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萨拉丁前锋的警号烽火从建立在耶路撒冷远郊的高丘上出时,双方的军队几乎同时看到了望塔上点起的冒着油烟的巨大火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火堆似乎是出越来越急切鼓点般相继点燃了。
在警号起的时候,早已守候在城头的由民众组织起来的守军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霎时间,不论是城头、城道或是刚刚按照伦格的命令,用奇怪的方法在城里围着城门建起的一座半圆型的高大围墙上,甚至是在城墙下附近的街道上,都已经拥满了手持武器的民众。
现在,这些不久前还是普通民众的耶路撒冷人有个不知道由谁带头称呼的名字“耶路撒冷护圣军”!
在街道上,小巷里,还有一些和城墙相连的塔楼顶上,拥挤的护教军战士们焦急的等待着。这些人当中很多人不但没有护身的铠甲,而且衣衫破烂,双脚赤足。他们有的人手里握着已经生锈钝断的刀枪,有的干脆握着不能称为武器的棍棒草叉。
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人们脸上透出的决绝和毅然赴死的气魄,当站在城上的人把看到的一切小声传递下城墙的时候,站在下面的人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小声议论着。
恐惧在这个时被轻声的吟唱代替,随着一些手握十字架地教士默默的走进人群,战士们开始向牧师们低声倾述自己的愿望和请求上帝最后的宽恕。
“大人,我希望到了天堂能见到我妈妈。”一个个子矮小脸上还不脱稚气的男孩抬头望着教士,他手里的一柄草叉不住摇晃,和那草叉高高的尖端比起来,他就像头站在苍天大树边上地幼鹿。
“孩子。你多大了?”牧师微微皱起了眉。他把手搭在男孩肩头用力摇晃了一下。看着他不住前仰后合地样子。牧师不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贡布雷大人命令不到十四岁地孩子禁止参战。你不知道吗?”
“可是大人。我已经十四岁了。只是个子小点!”男孩蹩脚地谎言让身边地人一阵轻笑。不过这却缓去了他们绷得过紧。有些痛地神经。
“这不行。这是违反大人地命令!”牧师毫不通融地向一个始终沉默地站在附近地一个考雷托尔士兵招了招手。看着那个士兵向走了过来。牧师不由摇起了头“孩子。为上帝献身是我们地光荣。可是并不是只有这样才可以。你照旧可以用其他方法表现虔诚。”
“可是我要战斗!”男孩大声喊着“我地父亲在哈丁!”
哈丁!
这个名字立刻让已经向他肩膀伸出手地士兵停了下来。四周地人在这一刻也霎时变得一片沉寂。
“求你了大人,让我留下,我会用草叉,我不会给任何人找麻烦!”男孩几乎是哀求的伸出空着的手紧紧抓着牧师的袖子。
“大人,让他留下来吧。”“对,这孩子是个耶路撒冷人!”
有那么一阵,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可随着一句“愿上帝保佑你的父亲。”他还是用力向士兵做了个手势。
随着从男孩嘴里出的阵阵不忿地叫喊,他单薄的身子被身披铠甲地士兵紧紧抓住拖出了队伍。
男孩一路挣扎着一路喊叫着,当双脚离地的被拖到一个角落扔在地上之后,他看到了站在面前地那个牧师。
“孩子,贡布雷大人的命令必须被遵守,这也是他要求我们所有耶路撒冷人必须做到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守住圣地。”牧师对一脸愤懑的男孩缓和的说,然后他忽然把手按在男孩头上微微念了一句祝福词之后低声说:“不过难道你不知道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吗?譬如给战士们运送弓箭或照顾受伤的人。这些事大人并没有限制年龄。”
“哦?”有些意外的男孩略微一愣接着立刻不住的点头,接着他立刻转身向一片蒸腾起大股烟尘的房子跑去,同时远远传来了他高声喊叫:“谢谢您仁慈的大人!”
当第一个撒拉森人出现在高丘上的时候,人们只看到了一个孤独的握着旗帜的旗手,他沿着起伏的丘陵不住横向奔驰着,看不清图案的旗帜在他头顶猎猎飞扬。
而在他的身后,一片漫天升腾起的烟尘正在高丘后面逐渐象条向两边延伸的带子般展开。
终于,那个人似乎停在了那条“烟带”中间的地方,随着他把手里的旗帜向上高举随后用力一顿,他开始缓慢的顺着高丘走下。
在他身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撒拉森人开始出现在坡顶。随着那黑色的袍服从蒸腾的灰色烟尘中逐渐跃出,一片黑色浪潮慢慢涌过山丘,向耶路撒冷城前蔓延过来。
“终于来了。”
不知有多少人的心里升起这句不知道是该更加紧张还是终于可以放松的话。
人们看着在城外逐渐靠近的敌人,望着那片汹涌波动的黑色潮水,有的人开始紧张的颤抖起来,而有的眼中则露出兴奋以至嗜血的冲动。
“稳重,撒拉森人不会这么快就进攻!”
“看好自己的武器,那就是你们的性命!”
“见到敌人要在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再扔油罐,握紧你们的驽,那很宝贵!”
士兵们对平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那些普通士兵这时已经成为了这些刚刚拿起武器,才只经过了短暂训练的“护圣军”的队官。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士兵也不能不承认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地虔诚和勇敢则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真正的战士!
而在这些稍显混乱的队伍后面,五个考雷托尔重骑兵旗队下马矗立在不远处的几条街道的汇合点上。
和那些夹带着紧张和兴奋的护圣军不同,这些身披甲冑,装备与其说是法兰克重骑兵,倒不如说有些近似马木留克的考雷托尔旗队是严肃沉默地。
那种沉默就如同他们身上被漆得黝黑的链甲一样,充满令人窒息的压抑,却又隐约有着使人会随时爆的错觉。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拥挤不堪
后面慢慢传来,当站在最后地士兵回头看去时,他立声惊喜般的低喊。
这低喊立刻让人们纷纷回头,于是低呼声随着那几个骑士的前进逐渐向城墙前蔓延开来,最后随着人们地高喊,汇聚成一片响彻城头的高呼:
“耶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安拉佑护!至尊至大!”
更高亢的呼声从对面广阔的平原上响起,如扬起地狂澜席卷城头!
漫布城外一片黑潮般的军队随着虔诚的呐喊向前迈进,并不整齐却如一激荡浪潮般的震动不住从远处传来,随着震动越来越大,城头上的士兵似乎感到了那可怕的压迫,那股乌压压地黑云似乎就会那么毫不费力的蔓延上耶路撒冷地城墙。
伦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站在城头,远远看去,黑色地战马和黑色的连帽长袍把这一人一骑完全包裹在一片醒目地黑色之中,面对同样服色却势不两立敌人,在人们出紧张的喘息时,伦格向站在不远处的巴里安微微点了点头。
“巴里安大人,请你指挥这里的一切,”伦格开口说了句让巴里安有些诧异的话,然后他慢慢调转马头沿着城道向下走去。
“你去哪?你要干什么?!”巴里安大声问着,即使对伦格有着浓重的敌意,可是看着出现在城外的敌人,巴里安还是不由自主的为圣地担心起来。
当他看到伦格居然向城门走去时,他的喊声几乎有些沙哑了:“你别去你这个蠢货!异教徒会把你剁成碎块的!”
听到巴里安的话,伦格抬起了头,他迎着从巴里安头顶设下来的阳光,先是身后挡在眼前,接着在稍微适应之后微微笑了笑:“大人,当年耶稣基督从这座城门走进来时就没想到过会再走出去。而我现在要从这座城门里走出去,至于是不是再能走进来,那一切就都要由在天的父来决定了。”
说完,伦格不再理会听到这话后立刻目瞪口呆的巴里安,抬手示意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扳动了绞盘。
随着难听的沉重闷响,下端粗重的铁锥直接扎进地里的门闸轰鸣着缓缓升起,随着门闸外的光亮,如一道掀起的帷幔般从比赛弗勒斯蹄下延伸上来,伦格看到了对面那漫天尘土中隐约可见的巨大行列。
“就在这里伦格,就在耶路撒冷,”他用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低声叮嘱着自己“你的命运在耶路撒冷,这是从前世就已经注定的了,准备战斗!”
随着这声从心里的迸的宣言,他抓住身边早有人举起的红色黑十字旗,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随着比赛弗勒斯出的一声嘶鸣,黑色战马如一片乌云般霎时冲出城门。
在城头无数人心神俱动,屏住气息的紧张凝望下,伦格单人匹马向着对面的撒拉森大军直奔而去!
“他疯了!”站在巴里安身边的赫拉克留紧张的咽着唾沫,看到四周没有人注意,他忽然一把抓住巴里安的手臂尽量放低声音说到“也许我们可以和萨拉丁做笔交易,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你现在是城里最有地位的贵族,你可以立刻宣布和萨拉丁谈判,那样你会救下很多人,他们会称你为‘父亲’。至于这个疯子异教徒会收拾他的。”
巴里安脸上粗糙的筋肉猛然抖动了一下,他的呼吸因为心绪激荡开始变得重起来,当他看到赫拉克留眼中催促的眼神和他不住点头肯定的表情,巴里安的心跳的更加激烈,他的手不由紧紧抓住腰间的长剑,一个决定就在他的嘴边滚滚欲出。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砰!砰!砰砰!!”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忽然从城墙的某个地方响起,顺着声音,巴里安看到一个同样身穿黑袍,却头异常雪白的男人正用手里的剑柄有节奏的敲击着盾牌。
同样,在他身边,一群手持长矛盾牌的考雷托尔骑兵也随着这节奏整齐划一的敲击着盾牌。
而且这敲击声也从街道上,从小巷里,从四面八法加入进来,一时间似乎整座耶路撒冷城都覆盖在这充满决绝声势的鼓点之中!
巴里安的脸上冒出了冷汗,而他身边的赫拉克留则已经完全沉默下来,当两个人的眼神再次相遇时,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恐惧。
在这时,尽管他们身处人群之中,但是他们却又有种没来没有这么孤独的可怕感觉。
而最让巴里安感到不安的,却并不只是这让他觉得已经不可抵抗的力量。
当他无意间看到赫克托尔望向自己,那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的表情之后,他立刻为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蠢事感到庆幸,同时更多的念头开始在他心底里涌动起来。
毫无遮掩的大地上一片蒸腾,不只是头顶的阳光,还有从对面涌来的那阵阵有如实质般的肃杀之气。
在比赛弗勒斯终于奔跑得全身被汗水浸透之后,伦格牵住了马缰,他稳定的让爱马矗立在广阔的平地上,望着从对面涌来的黑云般的大军,他把手里的旗帜的尖头用力插进了身边的地面,沉默的等待着。
千万双脚踏在大地上出的响声是震撼的,可当那千万军队沉寂下来时,同样毫不逊色的压迫也扑面而来。
在离伦格远远的地方,撒拉森大军终于彻底停止了前进,一时间除了在漫天烟尘中飘扬的旗海出的猎猎响动,整个大体上再也听到不任何声音。
接着,伦格看到了在一面新月旗帜的拱卫下驰马向前的一个身影。
在阳光映照下,那个骑士身上的盔甲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前面是单人独马,后面是如山兵将,这一刻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巨人在向自己缓缓而来!
当来到伦格面前时,看着这张已经熟悉的黝黑面孔,伦格微微点头开口说到:
“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苏丹。”
“的确如此,”萨拉丁看上去有些清减的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对我们双方的军队来说这实在不是个让人高兴的会晤。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要说,真是幸会了,子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