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伦格的脸不住摇晃,而且不停的高举双手,又不停摇头,那样子倒真是让伦格觉得颇为感动了。
“看看呀,真的是小伦格。这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出人意料呀!”塔索不住的喊着,他时而把手伸到伦格眼前晃动,然后轻轻的用手指触摸伦格的衣服,时而又缩回去仔细看着自己的手。那样子就好像是因为碰触了什么古怪东西要确定自己的手是不是还完好如初。
在这期间他的嘴也一直没闲着,一声声“哦,上帝呀!”“哦,圣母呀!”的惊叹不住从他嘴里蹦出来,就像是在做例行祈祷似的。
“这可真的是没想到,”伦格看着同样穿着侍从服饰的塔索惊奇的问着“我原本以为你会送那个女仆回她的家乡呢。老塔索,在我们分手之后你怎么会到了的黎波里?看起来你还在这里找了个差事?”
“我真没想到竟然真是我们的小伦格。看看呀,这是‘上帝的宠儿’呀!”塔索丝毫不理会伦格的问话,他只是不不住的拍打伦格的肩膀,那股子力气大得让伦格很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嫉妒想要谋杀自己。当伦格皱着眉想躲开他这可怕蹂躏的时候,塔索突然神秘兮兮的小声问:“哎呀,你还记得那个女仆,她是不是很漂亮呢?所以你一直忘不了她?小伦格也知道喜欢女人了,哈哈哈哈……”
塔索哈哈大笑着一边倒退一边不住的向经过的人比划着,每当有某个看上去和他认识的人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向那些人挥着手,然后又立刻用力挽住伦格的手臂向那些人大声的喊着:“这是伦格,是‘的黎波里的伦格’,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他不住的喊,脸上的那股骄傲劲头倒让人觉得就好像这些称号都属于他。
“这就是那个‘上帝的宠儿’?”一个从对面走过来的穿着华丽的女人好奇的看着伦格,她的眼睛在伦格身上晃来晃去,就好像在挑选一道要随时入口的美味佳肴,
而塔索在听到这个女人问话之后立刻一步跳到她的面前,用一种庄严的口气保证着:“当然夫人,我可以用我自己家族和我母亲那一系姓氏的名誉保证他就是那个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不过我要说明一下,那些让他露脸的本事可有一大半是我传授给他的。是我教会他骑马,教会他怎么在奔跑的战马背上使用长矛,也是我教他学会了怎么去杀死异教徒,说起来他第一次杀人还是在我帮助下完成的……”
“那么你是……”那女人有些迟疑的看着满脸傲慢的塔索,对这个“上帝宠儿的授业师父”,那女人不由有些不知所措。
“亚路苏德·塔索,愿意为您效劳夫人。”塔索向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他抬起头刻意神秘的问着“夫人不知道您想知道关于上帝宠儿的什么呢?是他奇迹的复活还是他做出的那些奇迹的事?当然这都是一样的,不过我想您一定想知道他本人的很多事吧,这不要紧,宣扬上帝荣光是我们每个人的都应该尽职的,不过这些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就变味了,要知道……”他刻意转过头向四周看了看“要知道很多人为了炫耀自己认识上帝的宠儿总是要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吸引人。但他们都没真正见过复活。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朋友,而且他的复活也是亲眼所见,可以说我是这个圣迹的见证人。所以说起来今天肯定就是您的幸运日,因为您已经找到一位真正见证圣迹的人了……”
站在旁边欣赏着塔索自我吹嘘的伦格,听着他煞有介事的把自己称为“上帝宠儿的授业者”,看着他不住的向四周的人炫耀当初在安达契对自己的关照爱护,然后是指手画脚的再次诉说当初他“亲眼所见“的那次复活,伦格似乎在这时又回到了那个偏僻的戈壁村庄,似乎又感受到了肥胖的母亲在床边照顾自己的温馨,也似乎又看到了在立刻安达契的时候,父亲那略显无奈的漠然。
而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那个令自己最终走出安达契那个小村庄的美丽女孩。一位出身高贵,可是却自幼就作为复国的工具被亲人抛弃的贵族少女。
她又在什么地方呢?也许她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真的如过眼云烟?
站在的黎波里城的王宫之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恍如隔世,那个初临这个时代满心彷徨的丁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自己,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甚至是“的黎波里的伦格”……
伦格感叹的摇摇头,直到塔索终于吹嘘完了之后得到了那个看起来就是个有钱妇人的几个银币的馈赠(按照塔索的说法,这些金钱是为了给“上帝的宠儿”的复活这件盛事修建一座方尖碑)之后,他才在塔索一脸神秘兮兮表情的邀请下,向着离王宫并不很远的一片由低矮的土坯房和肮脏阴暗的小巷组成的民居走去。
“小伦格,还记得在安达契我就说过你肯定会有出息的,你是上帝的宠儿呀。”塔索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叹息着“可我的耶稣呀,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有出息,“圣枪的守护者”呀,“的黎波里的伦格”呀!”塔索转身搂住伦格的肩膀不住摇晃着“那么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来吧,都告诉老塔索。”说到这里,塔索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然后老塔索就让你看看他创造的奇迹。”
“是不是你这个老无赖又做了什么欺骗别人的事?”伦格笑呵呵的看着似乎一直想卖弄的塔索,对这个虽然有些自私油滑,却也的确帮助过自己的老兵痞,伦格从心里还是很喜欢的“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过你为什么不去找史蒂芬娜伯爵夫人?”说到这里,伦格奇怪的看着塔索“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曾经为雷纳德当过侍从,甚至他的儿子汉弗雷到现在还记得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难道你不知道她现在就在的黎波里城里吗?”
“哦,我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我还在给埃施瓦伯爵夫人当差呢。”塔索犹豫着撇了撇嘴“不过我现在也不错,埃施瓦伯爵夫人很看得起我,给了我一份不错的差事。而且……”说到这儿,他已经走到一幢顶子上铺满泥瓦,周围用大块的鹅卵石围一个小院子的房子前,他随手打开杂木院门,脸上又上浮现出那种刻意做出来的神秘兮兮的表情“小伦格,记得刚刚我对你说过要让你见到我创造的奇迹吗?哈哈,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塔索炫耀般的走到房子前,伸手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随着发出的“吱呀”声,房门打开了,一个身上穿着粗麻布对裙的女人出现在了阴暗的门里。
伦格站在门口有些好奇的看着阴影里的女人,因为光线很暗。他一时间无法看清她的脸,可是朦胧中一种熟悉感却让他觉得肯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女人。
“我的上帝,是你!”阴影中的女人发出一声愕然低呼,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伦格。
而这时伦格也因为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于是在女人发出低呼的同时他诧异的转头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塔索,嘴里也惊愕的发出一声轻叫“怎么会是你呢?!”
“哈哈,看到了吧小伦格,这就是我的奇迹!”看着门里门外都因为意外发愣的两个人,塔索忍不住大笑起来“对,小伦格你没看错,就是她莫莉安。那位我们在安达契搭救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的侍女,,现在是我的老婆!”
塔索得意洋洋的宣布着。
听到塔索的话,伦格诧异的看着站在屋子阴影里的女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仆的名字,他只记得这个女仆那种让人不快的骄傲和自以为是。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有些虚荣的女人居然会成为了塔索的妻子,而且还和塔索一起来到了的黎波里。这让伦格觉得既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因为即使过了那么久,他也还记得当初这个女人对待自己和塔索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蔑视。
可是现在这个叫莫莉安的女人已经完全不见了当初的傲慢影子。她甚至用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伦格,她这个样子让伦格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印象。
当看到莫莉安裙子底摆上一块还没有抹去的泥渍之后,伦格终于想起她就是那个自己在去王宫半路上险些撞到的女人。
那么当时她一定已经认出了自己?伦格看着这个女人脸上戒备似的表情心里不由暗暗揣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当时会那么畏惧的逃跑。
“我真没想到会是你,”女人一边整理着到处都是杂物的桌子一边回答者伦格的疑问“我当时太慌了,还以为冒犯了某位贵族或者骑士老爷。所以我只想快点抛开,现在是骑士在保护我们不受异教徒的伤害,所以冒犯骑士就是很严重的罪行。”
“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给了我一个妻子,还让我得到了一份差事。”塔索从旁边插着话,他看上去很知足,不住的向伦格感叹的摇头,然后很大方的向那个叫莫莉安的女人喊着“亲爱的,去把我的大麦酒拿出来,就是伯爵夫人赏给我们的那一小桶大麦酒。上帝呀,我居然还能看到小伦格,而且他还成了个大人物!”
“塔索,你们怎么会到了的黎波里?”伦格终于开口问起来“你当初不是说要送她,送你妻子回她的家乡去吗?那应该是去埃德萨呀。”
“哦,说起来这就是上帝安排了,”塔索从老婆手里接过两个陶杯,把其中一个放到伦格面前,然后笑嘻嘻的说:“来尝尝这个,这可是埃施瓦伯爵夫人赏给我的,要知道现在我是伯爵夫人的侍从了,而我老婆,”他向后挥了挥手“现在也在为雷蒙伯爵做事。”
“玛蒂娜……玛蒂娜小姐,你们没再听到她的消息吗?”伦格小心的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论是塔索还是他老婆都不是那么愿意提到那位小姐。
“哗,”莫莉安手里正在斟酒的小罐子微微轻抖了一下,罐子的突口撞在陶杯的边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哦,我们没再见到那位小姐,愿上帝保佑她吧。”塔索低声嘟囔着,他不住的把被子里的大麦酒倒进自己的嘴巴,而且不住的催促着他老婆给他斟满杯子,不过一会儿,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小伦格难道你还认为自己该为她的失踪负责吗?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呀,而我们也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既然上帝对我们都这么仁慈,对那位小姐也不会吝啬,她现在很幸福的,对!她现在的日子肯定很幸福!”
“她很幸福吗……”伦格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陶杯,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无声的沉默之中。
“她当然很幸福,这个我可以保证。”塔索打着酒嗝不住的摇着头。
“你可以保证?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吗?!”伦格一把抓住塔索的肩头厉声问着。
“哦,不!不是的!”塔索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似的大声辩解着“我是说可能,可能她是幸福的。”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如果我能为她向上帝做祈祷,那上帝肯定会让她幸福的,我保证。”
“你保证?”伦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住解释的塔索和他那个始终看上去坐立不安的老婆,突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和疏远了很多,甚至在他看开,自己和塔索当初的冒险就好像因为太久,几乎已经无法记忆起来了。而更让他注意的却是这对夫妻对每当提到玛蒂娜时那种轻描淡写,甚至是毫不关心的态度。
这让伦格在离开塔索家之后,走在路上不住的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