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掀起白色浪花的海面上缓慢掠过的船帆,从城墙上看去就如同一片片漂泊的叶子。
不过正是这些叶子,却驮载着无数的财富来往于贫瘾的欧州和令人神往的东方之间。
而博尔普鲁斯海峡,无疑是这条贯穿着财富和梦想的黄金道重要的一环。
艾萨克二世喜欢在这种时候站在王宫后墙上看着海峡里经过的那一条条的巨船,对他来说,每一条船的经过都证明着他无上权威的存在。
尽管和之前很多君主相比,艾萨克知道自己还是逊色很多,但是他却并不气馁,多少年来从一个军区将军而最终爬上皇帝宝座的经验让他知道,很好的耐性往往能让一个居于劣势的人最终获得胜利。
至少做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艾萨克如愿以偿的铲除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一想到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只能永远在对岸的监狱里渡过后半生,艾萨克就不禁为自己的睿智得意洋洋。
而再一想到另一个让他不省心的弟弟,也应该已经和那个让人烦恼的贡布雷一起陷入了色雷斯的麻烦之中,艾萨克甚至认为自己的智慧并不比以前的列位先帝差上多少。
为此,他不惜自掏腰包决定举办一次盛大的弥撒,而且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尽管这次纯粹是让他为自己的胜利而庆祝的弥撒因为君士坦丁堡大妆的身体忽然病,而不得不延期,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印象宴帝的兴致。
他命令人找来了一位著名的雕亥大师,然后在圣宫后墙能够俯瞰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地右手按长剑,摆好姿势,准备让那位大师把自己这个。时候的意气风用大理石永远的留给后人。
而他那种看着海峡的样子,看在那位大师的眼里,的确是立刻激起了极大的灵感,他用手中的刻刀和凿子不停的雕刻下皇帝当时的样子,而且他的嘴里还不停的为自己即将创作出一件传世杰作而兴奋的出啧啧的声音。
不过这时候的艾萨克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这尊雕像在十几年之后,即将随着君士坦丁堡其他的众多艺术珍品一起被同样佩戴十字架,却彻底洗劫了这座宏伟都市的西方骑士打包掠走,而在其后很多年中,他的雕像将做为威尼斯总督府中的一件摆设,成为无数人用来嘲笑东罗马的明证。
但是现在的艾萨克皇帝无疑是十分高兴的,当他接到来自色雷斯的报告说,那位贡布雷居然带领着自己的骑士团大胆的越过了彼罗得山隘口时,正在苦等消息的皇帝兴奋得几乎要保住带来好消息的使者亲吻一番。
他迫不及待的向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信们下达着命令,之后当让从早先就派到色雷斯将军阿内塞那里返回的使者口中听到,阿内塞已经成功的抓住了贡布雷试图向君士坦丁堡派出的求援使者时,艾萨克觉得上帝真的是开始眷顾自己这个和耶稣基督坐在一起统治罗马的皇帝了。
“只要一个月,不,只要半个。月,甚至更少的时间”艾萨克在心里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只要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之后,那个贡布雷就会因为缺少补给而变成一头饿得疯的狮子,而一旦他在色雷斯开始抢劫,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色雷斯人最可怕的报复。”
对于色雷斯风俗的了解让艾萨克坚信自己这步棋的确是走对了,尽管每当想起为了实现这一切而付出的代价过于高昂而心头隐隐痛,但是他很快就会从这种短暂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而现在,他除了期待自己的大理石雕像尽快完工,就是盼望着君士坦丁堡大牧的病情能早些好转,因为他正迫不及待的盼望着他的弥撒能尽早进行。
身体微胖的宦官领心的站在远处,当他看到刚刚喝过酒之后,眼神浑浊的皇帝正盯着远处一个走过的女人微微出神时,他立玄认真的注视起那个女人,同时他低声吩咐着身边的手下,要他们去找那个女人,先把她安排到一个地方,对于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宦官领自认还算在行。
至少他不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些到霉的前任。
“阿内塞是不是想要回到君士坦丁堡?”
正在琢磨着主子心思的宦官手拎网忽然听到了皇帝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就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艾萨克忽然向着他微微比了个。掂量钱袋的手势。
“告诉我他给你送了多少好处。如果你肯分我一份,也许我会考虑他的要求。”
宦官领肥胖的脸上霎时一阵苍白,就在他膛目结舌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艾萨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告诉那个笨蛋,如果他能帮我把这次的事情做好,也许我会派他去特拉比松。”
“可是瑞恩希安将军
听到皇帝这随口而出的许诺,宦官有些愕然的轻声追问着,随即他就看到了皇帝脸上充满了泄愤般的笑容:
“我想特拉比松很快就会出现一个空缺了,如果阿内塞那个笨蛋让我满意,我是不会吝啬给他这个职位的。”
“遵命,陛下。”宦官立刻低声的回答,同时他的头上不由开始冒出一阵阵的冷汗,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让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安危暗暗担心。
但是这时的艾萨克皇帝显然正处于兴奋之中,他接着酒力肆无忌惮的大声向那位雕刻大师议论他对那些大臣的看法,而他所用那些下流甚至肮脏的词汇,则让那位大师吓得全身抖,不住的祈祷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听到这些话。
“说到我们的大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皇帝用力拍了拍放在旁边的长剑“要知道我相信他如果去做一个酒店老板更适合,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他身上闻到了葡萄酒的味道,而那可不是被允许喝酒的日
皇帝哈哈大笑着,直到他终于看到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脸色苍白的大师直愣愣的看着他时,他才忽然停下来,脸色阴沉的盯着那个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如果你敢把我的话传出去,我就立刻让你知道雷克雷监狱是什么味道!”
“当然不会,陛下,我向上帝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大师惊恐的回答着,尽管早已对这位皇帝一向的冷酷残忍有所准备,但是他还是被忽然变了脸色的皇帝吓得全身颤抖。
“不过为了能让你的这些话有所保证,我想我还是先扣下要付给你的报酬吧,等我认为这些话已经不再会威胁到我的时候,我会如数付清的
听着艾萨克这明显的变相赖账的说辞,大师不禁目瞪口呆,他想象不到一位罗马皇帝居然会干出这种无赖般的行径。这让他不禁心中有气又怕。
“即使是皇帝也并不是富翁”看着摇摇晃晃的走远的大师,艾萨克举起酒杯用力灌进嘴里,随即他回头看着远处海峡里跌富起伏的船帆,忽然回头向着一直伺候着的宦官出命令“让米利厄诺斯将军来见我,要快”。
米利厄诺斯将军,他的全名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叫的上来,但是只要在君士坦丁堡有人高喊一声“啤酒桶米利厄诺斯!”那么,几乎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能说出他在什么地方。
这位一年当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就铺子里度过的将军,是整个罗马帝国难得的最为悠闲的军团将军。
事实上,自从一百多年前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的海面上,罗马人的舰队用那种令东西方的国家都感到畏惧的可怕火器击败了阿拉伯人的进攻之后,罗马帝国的舰队就再也没有创造过任何足以自豪的战绩。
相反,当阿拉伯人天才的海军统帅萨依甘带领他的舰队,在经过了多年的准备,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卷土重来。并一举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重创罗马海军之后,原本就不被东罗马帝国所重视的海军,则干脆彻底变成了一个空泛的名词。
再也没有人重视海军,甚至很多人干脆忘记了在帝国的军队中还有这样一支曾经创下过辉煌战果的棒大军队。
海军将军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的笑柄,而只有那些在历史上地位显赫,却已经家道中落,而且最不受人喜欢的贵族子弟,才会被授予这个倒霉的职务。
而啤酒桶米利厄诺斯显然符合这所有的条件。
肥胖,或者说是完全一堆赘肉更加贴切的米利厄诺斯是被人从一个酒铺后门的阴沟里找到的。
尽管没人能证明这位地位可以与任何一位军区将军相当的海军统帅是被人扔出来的,但是他那肮脏的样子还是让那些找到他的人不由暗暗笑。
随后,在经过了简单的收拾和清洗之后。这位满身酒气的海军统帅就被人带到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皇帝面前。
而看着这个几乎站都站不稳的人,艾萨克二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怒火。
“啤酒桶米利厄诺斯,这个名字难道不让你觉得是个耻辱吗?”
皇帝愤怒的盯着眼前的将军,嘴里不住的出玄薄的讽刺:“你就和你父亲一样是个笨蛋
“陛下,那是您舅舅肥胖的海军将军满不在乎的回答着。
“你就和你爷爷一样是头蠢猪!”皇帝立时暴跳如雷。
“对不起,那是您外公啤酒桶,的嘴具喷出带着酒味的回答。
“我的上帝,我怎么会有这么一群混蛋亲戚!”艾萨克愤怒的在来回转着圈子,但是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愤怒时,他停下脚步一把抓住眼前胖子几乎撑开了的衣领“听好了,不论你以前都干了些什么我不会计较,我现在要你做件事。”
“愿意为您效劳,陛下米利厄诺斯似乎想弯腰行礼,但是看着自己前凸得看不到脚面的肚子,他只能在微微哼了一声之后停止了这种奢望。
“听着”。艾萨克显然也并不奢望自己的这个表弟能有什么恭敬的态度,他奋力拉着这堆赘肉走到地图边,指着绘制着君士坦丁堡地形的地图不住的比戈着“你听好了,不管你使用什么方法,我要你立刻想办法让那支驻守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向我投降。”
“陛下,那支舰队并不属于我们,如果那样做,就意味着我们和的黎波里甚至是所有法兰克国家宣战。”
米利厄诺斯愕然的看着皇帝,他甚至本能的抬起肥胖手,想在艾萨克眼前晃动一下,以证明这位皇帝没有神智失常。
“我要那支舰队!”艾萨克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表弟,虽然他知道吧这样的重任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实在令人担忧,但是他却再也想不起能够让承担这个人物的合适人选了。
正如米利厄诺斯所说,对驻守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下手将意味着与法兰克人的彻底开战。
但是,贪婪却驱使艾萨克不由自主的想要得到那些早已让他垂涎三尺的舰船。
而艾萨克没有对米利厄诺斯说的,是让他为之心动的更大的诱惑。
塞浦路斯,这颗地中海东岸的宝石曾经长期归罗马帝国所有,而随着阿拉伯人和法兰克人的到来,罗马却不得不忍痛看着这颗璀璨的宝石在异教徒和法兰克人的手中交替轮换。
夺取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重新武装帝国海军,进而夺取整个塞浦路斯,重新成为地中海的主宰!这些梦想在一代代罗马皇帝的心中扎下了深深的根基!
“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为我夺取那支舰队,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家族永远被称为啤酒桶米利厄诺斯,那么就去想办法做成这件事情!”
艾萨克愤怒的,甚至是恶狠狠的向着表弟低声咆哮着。
“也许,我能想出办法,”水,斯嘴里出嘀吐的嘟囔。当他看到皇帝紧皱双眉盯君地刚他艰难的微微弯腰,然后挪动步子向着房间外面缓缓走去。
“我的上帝,但愿这个蠢货不会误事。”看着逐渐消失在门外的那个庞然大物,艾萨克不由喃喃自语。
“嘿!”
一声震人耳朵的暴怒喊叫如炸雷般响起,随着这声呐喊,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荣两个破麻袋般被人扔了出去!
紧接着,随着又一声充满了愤懑的吼叫和令人胆寒的脆响,几颗牙齿随着一记狠狠的拳头直向空中飞去,在夹带着痛苦的惨叫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着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敌人追去!
看着眼前已经退无可退的对手眼中露出的恐惧和绝望,如一个巨人般的胜利者裂开了他撕扯到一边的嘴唇,露出了满嘴肮脏的黄黑烂牙。
随后,他就看到了对面那个敌人眼中闪过的一丝古怪的笑容,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脚下的晃荡。
就在巨汉得意的笑容开始变成恐慌时,那个被他追得无路可逃的敌人忽然灵巧的冲到他的身边,随着那人只是顺手轻轻一堆,巨人的身体已经伴随着脚下不住起伏的跌富和他嘴里出的恐惧大叫,跌跌撞撞的向前扑去!
随着一声重物落水的“噗通”大响,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胜利者已经翻过齐腰高的船帮,一头栽进了碧蓝的海水之中。
船上的人们立刻围拢过来,他们站在穿上看着那个掉进水里之后就慌乱的不住挣扎,但是除了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却只能用恐惧的喊叫求救的巨人。
船员们出一阵阵的嘲笑,而刚刚被打的几个人,干脆向着正在水中时沉时伏的巨人吐着口水。
“你们这,异教”上,上帝”巨人的嘴里不住灌着海水,尽管尊严和倔强始终让他不肯吐出那个。词,但是随着身体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他终于忍不住的叫喊了出来:“救命!”
“这次比以前时间都长了不少”一个船员看着下面挣扎的居然呵呵一笑,随即他忽然按住船帮一跃落进水里,同时他抬头向看好戏的船员们大声喊着:“多下来几个人,这个法兰克杂种不好对付。
在一阵手忙脚乱和一声声的痛苦呻吟声中,巨人终于被扯上了船。
看着这个爬在甲板上不住吐出海水的法兰克人,船员们大声嘲笑这,而当他们看到那个人似乎因为愤怒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时,立刻有人抓起了身边的武器。
“够了”一个身穿肥大的阿拉伯半长裤的瘦高男人喝止了可能会变成一场真正屠杀的游戏“我想这个法兰克人应该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最强的,甚至即使不是在船上,他也不可能打败阿赛琳,所以说他并不比海盗强!”
蜕的对,我们的阿赛琳!”船员们大声呼喊着。
“她是佐薇,是塞浦路斯的佐薇,不是你们的阿赛琳!”法尔哥尼吐出最后一口海水之后艰难的站了起来,他一边用力摇着重的头,一边嘴里含糊的喊着“这个舰队是我指挥,听好了,是我指挥!”
“虚荣的法兰克人”瘦高男人无奈的摇摇头“如果这样让你觉得舒服点,那好吧,这个舰队是你指挥。”
“对,是我,是我
法尔哥尼嘴里依然含糊的唠叨着,直到“噗通”一声昏头转向的栽倒在甲板上。
一阵阵的呼噜声从狭窄的船舱里传来,法尔哥尼躺在角落里沉沉的睡着。
自从在凯撒利尔城外遭受到了一次几乎致命打击之后,这个始终跟随着伦格的阿拉贡巨人,就不得不为了彻底根治他那纠缠不清的伤势而暂时离开了伦格的身边。
尽管一路跟随着伦格进入了君士坦丁堡,但是让法尔哥尼感到愤懑不安的是,他现能够属于自己的位置却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接到伦格的命令被派往驻扎在金角湾上的塞浦路斯舰队,法尔哥尼不由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被子爵大人彻底遗弃的废物。
自暴自弃的录尸者在来到舰队的第一天就开始到处惹是生非。
伦格和阿赛琳在君士坦丁堡时,海盗和塞浦路斯海军对他的容忍随着他们的离开而逐渐消失,个舰队几乎都把这个看起来就格格不入的狂信者当成了一个笑料。
这种笑话换来的,往往是法尔哥尼可怕的拳头。
但是,尽管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个,让人讨厌的录尸者,却也始终没人真的想要他的命。
因为整个舰队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伦格身边的一个勇士。
虽然私下里人们议论说,子爵大人是厌烦了这个人喋喋不休要杀光异教徒的叫嚣才把他从身边打走,但是人们却还是尽量不去过于触犯这个人。
因为他们都知道做为最早跟随子爵的亲信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再次被子爵大人重用。
法尔哥尼嘴里出如雷的斯声,事实上他也只有在沉睡时才不会想到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
不知道多少次,他曾经坐在甲板上看着远方,想象着大人派人来召唤自己回去,但是他却一次次的失望了,这让他感到愤懑和伤心。
所以他只有用不停的打架和睡觉来摆脱那些让他烦恼的东西。
一阵先是轻微,随后越来越猛烈的摇晃让法尔哥尼从沉睡中渐渐醒来,他迷糊的睁开眼,借着甲板外的亮光,他看到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快醒醒法尔哥尼”大声的喊叫在法尔哥尼耳边响着“子爵大人需要你!”
法尔哥尼一下跃起,他不顾脑袋撞到船板的疼痛睁大眼睛盯看来人,过了好一阵才大叫起来:“近卫骑士不平,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