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那声坡顶上刚刚响起就沉寂下去的叫声,却已经足以引起注意。
几乎没有细想就本能的抓住身边的佩剑站起来的佳尔兰,一边用力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一边大声喊着呼喊身边的士兵,一时间整个营地里一片混乱。
不过十字军这一次的确是早有准备的,当罗马士兵们从营地里奔跑出来时,山坡上已经出现了一片不住晃动的身影,随着那些身影纷纷越过山坡,一片陌生的喊杀声,已经响彻整个山坡!
“撤退……撤退!”
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眼前局势的佳尔兰没有耽误一点时间,在其他的将领还试图让军队组成队形抵抗法兰克人时,他已经向跟在身边的号手出了撤退的命令,当号手因为犹豫稍一愣时,佳尔兰已经伸手一把抓过他带在身边的号角,对着天空出一阵呜呜的低鸣。
撤退的号角声让罗马士兵感到意外,虽然突然出现的敌人让他们一下子变得一片混乱,但是佳尔兰那根本不经战斗就命令撤退的举动,也让士兵们感到意外。
但是这时罗马人那比这个时代任何法兰克人都更加严密,异乎寻常的纪律在这时展现出了巨大的力量,即便只是稍一迟疑,可士兵们立刻开始向后退去,一些已经骑上马的骑弓手喊叫着向迎面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法兰克人投射出了一轮可怕的箭雨,随着那些人出一片凄惨的喊叫,被突然射倒的士兵不禁阻得向下狂奔的士兵们猛然一滞。
“快走!”佳尔兰根本不顾有些士兵因为敌人的倒下稍微迟疑的举动,他在侍从的帮助下跳上战马,虽然一阵阵的眩晕,可他还是奋力向后面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快撤退,快离开这里!”
佳尔兰的命令让士兵们不禁跟着他向后退去,而这时十字军已经呐喊着冲进了营地边缘着山坡树立起来,做为临时拒马的几节断木桩!
凯斯内斯相信自己的确看到了一个罗马人,虽然那个人远远的骑在马上,看不到容貌,但是他却从心底里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罗马将领!
卡斯内斯在这一刻霎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罗马人,他举起手里的长矛,随着一声自报姓名的大吼,这位十字军骑士,以一种令人生畏的巨大勇气,从自己的队伍里猛冲出来,向着那个看上去似乎摇摇欲坠的罗马人挺枪扑去!
佳尔兰只感到眼前一黑,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从身前昂起的马头上猛然袭来!
重重撞到他胸前的马头如同一柄重锤般砸在佳尔兰的胸口,他伴着战马的身子向后倾斜,佳尔兰立刻连人带马向后栽去。
佳尔兰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身子立刻马鞍时,因为恐惧出的一声惨叫,不过他的后背刚刚落在草地上,从他头顶上方已经有好几条身影从身边奔过,迎着对面的十字军冲了过去。
“大人,您怎么样?!”两个随从喊叫着托着还在地上挣扎的佳尔兰向后奔去,被紧紧夹在两个人之间的佳尔兰,只听到一阵阵的喊杀声,和不住从身边奔跑过的人们出的阵阵混乱声音。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佳尔兰只来得及出这样的一声吩咐,之后身体才感觉到那股巨大力量的撞击带来的痛苦,随着身子就向后栽去,他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盖伊看着眼前令人生畏的海面微微tian着嘴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冒险渡海,不过之前那个时候他一无所有,除了因为在欧洲因为近乎穷途潦倒而不得不决定冒险的勇气,他已经一无所有。
但是现在,虽然他的处境依然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惨淡,可是至少一顶耶路撒冷王冠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令人敬畏的国王。
“亲爱的,你也许不用冒险。”西比拉艰难的看着丈夫,她知道这个时候出海的危险究竟有多大,但是丈夫的倔强,或者干脆说是他们两个人的虚荣,让她并不很坚决的阻止着盖伊。
“我必须到阿卡去,要知道法兰西国王已经到了那里,我相信腓力国王会支持我们的,说起来我们的家族和法兰西王室还有着很深的关系,而且只要知道现在圣地的局面,我相信腓力一定会认为支持我才是对他最有利的。”盖伊坚定的说,他向妻子微微一笑,然后在亲吻她时,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必须赶在巴里安之前,要知道他已经派人去了耶路撒冷,我不能再让伊莎贝拉抢在我们前面了。”
丈夫的话让西比拉立刻收起了之前还犹豫不决的神色,她知道丈夫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危险但是和王冠比较起来,盖伊的冒险显然是值得的。
受到了妻子支持的盖伊就这样踏上了通向阿卡之路。他认为自己的这次旅行显得鲁莽,事实上正如他所说,他的家族的确与法兰西王室有着颇为悠久的关系,而腓力的到来显然让他自认看到了新的希望。
巴里安让儿子到耶路撒冷的消息让盖伊不安,一想到巴里安与伊莎贝拉的关系,他丝毫不怀疑那两个人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而他自己在的黎波里的处境却是十分尴尬的,做为国王,他能够指挥的却只有自己那座位于的黎波里一角的城堡里的手下,同时巴里安俨然以法兰克人领自居的傲慢,也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如果现在巴里安再和自称东方的法兰克人女王的伊莎贝拉结成同盟……
一想到这个再也坐不住的盖伊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萨拉森人已经因为法国人的到来开始调动军队,使得通向阿卡的道路被完全截断,但是盖伊还是决定冒险坐船沿着海岸向阿卡进。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四月二十四日,法兰西国王腓力经过将近一年半的准备和旅行,终于登上了东方的土地。
在那一天,这位精力充沛的国王在踏上沙滩的之后,很虔诚的跪下来亲吻这片曾经生过无数传奇故事的泥土,在向上帝和耶稣基督祈求得到拯救圣地的力量之后,这位国王按照习俗跳上马背举着骑士剑向着空中象征性的虚劈了一下,随后在法国十字军的高声欢呼声中,腓力穿戴好了预示着受到所有之前被认为已经升上天堂的十字军圣徒庇护的盔甲武器。
随后他向他的手下下达了向着位于阿卡不远的佩德拉城堡进的命令,而随后生的事情,让那些对这位国王给予一定希望的十字军感到颇为失望。
对佩德拉的围攻,与其说是一次残胜,毋宁说是一次闹剧,当十字军呐喊着,在城下躺遍了尸体,终于冲上佩德拉的城墙时,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群大出他们意外的老弱残兵。
不过即便是这样,腓力依然还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施施然的进入了这座只有不足三百名守军的城堡。
这样的一场战斗,让十字军不禁看清了这位高贵的法国国王,那实在并不如何高明的指挥能力,一时间十字军开始对被滞留在塞浦路斯的英国国王期盼起来,而且这让很多人不禁开始怀疑,在这位看起来不太得住的法国国王的带领下,自己能不能与那个可怕的萨拉丁对抗。
对于这样未免触及尊严的质疑,腓力显然十分的不悦,不过他还并没有到要与人决斗的地步,他只是把十字军聚集在佩德拉城堡和附近的几座堡垒之中,不过人们不知道的是,每当没有人的时候,这位国王就会望着塞浦路斯的方向出笑容,特别是当有传言说,罗马皇帝居然出人意料的从塞浦路斯南岸登陆之后,腓力的情绪就变得更好了。
“看来一切比当初想的还要好。”
腓力心里这样琢磨着,原本以为理查对塞浦路斯的贪婪会引起罗马人的不满,甚至可能会引起理查与罗马皇帝之间的纠纷的想法,现在看来似乎显得还不够大胆,虽然蒙德福特究竟在塞浦路斯能够给理查带来多大麻烦还不知道,不过腓力已经能够想象,那两位君主相遇时会是什么样子。
“女人真是上帝为男人创造的最可怕的东西。”腓力暗暗叹息着,即便是早有猜测,他也没有想到那位皇帝居然真的会为了阿赛琳冒险穿过科尼亚人的土地,这让腓力不由又在心里暗暗揣摩,为了这次未免过于突然的旅行,罗马皇帝与科尼亚苏丹之间,究竟都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不过就在腓力为这个猜想不免牵肠挂肚时,一位他早已期盼的使者来到了佩德拉城堡。
令腓力略微感到意外的是,埃及苏丹的使者并不是一位他想象中萨拉森骑士,而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沉稳,有着颇为浓重的学者气质的萨拉森文官。
当知道这个人是萨拉丁身边的秘书时,腓力不由饶有兴趣的和这个人交谈了起来。
伊本萨伊赫不得不承认这位法兰克国王有着一种奇特的魅力,让萨伊赫感到尤其意外的是,这位来自欧洲的君主,显然对东方并不陌生,或者说至少是有着比其他很多法兰克人更深的了解。
这让伊本萨伊赫不由警惕起来,他还没有忘记那位有着异教徒圣子之称的罗马皇帝同样对自己的民族颇为了解,甚至那位皇帝当初以法兰克人子爵的身份,能够很随意的引用神圣的经书中穆圣源自安拉的教诲。
而就是当时的那位子爵,却给苏丹带来的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所以,当听到这位国王很随意的提到了一些萨拉森人的习俗后,不但没有引起伊本萨伊赫的高兴,相反却换来了他更大的警觉。
“尊敬的苏丹,我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明了我们的习俗,这只能说他对东方的注意要比我们认为的多的多,这不能不令我感到担忧,而另一位法兰克国王是什么样子,我却还不知道,不过我想即便英国国王对我们的了解只及这位君主的一半,那么我也要断言,我们已经遇到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危险的敌人。”
伊本萨伊赫在给苏丹的信中这样不无担忧的写着,不过这位埃及苏丹的秘,就在他在信中揣测理查学识的时候,那位英格兰的国王,正用掺杂着法语,拉丁语和他母亲娘家的某些可能谁也听不懂的家乡俚语,大声咒骂着站在面前的一位爵爷。
“哦,大人您呀,您就这么回来了,就这么让您的领主丢脸,让您自己的家族丢脸的回来了?!”
理查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嘲讽的话让站在他面前的人脸色通红,不过在忍受着这一阵阵的讽刺之后,刚刚要开口说话的爵爷,再次听到了国王的咆哮:“居然就这么简单吗?我看您还是回到海上去吧,也许您只能在那些在水里漂着的东西上才象个骑士,不过那样可真是您的悲哀,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只一堆破船能够创造什么样的辉煌荣耀。”
凯斯内斯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通红,他能够容忍国王因为愤怒而对他个人的讥讽,但是他却无法容忍对他梦想的污蔑。
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落在理查眼中,不过这引起了理查更大的怒气,他一步走到卡斯内斯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低声质问着:“告诉我爵士,您是不是被人打得大败,甚至是被对方仁慈的放了回来的?”
听到国王说到“仁慈”的时候刻意加重口气,凯斯内斯觉得心中的愤懑几乎就要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陛下,我的士兵很多都死在那片山坡上,而且之前我们完全可以取得胜利,甚至我相信我已经重创了那个罗马人的将领,但是一切都是意外,我没有想到……”
“哈,您没有想到?”理查打断了凯斯内斯的话,他好像听到了个笑话似的,用好笑的神色转头看着旁边的贵族们,然后他紧紧盯着凯斯内斯“您没有想到?您难道不知道罗马人的军队正和我一样赶向尼科西亚吗。难道不知道罗马人随时都会出现在您的面前,而不只是那个一直和您在整个平原上到处捉迷藏的罗马军团?”
“这是我的疏忽,陛下,”卡斯内斯的声音沉闷,接着他用更加低沉的声调说“可是陛下,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我和我的军队。那些士兵是最好的,就和我遇到的敌人同样是最好的一样,如果这里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是如何作战的,我想他们就能够明白我这么说的原因了,所以陛下,我为我的失败感到遗憾,但是却并不感到可耻。”
自从凯斯内斯再次开口之后,理查就一直静静的听着,当看到这位爵士终于说完之后,他微微点着头向旁边的人慢慢的开口:“看来我们这里出了一位诡辩家,不过我想在为您的失败辩解之前,我们应该先去见见那位把你送回来的希腊人。”
说着,理查和凯斯内斯错身而过,向着帐篷外走去。
在理查王帐对面的空地上,一大群乱哄哄的十字军围成一圈,他们时不时的出好奇的声音,当国王到来时,他们不由向两边让去,出了在空地中间站立着的一队罗马军人。
罗马人特有的异常耀眼的红色披风,在风中不住飘扬起来的火红色的头盔盔翎,和那身看上去就让十字军士兵,甚至是贵族们也感到嫉妒的精致铠甲,这一切都让这些罗马人看上去是那么与众不同。
而且他们的态度中也充满了傲慢的,他们只是簇拥着一位看上去衣着更加华丽的罗马军官静静的站在那里,除了这个罗马军人身后矗立的旗帜出呼啦啦的响声,这队罗马军队没有出一点声息。
“你们当中谁会说法语?”理查低沉的问着,当他看到那个盔甲华丽,或者说是有些过于华丽的军官向他微微点头鞠躬时,他看着这个年轻人淡淡的问“告诉我你是谁。”
“尊敬的陛下,罗马帝国与保加利亚王国的皇帝,埃德萨与考雷托尔伯爵,塞浦路斯伯爵国的保护者,贡布雷皇帝陛下的宫廷总督和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愿意为您效劳。”
听着那一连串称号的理查脸色不由得一直阴沉下去,当他听到“塞浦路斯伯爵国保护者”的这个名称时,他终于无法忍耐的出了一声重重的哼声。
“你的皇帝看来很快为自己寻找一个好名声,不过他怎么能证明自己是这个岛的保护者,在我看来这个称号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理查向阿历克斯质问着。
“我的主人已经得到了塞浦路斯佐薇女伯爵的效忠,”说到这里的阿历克斯脸上不由出了一丝微笑,到了这时他才尽量让自己内心中那一丝紧张平静下来,面对这位名冠欧洲的君主,阿历克斯不能不承认有着一种难言的重压“女伯爵已经在要求获得罗马保护的文件上加盖了纹章印鉴,这就证明我的主人完全拥有对塞浦路斯的保护权。”
“哼,那个女伯爵的纹章印鉴,那么说总督,你的皇帝自认自己是塞浦路斯的领主了?”理查看着阿历克斯年轻的脸不住的打量着,他听说过那个罗马皇帝是个年轻人,不过看到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总督他就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摩,那个贡布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想你的主人已经忘记了,尼科西亚的贵族已经否决了那个女人继承塞浦路斯的合法地位,她是个私生子,这也许对罗马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是对法兰克人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而她的父亲,是受过法兰西国王封赐的伯爵。”
理查的声音里透着一阵难以掩饰的得意,他这个时候甚至觉得之前蒙德福特所做的一切并不那么让他讨厌了,虽然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最终要面对罗马人,那么蒙德福特之前的那些暴行,反而成为了帮助他威胁那些塞浦路斯贵族的用力工具。
“国王陛下,难道您并不认同皇帝陛下对塞浦路斯的保护权?”
阿历克斯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脸出坚决神色的理查,当他听到理查用毋庸置疑的腔调说出“是的”之后,阿历克斯稍一沉吟,然后向理查鞠躬行礼: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告退陛下,按照皇帝陛下的吩咐,我只能遗憾的向您宣布,我们只有在战场上确定这一切的最终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