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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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二日辰时,长安城摘星阁

    夜已经很深了,月就要很圆了,人都入睡了。窗前破碎的光亮随着屋外树叶而摇晃,变幻着,如同梦境一般。

    不变的是月下的身影,高大而憔悴。他很认真的看着月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静下心来望月了。可他还是无法真正静下心来,因为他心中的东西太多、太杂,因为他心中有牵挂。

    无奈的闭上眼睛,回首屋内,启目,凝视着绣榻上的女孩。她睡得很沉,看样子也睡得很甜,也许还会有一个很美的梦。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替沈?挡下那一掌之后,她就没有醒过来。沈?转身,缓缓走近床头,轻轻帮刑妙儿盖上罗裘。秋夜甚凉,况且还有清风。

    那是衣袂卷起的,有人从窗口跃进房中。沈?很清楚,他已经猜到了是谁,他没有转身,“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她。也许,我能帮她。”

    “好吧!”

    沈?转身走开,楚曼已走到床边。月光下,一个照面,沈?却又闭上了眼。他不想再看到她了。

    楚曼心中一片空白。她来,即是为了救治刑妙儿,也中 文首发是想看看沈?。她想问他很多问题。在来之前,她自己想过很多种答案,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竟如此的冷漠,没有交谈,她自己也忘了到底想问些什么。

    “也许跟师傅有关。师傅带着师兄妹们去了西蜀,把我留下来看着沈?,说是将功赎罪。我要看着他吗?”看着熟睡的刑妙儿,“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排除一切杂念,楚曼认真的帮刑妙儿把脉。

    “她伤得很重……也许……”

    九月十四日辰时,长安城摘星阁

    沈?坐在床沿,握着刑妙儿柔软的手,静静的看着她甜美的脸。她的呼吸很均匀。也许,她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的,沈?这样想。

    楚曼的诊断他听得很清楚,“刑姑娘伤得太重了。她的心脉近乎被全部扭曲。也许,她永远都不会醒来。”但沈?依旧相信,“只要我好好照顾她,终有一天她会醒过来,还将是那个快乐的百灵。在这或是短暂或是漫长的梦中,她将遗忘生命中的一切苦痛。

    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眼前这个女孩。是因为刑无影的临终前自己的诺言?是因为她为自己挡了那一掌?还是因为爱?

    沈?抬头,刑妙儿的胸脯随着呼吸而起伏,小嘴抿了抿,似乎在吮吸着母乳。

    “她还是个孩子,我爱她吗?我爱谁?姐姐?曼儿?她们都走了。唯一爱我的人就是她了吧!我会照顾你的,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或许,你真的再也不能醒来,但我不会放弃。虽然你看不见、听不到,但只要你的心还在跳,我相信,你能感觉到。”

    沈?俯下身来,浅浅的一个吻。这是他第一次吻一个女孩,他不知道这种趁人之危是不是很可耻,他只想吻她,这是本能。伏在她的耳边,“嫁给我。你愿意吗?我守着你一辈子。”

    没有回答,但沈?感觉到刑妙儿的手突然握得很紧,紧握着不肯放开。她听到了吗?她在紧张?是因为高兴,还是害怕?她愿意吗?

    “我愿意,沈大哥。”

    第四天的夜半,楚曼的疗法见效了。那是个雨夜,秋雨哗哗啦啦。沈?站在窗口,看着楚曼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窗外的树叶闪烁着灯火的光芒,比星星更亮,就像破碎的银盘散在空中,被风雨吹动。

    “沈大哥,我愿意!”刑妙儿终于醒了,重复了她那第一句话,坚定而满是柔情。

    这回,沈?听见了,转过身来看着刑妙儿略显红润的脸。“妙儿,你醒了。”沈?坐在床头抱着刑妙儿的双肩。

    “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大哥,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只有你。你在对我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我很努力的要去听的,可是你就要说完了,我只听到一句话。”

    “什么?”

    “你问我,‘你愿意吗?’。我要告诉你,我愿意,不管你要我做什么。”

    “是吗。好了,你醒了,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沈大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

    “你想知道?”

    “嗯。”

    “你真的愿意?”

    “嗯。”

    “嫁给我,妙儿。”

    刑妙儿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棱角分明的脸,“我可以再说一次‘我愿意’吗?”

    “可以。”沈?笑了笑。

    “我愿意。”

    九月十九日酉时,长安城摘星阁

    第五天的晚上,没有下雨,气温比昨_38605.html天暖了许多,却也静得出奇。天空中有些星星,不甚明亮,更添一种萧瑟的寒凉。

    楚曼像往常一样来了,她隐隐察觉了今天的不一样,很大的不一样。

    沈?一个人独坐在房中,刑妙儿却不知去向。见她来了,沈?起身道:“多谢你了。她已经醒了。现在在她父亲的房中与她师兄谈些事情。”

    “哦,她好了。”

    “我也要与你谈些事情。”沈?笑了笑,为楚曼斟了一杯水,请她坐下。

    “什么?”楚曼没有坐下。

    “我要结婚了。”

    “什么!”楚曼还是坐下了,因为她的双腿已不能站立。

    “我跟妙儿,我们要结婚了。”

    “什么……”楚曼盯着青花茶杯里那泛着亮光的浅绿色茶汁。光芒,为什么是幸福的光芒?因为沈?的脸印在那上面。

    “也许,我该为他们祝福。为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除了‘什么’。我不明白他的话吗?是我不想接受吧!为什么?因为我爱他。快告诉他!我爱他!快告诉他!你能留得住他的!告诉他!”

    楚曼起身,隐藏着眼泪,取出随身的香囊和小刀,“这些,还给你。祝福你们。”

    “谢谢。”

    “不用。但我要告诉你……”

    九月二十日申时,长安城摘星阁

    因为来的人很多,婚宴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蟠龙寨的山匪们个个放情豪饮,祝福他们的二当家新婚燕尔。沈?陪着他们喝酒,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只因为楚曼的话。

    “我……我要告诉你,我……刑姑娘的日子不多了。”

    “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要激动。毕竟,出手的是我师傅。她的掌是无解的。”

    “可是……可是……她现在好好的啊!你怎么说这种话?”

    “可能是回光返照吧!我也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怎样!”

    “我……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要告诉你……告诉你……你……好好待在她身边吧!她真的……”

    “别说了!够了!你想留下来喝喜酒也可以。不想的话,你就走。”

    楚曼走开了,沈?也走开了。他来到房中,刑妙儿正忙着梳妆。

    沈?站在一旁看着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镜台前涂脂抹粉描眉盘髻,耳着明月,鬓贴桃花,头簪玳瑁,口含朱丹。刑妙儿习惯了大大咧咧,这会儿有些不自在,但心里却很是高兴的。见沈?进来了,笑了笑,娇怒道:“你怎么进来了,还不出去招呼客人!”说完又转过头去。让颜致心帮着梳理前额的刘海。

    沈?也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因为他看见了刑妙儿的眼角,生命的光华越来越暗淡,也许是胭脂的缘故。沈?鼻尖一酸,走了过去,俯下身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刑妙儿纤瘦的肩膀,嘴唇在爱人的耳下吻了吻,又把脸靠在她的耳边。

    刑妙儿深吸一口气,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身边的颜致心,娇笑道:“怎么了?”沈?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他努力控制着不把泪珠滴在爱人的大红礼袍上。

    颜致心笑了笑,“表哥,你怎么这样啊!太心急了吧!快出去!今天就要结婚了,还这么肉麻。”

    沈?还是没有动,他闭上眼睛,泪珠还是流下来了。

    “相公,怎么了?”刑妙儿觉得有些不对。

    “没什么。”沈?松手,起身笑了笑,泪珠已滚到嘴角。

    “没事吧?”刑妙儿放下手中的凤冠霞帔,拽紧沈?的手。

    颜致心嗤笑一声,“我出去了,太受不了了!”忽闻屋外一阵喧闹夹杂着喊叫。“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颜致心小跑下楼。

    “相公,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高兴而已。”沈?揩了揩脸上的泪,“我的娘子这么美,我真的很开心。”他想笑,笑得还是有些苦涩。

    “小傻瓜。”刑妙儿笑得很美、很甜。沈?再次把她抱紧,幸福的相拥着。刑妙儿笑着,沈?却笑不出,只是默默的流泪。

    外面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而且变成了惨叫。颜致心急匆匆的跑上楼来,“不好了!表哥,表哥,不好了!”

    “怎么了?”

    “外面来了好多……好多官兵。他们要来抓解神和蟠龙山的反贼。他们打起来了!你快出去看看吧!”颜致心吓得面无血色。

    “你去看看吧!”刑妙儿看着沈?的眼,微笑着说。

    “好。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我会回来的。致心,在这里陪着你嫂子。”

    “嗯。”

    沈?下了楼,一个飞掠间,他已来到前院,一眼便看见那是位故人,“刘兄!”。

    只不过,刘韬儒穿着一身紫黑色官服,上面满是金色的花纹,腰间长剑,一次次的刺入蟠龙山沈?的兄弟体内。

    “刘兄!住手!”沈?拔剑,一剑划破了刘韬儒的锦袍,剑尖抵着他的咽喉。

    “住手!”

    大院里的官兵和土匪全部停止了厮杀。

    “怎么回事?刘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韬儒笑了笑,“沈兄,对不起了。这是朝廷的命令,朝廷要剿灭陕西起义军。我现在是陕西参军。所以……”

    “不要说了!”沈?很震惊,更愤怒,“你要杀我和我的兄弟?”沈?盯着不说话的刘韬儒,“在我的婚礼上?”沈?的剑向前挺了几寸,刘韬儒手下的士兵都握紧朴刀瞪着沈?。

    刘韬儒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微微一笑,“沈兄,不要激动。朝廷的本意还是为民着想的。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什么!呵呵……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不是说过要千方百计为民解忧的吗?”沈?皱着眉头,剑在颤抖,“你就是这样用你手上滴血的剑为我们解忧的吗?”

    “沈兄,你……”

    “刘将军,不要与他废话了。任何事都可以用剑来解决。”门外走进来一群人。

    “陈复汉!你!”沈?大惊。来者正是陈复汉,身后还跟着贾亭西、无相法师、慕容狂龙,却不见象棋道人、路万通、杨海波、花清风。

    沈?大怒,指着刘韬儒道:“你……你跟他们在一起!”

    “我……”刘韬儒无语。

    “好!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杀!”

    沈?大喝,剑光闪亮,却是刺向陈复汉。陈复汉对沈?的剑还心有余悸,一跃闪开。沈?哪肯放过,又是一剑,“狮子式”,剑气如狮吼,呼啸着,几乎要吞噬陈复汉的衣角。

    对,只是衣角,陈复汉早已跃向后院。

    后院!娘子!

    沈?一提真气,足尖轻点,追上陈复汉,二人站在后院的花园两边。

    前院又乱成一团,官兵几乎成压倒性的优势,土匪们在高迎翔和解神的指挥下负隅顽抗着。只不过,刘韬儒收起了长剑,他没有动手,他知道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他再动手了,或是他不忍了。但,情况突然变化了,古天剑来了。最近,他总是扮演者救世主的角色,带着他的丐帮兄弟,大概有三百余名,包围了摘星阁。而刘韬儒手底下只有不到两百人。

    前院风云突变,而后院却很平静。尽管沈?很激动,他的手都在抖。陈复汉微微一笑,“你害怕了吗?”

    “没有。我是在恨!在后悔!”

    “你恨我。”陈复汉笑了笑,“你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杀了你。”

    “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后悔没有杀了你。我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你,比如十年前的保定、两个月前的天山、几天前的江宁。为什么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却对彼此都那么仁慈呢?”

    “不是仁慈。你不杀我,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傻。可是现在,我不会再傻了。”沈?的剑忽然不颤抖了。

    陈复汉笑了笑,“那么,现在你想怎样?”

    话未说完,沈?的剑已到,不用回答了,剑尖直取的是他的心脏。陈复汉也不说话,拔刀砍出。一场大战开始了,这将比那天在终南山上的那一战更精彩,因为陈复汉的功力已在楚行云之上。至于沈?,他虽然内力不比尹清月的深厚,却比他姐姐更懂得如何使用刺天剑。而且“刺天诀”他学会了十二招,他学得很好。

    但他们两个人身上都还有伤,沈?是内伤,陈复汉是剑创。沈?不管,他已经近乎疯狂了,疯狂的剑舞,杀气湮没园中的草木。一剑刺出,“白羊”;转身一剑,“金牛”;飞掠而起“天秤”;凌空而下,“宝瓶”;背身一指,“人马”;回首一挥,“巨蟹”;剑光变幻,“双鱼”;剑势恢宏,“天蝎”。

    可是,不管他怎么样努力,陈复汉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抵挡。他的功力,真的已经今非昔比。但仅仅是抵挡,陈复汉没有进攻的余力。

    “还有三剑。”沈?怒喝一声,“双子”、“室女”……

    沈?的剑突然停了,因为陈复汉终于进攻了。他的刀却也停了,因为沈?的剑再次刺进了他的左肋。只要沈?一运劲,他的五脏六腑将立即碎成肉泥。可是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个明白人,沈?不会乱动。

    他微微一笑,嘴角渗出鲜血,“现在,只要我一动,你的内脏也会一样……呵呵……”鲜血越吐越多。

    沈?低下头,陈复汉的刀刺进了他的小腹。他没有笑,只是一样的吐着鲜血。他不能死,他今天就要结婚了,他答应刑妙儿要回去的。可是现在……怎么办?

    “相公!”

    沈?回头,看见刑妙儿惊恐万状的脸,他强挤出一丝笑,鲜血沿着嘴角滴成一条红线。

    “相公……”刑妙儿摔下头上的凤冠,跑向沈?。

    “别过来!娘子,别过来!”沈?大喊,却因疼痛而没了底气。

    刑妙儿没有停下来,陈复汉却呆了。“她怎么那么像……像平儿!”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苏平儿嫁给古擒龙时的情景。平儿抛弃了凤冠向他跑来,他却咽着痛苦,冷漠的转身走开。“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该有多好。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大汉皇族的后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复国?啊……”陈复汉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沈?一脚把他踢飞,他没有闪避,身体直接跌进了花丛中。

    沈?无暇杀他,丢下手中的剑跑向刑妙儿。

    刑妙儿哭着,因为这厚重的礼服显然不适合跑动,她摔了一跤,趴在地上,想站起来,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接着是呼吸困难。

    “娘子!”沈?顾不得止血,跪在地上抱起刑妙儿,只觉得她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楚曼没有骗他,刑妙儿真的要走了。“快来人啊!”沈?哭着喊,没人回应。

    只有陈复汉站起身来,点了自己的曲池和疾宫穴,止住了血。他缓缓走过来,不再是呆呆的了,他记起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拔刀,沈?完全没有感觉到;砍下,刀刃划破了九月深秋的菊香。

    不!还有另一种香味,沈?很熟悉,是雪莲,是姐姐。尹清月来了,她站在屋顶。她很奇怪,她听到了沈?的喊叫,又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她的安哥哥正要杀死她的弟弟。她很吃惊,但她没有慌乱,衣袖一抖,飞针出手。陈复汉的刀没有脱手,只是砍偏了,在沈?的左脸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从眼角一直到耳根。

    沈?没有回头,他仍是抱着他的新婚妻子,没有哭,也没有动,根本没有感觉到肉体的痛苦,只因心伤已将它麻木。

    陈复汉又举起了刀。

    “安哥哥!住手!你要干什么?”尹清月已经跃下屋顶,飞针射出,直取陈复汉的眉心。陈复汉后退数步,大掌一挥,掌风震落银针。

    “怎么回事?安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尹清月挡在沈?面前,皱着眉头问。

    “大小姐,你受伤了吧!”陈复汉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出尹清月体内的气流波动。

    “什么?”

    “你现在能打败我吗?”

    “什么?”

    “哦,我还没弄清楚,你来干什么?你站在哪一边?你要阻止我吗?”刚才的一脚显然让陈复汉有些头晕,或者说是激动了。

    “你要干什么?张安!”

    “大小姐,忘了告诉你,我的真名不叫张安,我是陈复汉。我是大汉国皇族血统的传人。呵……呵呵。”陈复汉的刀又挥起了,没有砍向任何人。

    “陈复汉!你想干什么?”

    “这里有一段很长的历史,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你确定你现在打不过我吗?”

    “安哥哥,你走火入魔了。”尹清月看出来了。陈复汉因为一次从沈?身上吸取了太多的楚行云的内力,这些天里总是有些神志不清。

    “什么?你不要岔开话题。”陈复汉脸部抽动着,似乎是想笑,“我还是告诉你吧!你听好了。在四十年前,我遇见了你爹。那时,我还是个小乞丐。他给了我一碗饭,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一碗热饭。我当时真的很感动。后来,后来我们再次相遇,是在北京城。我已经成丐帮帮主的弟子了。那时,我还帮了他一把。呵呵!再后来,他很成功,他的成功让人敬仰,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他的成功破灭了很多人的理想,阻碍了很多人的成功。很多人想报复他,包括我。”

    “什么!你?“

    “对!我。我想杀他。但他已是天下无敌了。所以,我甘愿为你们家做牛做马,我以为在他身边就可以有机会杀了他。可是,可是,上天总是站在他那一边。呵呵!他几乎成了神了。”陈复汉苦笑着,“但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机会终于来了,我把他骗上了武当山,我找了很多人杀他,他们都是他的仇人。可是,他真的很厉害,他没有死,只是受伤逃走了。不久之后,他就死在赤壁崖顶了。呵呵!”

    “什么!是你!是你!”尹清月万念俱焚,“为什么?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

    “是的,他对我很好。可是我说过了,他阻碍了我的理想。他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东西,却交给了别人。呵呵!我本来是多么敬重他的啊!”陈复汉眼中竟有泪光。

    “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理想中的大汉国。”

    “我还是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了。总之,现在,我要的那东西在这小子身上。我要拿回来,你不要挡着我。”陈复汉刀指沈?。

    “等等!我有些明白了。是你害死了我爹!”尹清月腰间配着剑,“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你。安哥哥,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常陪我玩。”她握紧了剑。

    “是啊!你小时候很爱玩。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回答我!你也要阻挡我的理想吗?”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尹清月拔剑,这已经很准确的回答了陈复汉。

    虽然尹清月在与楚行云、尹绯云两场大战之中都受了很重的伤,但她还是一个绝顶的高手。一时间,与重伤的陈复汉难分高下。

    前院的形势又要变了,因为刘韬儒并不放弃。他放出了信号弹,他要叫人,就在长安城东面的军营里,那些都是他的属下。这次,他被任命为陕西巡按兼任陕西参军,他带来了三千人的先锋军。主将洪承畴带着三万主力明天就到。他们的任务就是剿灭陕西起义军。刘韬儒推算着,只要他们在这里坚持住半个时辰,他的大部队就会来的。他将把这伙反贼一网打尽,包括他的那些一起奋斗过的的兄弟们,古天剑、沈?、解神。

    这里几乎成了一场混战,陈复汉手下的那些武林高手们所起的用处不大,高迎翔手底下的土匪们却越战越勇。

    再观后院,尹清月已经没有力气再使剑了,陈复汉却还气力十足。因为他的内力已经高出尹清月许多。尹清月回头,沈?还是跪在那里那株墨菊的左边,花已经凋谢,只留枝干在风中摇曳。

    “?儿!快走啊!快走!”尹清月喊着。沈?没有听见,他的脸,贴着刑妙儿的嘴角和鼻尖。可是,那里再也没有了呼吸。

    “?儿,走啊!”尹清月一边盯着陈复汉的刀,一边哭着喊道。沈?没动,陈复汉的刀动了,砍向尹清月的右肩。

    尹清月挥袖,射出的飞针却慢了许多,她真的很累了。

    “为什么?儿还是不走?”尹清月脑中灵光一闪,她一边苦苦的抵挡着陈复汉的攻势,一边大喊道:“?儿!你听着!楚姑娘已经跟着她师傅走了!他们回东海了!你听见了吗?楚曼叫我告诉你,她会等你去找她的,她会等你的。你听到了吗?她是爱你的,你听到了吗?”

    “曼儿”沈?听到了,“她爱我。她走了。她在等我。”沈?抬起了头,“我……”他抱起刑妙儿的身体,他终于醒过来了,精准的点中了自己的曲池血,他止住了流血。可是血已流得太多,浸透了衣襟。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双腿无力的支撑着身体。但他还是站稳了,因为他不想倒下,他怀中抱着他的爱人。

    “?儿,快走!”尹清月已经抵挡不住了,但她还是关心着沈?。沈?回头,陈复汉的刀划过尹清月的衣袖。“姐姐!”沈?惊呼。

    “快走!不要管我!”

    前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显然刘韬儒的援军比想象的来得快些。

    “快走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拖住他,听话!”

    沈?很听话,他走了,他没有看到尹清月一脸的坦然,即使陈复汉的刀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她没有惨叫,只是轻声道:“少卿,我来了。”

    沈?不是听到了,他是感觉到了,站在屋顶,他回头,“姐姐!”他握紧了手中的刺天。

    “不要管我!走啊!?儿,听话。”尹清月无力使剑的手终于还是挥了起来,斜着劈下,划开了陈复汉脖根处的大动脉。

    陈复汉本来是有力气躲的,可是,他竟躲不了。这一招,竟是“流星陨月”。尹清月会用。

    她只见过孟少卿用过一次,就在十四年前那个星月黯淡的夜。那一夜,她真的成了他的人。可惜……

    不过,他们又要重逢了。希望在相见的地方,还有月。

    尹清月倒下了,笑着。陈复汉倒下了,睁大着眼睛。

    沈?走了,抱着刑妙儿来到前院。古天剑皱着眉头喊:“弟兄们!护送沈公子突围。”高迎翔大喝:“杀出去!”众人簇拥着沈?突破了刘韬儒刚刚建起的包围圈。他们分头走,古天剑带着丐帮兄弟向南,高迎翔带着义军向北,沈?、解神带着颜致心向东。

    他们跑了许久,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了,沈?抱着刑妙儿坐在地上。他血气不足,这一阵跑过后,他感到更加头晕了。

    “怎么了?她。妙儿怎么了?”解神喘着气问。

    沈?没有说话。解神明白了,但他不敢相信,一把抱过刑妙儿的身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说啊!你说啊!”他怒视着沈?。

    沈?还是不说话。

    “谁干的?谁!”

    颜致心走了过来,哭着道:“你别太难过了。妙儿她的伤根本没有好,她……”

    “你住口!”解神怒吼,又盯着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沈?!我问你,是不是你!”他几乎想给沈?一个耳光。

    “是我。我对不起她,她为了我才死的。很多人都为了我死了,师傅、爹娘、姐姐、妙儿,不知道还会有谁。为什么我还是不死呢?好吧!我现在就去死,这样可以让更多人活着。”沈?站起身来,拔剑。

    “表哥!表哥!住手啊!”

    “表妹、三弟,我真的是个祸根。我在这个世上会克死很多人的。你让我走吧!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死后,你把我和妙儿一起葬在华山上好吗?她说过,她想住在那里,那株梧桐下。”

    “二哥!二哥!不要!不要!”解神出手要夺沈?的剑。

    沈?闪开了,“我还没说完。麻烦你把我姐姐葬在京城南郊妙峰山上。让她跟我师傅在一起。”沈?说完了,挥剑就要自刎。

    解神哭着出手夺剑,却还是夺不到。

    “不!”

    只听见沈?的剑落地。他的手背划过一道创口,一柄飞刀插在他身侧的桦树杆上。解神的两指扣着他的脉门,他的右手脱力,剑就落了地。

    使飞刀的却是杨海波,他身边站着象棋道人、路万通、花清风。四人把沈?他们围在垓心。

    “哈哈!你想死,我们还偏偏不让。”路万通又在笑。露出他那焦黄的门牙。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狗贼!”解神放下刑妙儿,怒目盯着路万通。

    路万通还真有些怕他了,咧着嘴道:“你小子走开!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们找那个要寻死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沈?抱起刑妙儿。

    象棋道人道:“把东西交出来吧!就是你从陈复汉那里得到的那些东西。”

    “你们也想要?”

    “看来你很明白嘛!我还以为你疯了呢?”路万通笑道:“疯得想自杀!”

    “对!我很明白。你们想要,但我不会给你们的。”沈?看了看脚下的剑,他的头好一些了,不再那么晕了。

    “那就没办法了,动手吧!”象棋道人拔剑。

    解神大喝一声,想跃起扑向路万通,却被沈?按住了肩头。“二弟,让我来,你好好保护妙儿和致心。”

    把刑妙儿交到解神手上,沈?低头,俯身,拾剑,动作很慢。慢慢的抬头,他闭着眼睛,仰面看天,天边的下弦月,光华黯淡,星辰稀稀落落。沈?又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似乎在吸收黑夜中万物散发的灵气。他确定,解神和颜致心已经离他很远了。

    剑,扬起。只有一招,却是,“流星陨月”,他刚刚见尹清月使过。

    象棋道人愣了!他看到了剑术的最高境界,离他那样近。可他连一句赞叹的话也没说,因为他说不出,他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

    沈?却说话了,“天圣爷爷,我帮您报仇了。我用了您教的‘珍珑步法’,我用得很好,他还没有眨眼,我就接近了他,解决了他。”

    象棋道人听到了这句话,他嘴角微翘,在笑,又倒下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解神在内,“这是什么剑法?是魔法吗?”

    沈?回头,半眯着眼看着路万通的脸。路万通挤出一丝笑容。沈?也微微笑了笑,“你常笑,这样很好。只不过,你没有一个好的良心。希望你下辈子会有。”

    路万通不再笑了,他在后退,沈?靠近了。突然,剑又扬起。路万通怪叫一声,一把抓过身边的花清风。剑刃穿过花清风的胸膛。她转过头看着路万通逃跑的身影,她哭了。

    解神道:“我去追他。”

    “不必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沈?摆摆手,又对花清风道:“你也许还有一些良心,可是却没有一双好眼睛,没有看清你跟着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希望下次,你能看清。”

    花清风点点头,也倒下了。同时,杨海波跪下了。“英雄!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饶命英雄!”他在哭着喊。

    沈?听到了,但他没有停住靠近的脚步,“你走吧!刚才是你的飞刀救了我,我不杀你。你回去了,知道要怎么样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改过自新的!我一定会好好做人的!求英雄饶命!”

    “你走吧!”

    杨海波连滚带爬的消失在越来越暗的树林间。

    沈?还握着剑,仰头看天。

    “二哥,你没事吧!”

    “三弟,你放心。我不会再自杀了。我突然懂了,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活着的。我活着,是有责任去守护我所关心的每一个人的。上天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每次我都是要别人去保护,每次那些关心我的人都会因我而死去。他是想告诉我一个道理,我直到现在才想明白,那就是力量。只有有了足够的力量,我才能保护自己,守护那些我关心的人。现在,你看到了,我有足够的力量了。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难了。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们,我的兄弟,我的亲人,我的爱。”

    “呵呵……”解神破涕为笑,“二哥。”他激动得抱着沈?,哭了。“只要你想开了,就好了。只要你还在,就好了。对不起,我刚才对你大吼了。”

    “没关系的。三弟,刚才我拜托你的事你一定要办好。我现在要去蟠龙寨,朝廷好像又发兵来了,我要去保护我那些兄弟。”

    “好!好!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上回那尹姑娘给你治伤时用的‘竹精灵’我这还有一些。本来是都给你用的,哪知道你命硬,没用一半就痊愈了,剩下的正好我用。”

    “呵呵!那当然!我是什么人你那还不清楚!”解神不哭了,又恢复了那不成熟的天性。

    “呵呵!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的兄弟嘛!”

    “兄弟。”

    “好兄弟。”

    沈?没死成。而那边,陈复汉也还活着。对,他还活着。可以说是刘韬儒救了他。他虽然中了“流星陨月”,却只是划破动脉。他及时的点穴,止住喷涌的鲜血。刘韬儒帮他请了军中最好的郎中。那位郎中专治这种刀剑的创伤。陈复汉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他对刘韬儒还是很感激的。

    但对于逃跑回来的路万通,他笑了笑,唤他到自己的病床边。以极快的手法点中了路万通的穴道,他还在笑。

    路万通没有笑。他笑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力正在流失,渐渐通过陈复汉的指尖进入他的丹田。

    “你……你……你……”他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从喉咙中挤出一些声音,“恶有恶报。”

    陈复汉吸完了他的内力,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匕首,“你没用了。”

    陈复汉拔出刀,唤了一声,“把他拖出去吧!”

    古天剑从帷幔后面现身,“你很卑鄙。”

    “我就是这样。”陈复汉还在笑,“他已经没有价值了,除了内力。你是我儿子,你以后也会像我一样的。”

    “我不会。”

    陈复汉收起笑容,藏好匕首,“叫贾先生进来。”

    贾亭西进来了,路万通的尸体早就被清理了。还是一样,陈复汉笑着;还是一样,古天剑看着。

    “去叫无相法师进来吧!”

    陈复汉已经吸饱了,但他还不满足。

    又是一样的笑,和一样的看。

    解神回去了,刚敛好了尹清月的尸体,刘韬儒就来了,带着数十位甲兵。解神知道他是来抓自己的。他没有逃跑,只是转身对颜致心道:“小白,你去告诉大哥,麻烦他帮二哥把妙儿和尹大姐好好安葬。”

    “嗯。我会的,你放心。可是,你……”

    “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可是……我等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