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身子被翻腾得十分难受,伦格有种想要发火的冲动,不过因为眼皮依旧很重,嗓子似乎被堵上一般,他只能任由别人不停的折腾自己。M
他觉得好像置身于一个火烫的炉子里一样,全身上下都透着火辣辣的疼痛,额头上原本还有的一丝清凉却也无影无踪,代替那清凉的是一团好像燃烧起来的火炭般的炙热。
“嗯~”
伦格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也只有这种他还能辨认得出来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彻底失去知觉。
“不要醒过来,不要醒过来……”近在耳边如催眠般的声音让伦格觉得好熟悉,那并不是因为说话的人的缘故,而是因为那声调虽然颇为怪异,但是却引起了他已经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似乎是过于遥远的前世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只是他自己众多梦境中的一个。
在那个遥远而又真实的梦境中,他有父母,有朋友,有很多他在这个时代失去和不曾拥有的东西,
“别醒过来,别醒过来……”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伦格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但是却被一点冰凉的东西奇怪的压住。
他能感觉出那是一根柔嫩的手指,那手指似乎很调皮的压在他的眼睛上,这让他即便能够睁开眼睛也看不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你在做梦,梦过之后就会好了。”还是那个声音,同时身边似乎正响起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奇怪水声,接着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炙热水浪,一股让伦格感到难以忍受的酸味冲鼻而来。
那股味道让伦格不由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不过因为四周越来越热的气息包裹,他终于隐约发觉自己似乎是被放置在一大团热腾腾的热水里,同时那股冲鼻的酸气越来越重,另外,随着知觉的回复,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什么紧紧裹住。
多年来的危机感让伦格试图奋力睁开眼睛,他不能忍受自己被束缚住,就如同他不能任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一样。
漆黑的眼前终于显出一丝光亮,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能够感觉到压在眼皮上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轻离开他的眼睛,不过当他艰难的睁开双眼时,他却看到眼前一团漆黑。
随后,随着额头上一丝水滴滑下溅进眼睛,伦格立刻因为眼中传来的刺痛发出了一声低叫。
同时他听到了那个似乎透着一丝懊恼的声音在说:“不是告诉你不要睁开眼睛吗?”
那丝滴落在眼里的水滴让伦格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就在他不停眨动眼睛,随着眼前模糊的情景慢慢看去时,他听到一阵略显慌乱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内娜,你来照顾他,把这些药水倒进去,我要避开一下。”
还是那个让人回忆的声音,不过听上去却又好像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伦格终于透过眼前飘荡的水汽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自己居然是在一个硕大的水桶中。
或者应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浴桶,高到人腰的桶壁就顶在他的颈下,而泛着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腐气息的热水在他的鼻子下蒸腾飘荡着,那种味道让他不禁再次发出了一声**。
“看呀,他可是个皇帝,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皇帝。”熟悉的总是透着不忿讽刺的声音让伦格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似乎还没那么糟,至少那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讽刺自己。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身子居然被紧紧束缚住,一大团粗麻布把他就像个木乃伊似的紧紧包裹取来,除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其他地方完全被裹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也能够闻出,木桶里飘荡着的那股气息,居然和他熟悉的醋粟的味道一样。
“这是哪?”伦格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当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却只看到了身穿一件被水汽浸湿,紧贴在身上的乳白色内袍的内娜,却没有看到那位他认为应该出现的丁家的小姐。
“你可真是荣耀呀我的皇帝,”内娜一边奋力把一个小木桶举到浴桶边往里面加着热水,一边还不忘讥讽似的说着“先是让你们人民为你欢呼,然后就突然随意的闯进了璇小姐的房间,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些什么样的谣言吗,要知道璇小姐和你那些女人可不一样,我告诉你呀,她的哥哥为这个差点和你的那个近卫军统帅打起来。”
“我做了些什么?”伦格仔细回忆着自己在再次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当他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眩晕向前迈步时,他却知道自己可能无法走回房间,但是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倒下,所以他随意闯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奋力关上了房门。
他相信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能知道该如何帮自己掩饰过去,他只要自己倒下的那一刹那不被人看到。
只是在栽倒的时候,碰触的那股柔软又是什么?他应该是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头地面上才是,伦格最佳挂起了一丝笑容,不过他这个样子看在内娜的眼里,却换来了女仆嘴里透着明显讥讽的一声祈祷:“上帝呀,看这个人。”
听到女仆奇怪的声调,伦格有种要笑冲动,不过身上的炙热酸痛却让他发出了痛苦的**。
内娜几步走回去,然后报复似的又提来了一只装满热腾腾的酸水的木桶,随着“哗啦”一阵响动,热水再次倒进了刚刚有些降温的浴桶里。
“这是什么?”伦格想要动一动,不过被包裹严实的身子却并不听使唤“闻上去好像是醋。”
“我不知道,也许就是吧。”内娜嘴里嘟囔着,当她难受的抻着贴在胸前的衣服时,她看着抬头望着自己的伦格,立刻转过身去,同时嘴里不住的低声唠叨着什么,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的回头说“那位近卫军统帅就在门外,他说只要你醒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告诉他,不过现在我不能让他进来。”
内娜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房间的一个角落看去,伦格艰难的微微扭动脖子,于是他看到了房间角落用粗糙的床单隔开的一块地方,在那里透过隐约灯光,能够看到里面的一个身影。
“你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吗?”虽然知道那个人儿听不懂他们的话,可内娜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涉老爷可不是好惹的,就算你是皇帝他也不怕,听说你闯进了璇小姐的房间,他就要冲进来。为这个他和那个阿历克斯几乎决斗,如果真打起来才有意思,你的近卫军统帅虽然勇敢可不一定会是涉老爷的对手,我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
“这个我知道。”伦格微微苦笑。
“公尝遇贼,贼人势众,皆曰避,唯公凛然不惧处之泰然,临贼至,公自一人往,力斩数人擒贼酋,时偶一顿尔。”
伦格能想做为丁超时,他看过的族谱中关于这位丁家祖先传奇般的故事,也许正是因为他那其他的冒险经历,深深的影响了当时的丁超,从很小的时候起,丁超就向往着能如同这位先祖一样,远赴异域,饱览世情。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自己却要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不过幸亏是璇小姐明白道理,她知道你晕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自己出来告诉那些人说你是因为有事情突然要找她所以才有些无理的闯进来的。”内娜呵呵笑了起来“你应该看看你那些大臣们当时脸上的样子,那可是一大群贵族呀,那种壮观的样子真是千载难逢。”
“你也是千载难逢。”
伦格看着里昂穷人派女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无奈,他知道要想很短之间内让这些几乎已经对贵族和教会彻底失望的人们改变观念并不容易,而且正是这些人,如果处置不当,要么会因为暴*的压迫成为一群彻底的破坏者,要么会因为自己的变革,成为暴民统治的根源。
伦格从来不认为暴民统治会比贵族压迫好上多少,如同一个苏德勒斯的两个面,少数的贵族压迫和多数人的暴民统治,都摆脱不了一群人试图压榨另一群人这个事实,唯一不同的只是人数多少而已。
看着内娜脸上那种总是要发泄一番的表情,原本要开导她一下的伦格却因为身上的疼痛和那蒸腾起来的热气感到了疲惫,他的眼皮再次开始打架,看着内娜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指,和好像变得越来越不清楚的声音,伦格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再次向着一团黑沉沉的世界里陷去。
“小姐,这些药水真的很管用,他就这么睡着了……”
伦格最后听到的,是女仆象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兴奋笑声。
………………
再次昏睡的伦格完全轻松了下来,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丝毫不能轻松。
对于皇帝刚刚发布了如此激动人心的宣言之后,就突然闯进一位年轻女性房间的这种举动,所有人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而且不能不承认,尽管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但是皇帝曾经晕倒的事实却是掩饰不住的,虽然对于民众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予以掩盖,甚至可以把这个解释成皇帝接受到了上帝的启示,要在冥想中听从上帝使命这种荒谬到极端的谎言,但是在教堂里面,人们却不得不面对一大堆突然出现的尴尬情景。
东罗马帝国近卫军统帅、宫廷总督、正教牧首区特使、罗马教廷受认使者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等等头衔的主人,跑得飞快的阿历克斯,正带着一小队近卫军站在房间门口,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同时眼睛紧盯着对面那位义愤填膺的哥哥。
那并不是一群普通的近卫兵,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走出去都有资格擎起一面近卫军分旗,这其中就有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而这时这些勇敢的分旗队长们,却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对面这些人的尴尬。
在他们对面,一大群丁家人也气势不减的盯着那些站在门口的近卫军军官们。
贵族和祈祷者们这时已经在开始的意外之后纷纷散去,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在这里引起双方的注意,而且这些色雷斯人即便远离君士坦丁堡,可罗马人那种喜欢到处流传的毛病也没有减去,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更愿意把看到的一切给别人分享。
阿历克斯已经顾不得那些可能会传得面目全非的贵族,当看到伦格闯进那个房间时,他先是要开口阻拦,可接着就被赶到了不妙,当他紧跟着走进房间,看到一头栽倒在丁璇丰腴的伦格时,阿历克斯相信自己那时候的脸色一定比他身上穿的内衫还要苍白。
可是他却立刻向后退出房间,并且顺手关上房门,当出现在走廊里时,他脸上已经换上一副似乎在刻意掩饰的尴尬神色。
”陛下忽然想起些重要的事情,我想那是为了向丁璇小姐表示对为他诊治的谢意,”阿历克斯用一种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口气向那些愕然的望着他的贵族们解释着,至于那些贵族怎么去想,他却不再去管,甚至他还盼望着这些人会因为他们的无聊,胡思乱想一番。
可是丁家人的出现却让阿历克斯感到头疼起来,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即便冒犯了这些与伦格关系变得越来越含糊的璇小姐的家人,也不能把皇帝再次晕倒的消息泄露出来时,那位璇小姐却自己开门走了出来。
虽然只是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向自己的哥哥短短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就重新退进了房间,可那些丁家人却终于收敛起了他们那种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这个时候的阿历克斯不禁暗暗感谢上帝因为巴比伦塔而混淆世人,令世人不得同言同语的奇迹,因为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从丁家人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就能猜出,丁家小姐在告诉她的家人,肯定是皇帝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了防止被人看破,现的这种僵持的样子却必须继续下去,毫无办法的阿历克斯只能召集起那些伦格身边最亲近的近卫军军官们,让他们和这些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和皇帝变成什么关系的东方人相互对峙。
关于皇帝的风流韵事,这些军官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的多,他们当中几乎每个人都曾经为皇帝与他的情人们的幽会警戒站岗,所以这个时候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近卫军,全都不约而同的双手背后,同时把佩剑紧紧别到身后。
也就是在这种掩饰之下,在终于打发走了那些贵族之后,丁泓立刻悄悄进入了房间,当他看到全身火烫的皇帝时,这位丁家的神医国手也不禁有些踌躇不安起来。
为皇后玛蒂娜在最危险的时候接生下皇子亚历山大带来的声望,让丁泓即便是在罗马帝国也已经成了颇为著名的名医,如果不是依旧要跟随着丁家的商队到处流浪,丁泓只需要在君士坦丁堡悬壶济世,也就足矣赚的个盆满钵满。
可是现在,丁泓却不禁开始犹豫起来,尽管他心中早已经有了为皇帝诊治的腹案,但是他所需要做的那些步骤举措,却并不适合在丁璇的房间里进行。
这让丁泓感到为难起来,因为在族中和丁涉这一房的关系较深,丁泓十分清楚为什么丁璇会不避忌讳的跟随兄长离开家乡,甚至不惜漂洋过海吃尽风浪颠簸之苦,也不肯返回。
丁璇是为了避开家中为她挑选的一门亲事才绝然跟随兄长离家,而丁涉则因为对胞妹的疼爱,毅然力排众议的应允了下来,一想到这其中的缘由,丁泓不禁感到为难起来。
但是皇帝的病情却显然也已经不能再拖。
“皇帝所得是缓疾热病,此病伏与**,逢季而发,虚寒入体,发时异常凶险,必须尽快医治才好。”当丁泓试探着向丁涉说出时,他看到自家九弟脸上浮起的一丝凝重。
对于因为帮助玛蒂娜接生而已经不知不觉的搅进了这个异国宫廷的局面,丁涉虽然并不反对,却也并不十分热衷,他深深知道其中的凶险坎坷。
不过如果说之前为皇后接生还能说是医者本份,可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就不禁让丁涉感到担忧起来,而且看着丁泓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丁涉知道其中显然还有着更多令人为难的事情。
“五哥,你我兄弟有什么方便是否的,尽管说就是了。”
丁涉是这样对自己的族兄说的,不过当他听完丁泓的解释之后,他却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要用热醋蒸煮全身,辅以药草?”丁涉听到这个时候不禁脸色连变,他看着妹妹的房门不由神色难看起来,当他通过内娜向阿历克斯要求立刻把皇帝搬离妹妹的房间,进行治疗时,却受到了阿历克斯严厉的拒绝。
“陛下的病情必须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出去,”阿历克斯当时眼中露出的冷酷丝毫不亚于白化病人的那双可怕的透明眼睛,而且他也立刻露出了一旦丁家人试图反抗立刻命令近卫兵予以屠杀的意图。
一时间双方在教堂走廊门外僵持不下,而这都让那些远远看着这一切的祈祷者们看的清清楚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终打破僵局的却是那位丁家的小姐,当她轻轻开门从里面出来,告诉僵持不下的两个人,她的房间里恰好有个浴桶可用时,人们知道丁璇已经做好了承担这一切的准备。
以调制宴席的名义,大批的醋粟被运进了教堂,尽管人们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不过这个时候人们正津津乐道的议论着关于皇帝兴致所至,忽然“拜访”某位异国小姐的趣闻,所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其中发生的变化。
不过让丁家人感到十分懊恼的是,不知道听信了旁边那个小萨拉森人在耳边说了什么之后,那位罗马的宫廷总督居然厚颜无耻的向他们提出要他们配合着演上一出戏剧的要求。
在这个要求中,丁涉和他那些族人成了要为自己被欺负的妹妹讨要公道的“娘家人”,而阿历克斯俨然和那些老近卫兵们成了任由打骂,只是一步不退的忠诚卫士。
对于这样的要求,丁涉只是背着手远远打量了一眼被他一盯,不由向阿历克斯身后躲去的胡斯弥尔一眼,然后他仰起头看着略显阴暗的天顶寻思了一下。
“这由我小妹来定,如果她肯应允,”丁涉莞尔一笑“我也不必做这不通事理的恶人。”
罗马人不禁感到为难起来,他们知道这样下去会意味着什么,不过意外的是,丁家的小妹听到这个请求之后,看着躺在床上额头滚烫的伦格,只是轻皱眉头淡淡叹息一声。
当内娜把丁璇的这个举动告诉丁涉时,丁家的掌舵人同样一声轻叹,随即吐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十万大千,一朝冤孽。”
滚烫的透着冲鼻酸气的醋粟水不停的浸泡,让被用粗布包裹的伦格身子阵阵发烫的同时,外面则正上演着一出可笑,却让很多人惊心的戏码。
这个时候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胡斯弥尔的心中,他们外表镇定下的焦急却一直在折磨着他们的身心,直到第二天房门终于轻轻敞开,略显疲惫的丁璇在内娜陪伴下出现在人们面前。
“皇帝要继续召见色雷斯大教议团的首领们,”内娜有些茫然的眼神看着神色紧张的阿历克斯,虽然似乎不太愿意,可她还是接着说“他真的疯了,这样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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