯斯内斯心底涌起一阵苦涩,他不知道这样的东征究竟是为了国王的信仰还只是纯粹为了满足理查个人的虚荣心,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离开遥远的家乡来到东方,似乎显得充满了荒唐。
“陛下,也许那位萨拉森人的摄政能帮您这个忙,”凯斯内斯说“据说那个阿迪勒是萨拉丁身边最受信任的将领,如果您能和他达成一个协议,也许那样就可以很体面的结束这次的东征。”
这句话让理查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停,他知道凯斯内斯几乎可以说是很明白的在劝阻自己,而且是在告诉他这次东征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头,而迄今为止的结果,也让理查不能不承认,自己虽然获得了足够多的荣誉,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击败了萨拉丁,但是随着在东方的时间越来越漫长,之前东征之初时的那种狂热和漏*点,已经随着在圣地无休无止的消磨,开始变得淡了下去。
“不,爵士,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结束,”理查最终却还是倔强的拒绝了凯斯内斯的建议,他顽固的摇着头同时鼻子里发出一阵阵浓重的喘息“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也许只需要最后一点力气就可以到达耶路撒冷吗?三个月的时间不论是对萨拉丁还是我们都并不好过,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认输呢?”
理查用质疑的口气质问着凯斯内斯,不过随即他却又用一种缓和的口气说:“不过的确可以派人去见见那个阿迪勒,要知道我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不受打扰的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巴里安,所以我要派人去耶路撒冷见那个阿迪勒,让他同意在这段时间里如果需要,可以允许我们的军队从他们的那片土地上经过。”说着,理查在凯斯内斯脸上扫来扫去“也许我想你可以做为我的使者,不过这实在是个让人羡慕的差事,你能够很快看到耶稣基督赋予人间的天国了。”
凯斯内斯就这样成为了理查派往耶路撒冷的使者,不过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法国人和德意志人立刻以十字军是所有基督徒的军队为由,纷纷派出了他们自己的使者。
于是,就在临近三月的某一天里,那支小小的使者团从阿卡出发,开始向着耶路撒冷前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在北方的边界上,两个对十字军来说都异常庞大的国家,正即将开始一场自曼齐克特之后的大战。
………………
草原上阵阵凉风让人觉得清爽,近卫军的士兵们中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充满惬意的笑容,这样的日子并不很多,所以尽管军官们看到有的士兵有些放肆,也并不十分的在意。
丕平上身穿着一件略显皱巴巴的短罩衫,那是因为链甲长期的挤压已经把那衣服扯得走了形,在这样的季节里,虽然裸露在外的脖子有些发冷,可他还是大口的呼吸着草原上清凉的空气。
君士坦丁堡那渗透着糜烂的气息让近卫军士兵们感到窒息,当他们开到草原上时,那些从战场上一路走来的士兵似乎在闻着那清新空气的同时,也隐约闻到了不久之后那淡淡的血腥味。
看到一些士兵给战马松开肚带缰绳,丕平立刻过去询问,虽然知道这些被暂时放开轻松的战马只是一小部分,可他还是提醒那些士兵,要随时注意哈里斯河对面的动静。
似乎是十分巧合的,和阿诺伊在东部边境一样,这时伦格的身边,除了那些远近各个城堡里守军之后,只有他的近卫军。
当伦格决定带领近卫军悄悄向边境进军时,很多军团将领感到担忧,他们担心如果科尼亚人真如皇帝所推测的那样,那么近卫军可能面对的将是一支庞大的科尼亚大军。而为了掩盖住真正的意图,罗马的军团却只能在距离边境很远的地方集结待命。
“我不能不亲自到靠边境这么近的地方来,因为我也并不知道科尼亚人会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时间才会发起进攻。”当向阿历克斯无奈的解释时,伦格才袒露出了心中的忧虑“我不能让罗马军团就这么无休止的聚集在一个地方等待,如果那样那些将军可能会因为各自想法不同发生分歧,我相信现在唯一能够指挥他们的只有我,至少在这种时候需要有人做出决定时,即便是某位德高望重的罗马元老也可能无法让他们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事实上正如伦格所说,当那些军团按照他的命令陆续向着罗马边境的深远地区进发时,随着从安托维斯堡传来的越来越紧迫的消息,有些军团将领已经开始在想着是否应该立刻调转方向,向着东部边境驰援。
他们给远在前面的皇帝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发出请求,但是得到的回复却始终是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向科马吉尼的西部进发,直到得到皇帝下一步的命令。
只有皇帝能让这些罗马将军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的计划,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罗马统帅,当东部边界的坏消息接踵而至的那个时候,他可能面对就是一群不肯听从命令,甚至可能会纷纷抗命的局面。
“阿历克斯,只有我自己亲自来了,”伦格看着营地里近卫军士兵们正在一批批的把他们之前精心收藏起来的翎羽,披风还有各种各样的旗帜以及足以能够让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的标志取了出来。
为了能够秘密前进而又不会提早泄露行踪,伦格第一次下令收起了他的圣十字旗,而且他还下令让近卫军士兵们摘下了头顶上那鲜艳的翎羽和引人注意的红色披风,这样一来虽然他们的铠甲依旧显得要比其他军队华丽得多,可至少不会被人立刻认出那是皇帝的近卫军。
“陛下,您认为还有多久呢?”阿历克斯终于忍耐不住的低声问,自从进入哈里斯河的草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清闲下来,随着从安托维斯堡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紧迫,阿历克斯向远方派出的斥候也越来越多,因为他隐约有个感觉,科尼亚人是否会从哈里斯河对岸发起进攻,也就在这几天当中会有结果
“陛下,我想您的行营应该向后退一段路程了。”阿历克斯略显担心的建议着,他能够感觉出来那种大军压境前的沉闷,尽管这个时候草原吹着清凉的冷风,但是做为一个久经战阵的骑士,阿历克斯已经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迫。
“阿历克斯,你有些紧张了,”伦格略带悠闲的看着远处低地下绵延弯曲的哈里斯河“罗马很幸运,或者说是我们很幸运,我们这里要比对岸的地势高很多,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监视科尼亚人的一举一动,”说到这里伦格悠然一笑“不要太急躁小阿历克斯,即便科尼亚人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我们完全有时间逃跑,而且还不会显得太狼狈。”
皇帝自嘲般的回答让近卫军统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在明白了皇帝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之后,阿历克斯只能靠派出更多斥候,同时加强警戒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那股压抑逐渐逼近。
不过看似悠闲的伦格这个时候却也并不轻松,他不断的向身后远在边界深处的那些军团派出使者下达谕令,在不住的督促着他们做好准备的同时,伦格也向近卫军下达了做好准备的命令。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所以我也绝对不会狂妄到认为能够杀死我的武器还没有造出来,”伦格向跟随在身边的胡斯弥尔这样说,虽然看到书记官立刻奋笔疾书的把这些话记录下来,可他并没有阻拦“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撤退的准备,因为只依靠近卫军就与科尼亚人对抗那就太愚蠢了。”
当听到胡斯弥尔转述皇帝的话之后,一直担心的阿历克斯终于放下了悬在心头的巨石,虽然很快就他觉得皇帝似乎不该说那种有损威严的话,不过他至少知道不用那么担心了。
………………
公元一一九一年三月五日的清晨,已经开始变长的白昼让一缕晨光早早的从东方划破黑暗向着草原上挥洒过来,天际那隐约透着一丝红意的鱼肚白看上去就好像是撕破了覆盖在天空的黑幕一边,带来了一天最早的光明。
哈里斯河依旧十分平静的在还显得一片阴暗的大地上流淌着,阵阵的河水声夹杂在旷野风声中显得若有若无。
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从远处的草原深处传来,这声音在清晨里显得异常响亮,这就立刻惊动了最远的守卫。
一个巡逻的近卫军士兵立刻警惕的把手里的弩弓举起来,同时他提醒身后的同伴,随时准备吹响报警的号角。
对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当透过层层薄雾,看清那是回来的斥候后,守卫迎上去,接着立刻陪着那个斥候向营地奔去。
“科尼亚人已经动了吗?”早早起来的伦格平静的问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这几天中在他悠闲的外表之下,却是越来越紧张的准备,随着安托维斯堡的消息,他已经比阿历克斯更加清晰的感觉到科尼亚人可能即将开始的行动,不过在终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却似乎变得放松了下来“你确定那是科尼亚人的大军,不只是一些数量众多的分支?”
“是的陛下,”斥候肯定的点着头,他的头发上还流着早晨冰凉的露水,不过情绪却显得十分激动“的确是科尼亚人的大军,数量大约有五万,甚至可能会更多。”
“有那么多的军队?”伦格略微沉吟了一下,他对这个数量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尽管听到这消息之后,他身边的几个近卫军军官略微感到一阵诧异。
“阿历克斯,你认为科尼亚人能调动起多少军队?”伦格回头望向身边的近卫军统帅。
“陛下,如果科尼亚人只是与我们发生战争,也许他们可能调动起十万大军,”阿历克斯略微沉吟之后回答着“毕竟就在十几年前他们还曾经派出几万人进攻过罗马,可是现在他们不太可能会调动那么多军队,毕竟他们还要防范萨拉森和法兰克人。”
“还有乌古斯人……”伦格低声说了一句,他知道在很多人的心中也许根本没有想过乌古斯人对科尼亚的印象,可事实上远在巴格达的塞尔柱帝国的大苏丹,这时正受着来自乌古斯人的要挟,甚至迫于无奈,这个时候的大苏丹已经被迫放弃了他们那“东西方之王”的称号。
“所以说不用担心,”伦格用一种带着轻松的口气向身边的近卫军军官们说“不过我们的确也应该撤退了,我可不想和那位苏丹在哈里斯河边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决斗。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休息一会儿,除非是科尼亚人来了否则谁也不要打扰我。”
说着伦格站起来向军官们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可是当只剩下阿历克斯时,伦格脸上的神色却慢慢凝重了下来。
他拉着阿历克斯的肩膀让他靠向自己,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阿历克斯,我要你亲自到后面的军团去督促他们,可能我们就要和科尼亚人展开一场大战了。”
阿历克斯略显担忧的看了看伦格,不过他立刻点头走出帐篷,在来到外面之后阿历克斯叫住了正来回巡视的丕平。
“丕平你向我发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候,你要保护好皇帝。”阿历克斯声音凝重的叮嘱着“如果必要我允许你用一切手段也要把皇帝护送回到后面的军团里去。”
“请您放心大人,近卫军随时准备为皇帝陛下效忠”丕平的声音坚定有力。
哈里斯河的西岸正如伦格所说,占绝着天然有利的地形,沿着河岸向远处延伸的一大块台地很醒目的矗立在一马平川般的草原上,这让占据这片台地的人能够俯瞰赫里斯河两岸广袤的草原。
做为罗马和科尼亚在整个小亚细亚地区最西端的边界,远处高耸绵远的佩吉特山脉上常年的积雪,给哈里斯河提供了丰富的水源,不过也把整个小佩吉特平原隔成了两半。
科尼亚人就这样被哈里斯河和佩吉特山脉阻隔在了罗马与黑海之间,这让多少代苏丹都为之扼腕不已,现在科尼亚人的苏丹再一次组织起了一支大军,在经过了详尽的准备之后,阿诺伊.亚尔斯兰相信自己这次一定能比以前任何一位苏丹走的都要更远些,也许就会直接走到地中海的岸边。
因为需要苏丹亲自指挥,而不得不等待阿诺伊的科尼亚军队比之前想的要晚了几天才终于开上了小佩吉特平原,当科尼亚人的前锋出现在平原地平线上的一刹那,他们就立刻注意到了哈里斯河西岸那片隐约可见的高地。
带领着前锋的科尼亚将领,几乎没有思考的就下令军队向着拥有那片高地方向的河岸边前进,而他们身后的科尼亚大军,也随在前锋的后面,逐渐的进入了小佩吉特平原。
伦格就是站在那片台地边缘的一座凸起的山坡上看着对岸的一切的,看着远处那片片如同蚂蚁般移动的黑点,伦格能想象到科尼亚人其实是以多么焦急而又快速的进军向哈里斯河而来的,不过当他身边的丕平焦急的催促他时,他却毫不在意。
“你们认为他们会用多长时间才会到达河边?”伦格轻松的问“我想也许要大半天,甚至可能要到明天才能在河边做好准备,然后他们还要渡河,接着在河这边做准备,所以不用担心。甚至如果愿意,我们可以看着他们渡河。”
“陛下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军团调动到河岸边,至少应该占领这片台地。”丕平不禁疑惑的问,看到皇帝看过来的眼神他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请原谅陛下,这不该是我问的。”
“不,丕平,如果你想在将来带领一支军团,你的确应该这么问,而且你问的也的确没有错,”伦格摇了摇头“只不过现在我不能回答你,这要靠你自己的来看了。”
伦格说完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回过头去继续观察对岸的科尼亚人,直到在夜色早早来临之后,看着对岸平原上点亮的熊熊篝火,他才下达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
“传令士兵们点起足够多的篝火,我要让科尼亚人看到我们就在这里。”
皇帝的命令虽然让军官们莫名其妙可是立刻开始执行,当大批篝火点起,在黑夜中让对岸科尼亚人远远看到时,阿诺伊.亚尔斯兰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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