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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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江心屿已经变成一个两岁的幼。

  渐渐有知觉的江心屿眼皮抖了抖,就被一把抱在一个人的怀里,她把江心屿小小的身子紧紧按在她丰满馨的怀中,哭哭泣泣心肝肉儿一顿乱叫,"四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吓娘了。你要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就是死了也没面目见你爹啊。"

  她声音软糯清雅,浓浓哭腔中有一丝肝肠寸断的凄婉,居然有人为她如此伤心,这令江心屿深深感动了。她挣扎着想看清楚她的脸,挣扎中江心屿一眼瞥到自己的手,那分明是幼儿的手,肥白软小。

  江心屿惊骇不已,死命挣扎,心道:如果不是穿越,就是我投胎了。

  ",快别这样,"又一个声道,"你吓着小了。"

  那个紧抱着江心屿的人闻言慢慢放开了江心屿,将她轻轻放到上。

  江心屿呆若木鸡的盯着她,那是一个得让人晕眩的人,即便哭得眼肿鼻红,也丝毫无损其貌,所有描写人的千古佳句刹那间在江心屿脑海里一起涌现。

  "娘?"江心屿犹疑着喊了她一声。

  "天呐,四儿你终于会说话了!"又惊又喜一副要晕厥的摸样。

  江心屿皱眉想:难道我之前不会说话?看这副身体也该有两三岁了吧。

  周围响起一片丫鬟奴婢的恭喜之声,其间夹杂一把低沉悦耳的男声,江心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正气、气质磊落、身段硬朗的古装男子,他正含蓄的看着那位妈妈,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温柔喜悦。

  "爹?"江心屿试探着又冲他喊了一声。

  那人浑身一震。

  妈妈满脸通红,一把又抓起儿当挡箭牌,意藏住脸上的羞意窘态,温柔的骂道,"傻四儿,病一场病糊涂了么?这位是林医师啊,你爹爹早已过世了啊。"

  江心屿一时也想不起古人之间该怎么称呼,只对林医师甜甜一笑。

  林医师含笑走近沿,摸摸江心屿的额头,握住她手,小小的手在他大掌中像个可怜兮兮的小汤圆。

  "烧已经退了,身子有点虚,再无大碍,吃几剂温和的药调理一下便好了,不可大补,小孩子受不住。"他踱回桌前,提笔开了方子,又叮嘱了一番方才走了。

  江心屿看着林医师的一举一动,对他异常有好感。

  两个丫鬟躬送他离开,行至房门口,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望的自然不是小小江心屿,而是江心屿的娘。

  江心屿环顾四周,触目处皆是古古,考究的空月洞门、雕的八仙桌、镂的方角柜,墙上挂着一幅仕图,多宝槅上放着玉雕、如意等珍玩小件,琴桌上一张古琴,桌旁一个紫檀木的机,上头搁了一盆娇的水红仙客来。

  江心屿翻过身,装睡,心想:"还不错嘛,看样子投胎到大款家里了。"

  那丽的娘亲怜密爱的一下下拍着江心屿的脊背。

  江心屿心潮起伏,怎么睡得着?

  想起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那两人的对话,江心屿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嘴角溢出笑意,"原来真的是抬头三尺有神明,舍己救人换来了二十多年的青,"看一眼自己幼小的手掌,想到那温柔的妈妈,怔怔出神,"难道是老天爷可怜我,要重新给我一份快乐的童年?"一时间前尘往事纷渺踏来,她原先的父母永远吵闹,江父勤奋的寻问柳,江母则是永恒的怨悍,她总是带着小小江心屿到她爸的单位去撒泼打滚,上演寻死觅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次数太多,终于搞得她爸连江心屿这个做儿的都一起厌恶了。好不容易两人离了婚,沦为弃的江母怨气指数高得吞天噬地,隔三岔五的打骂儿出气,江心屿成了负心江父的替罪羊,最难堪的就是江母时不时的押着江心屿去索要加倍的赡养费,要不到就撒开膀子闹,吵得神憎鬼厌、声名远播。原先江心屿还很同情母亲、憎恨父亲,渐渐的,她连母亲也一并恨了。挨打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江母迎来第二,在她成功改嫁之后她却又嫌弃儿是拖油瓶,令她在夫家抬不起头,整日做脸作,逼得江心屿只能往父亲家跑,可江父也对她满腹怨憎,在这头她也住不长……她就这么两边流浪,始终来不及形成家的概念和感觉。

  她常常希望她是他们抱养的,可惜她和她妈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不必验DNA都能知道她是他们亲生的。

  想到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江心屿叹口气,环顾周围,她告诉自己,"如果可以从一个快乐好的童年重新开始,即使这里没有淋、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脑、没有空调,也还是值得期待的,就让我好好学习怎样当一个古代人吧。"

  大病了一场,江心屿的心虽然热切的盼望着投入古代的生活,可是幼小的身体却病恹恹的没力气起,妈妈不住哄江心屿,不想让这样的忧心,江心屿只好乖乖的吃苦得要命的中药。

  来古代也有十来天了,江心屿从周围人的言谈间已经知道"自己"是遗腹子,"我娘"是寡,可怜的妈妈十六岁就成亲,十七岁刚有身孕,当爹的就死了,于是,十八岁的妈妈就开始守寡。

  换作现代,十八岁不过是高三学生。

  江心屿的灵魂已经二十七了,而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妈妈才二十出头,这位从小养在深闺,没什么见识,稍微一点点小事就惊慌失措,这实在难以令江心屿产生敬服之情,也令江心屿无法对她产生真正的母感情,也或许,江心屿根本不知道正常的母感情应该是怎样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她不忍心忤逆她、不忍心她操心。

  晚上最是难熬,江心屿是出了名的猫子,惯于熬,越精神越是集中。这里生活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基本没有娱乐,现在的江心屿又是个幼儿,白天闷躺在上,晚上,稍微有了精神,却又早早被娘抱上去。

  静如死,江心屿躺在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妈妈总是伴在她边,害得江心屿不敢起来。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啊,江心屿第一百次翻身,一看便喜:咦,妈妈居然不在。

  赶紧起,扭动下身子。

  还好是夏,并不冷。一股股微风,吹来十分惬意,似乎连心里的积郁都散了开去。

  月亮半明半昧,没有工业污染,月亮都更明亮更大更清楚,几乎可以看到月亮上的纹路。

  江心屿就这么在院子里乱走一气,她并不怕迷路,她一向是认路能手。

  借着月光,江心屿好好把这院子打量了一番,地方大得离奇,大院子套着几个小院子,亭台楼阁假山曲桥人工湖样样不缺,"看样子这家人比大款还大款啊,是真正的富豪呢。"

  穿拂柳的走了一阵,远远看到妈妈站在一个小园里,旁边设了案,案上一只考究的黄铜小炉,青烟袅袅,看样子是在烧祝祷。

  她身影婀娜,犹如弱柳扶风,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幅画,可却显得那样寂寞。

  江心屿慢慢接近,只听她道,"民凌氏诚心祈求苍天……"

  江心屿大吃一惊,"这样的极品居然就只叫凌氏!这……这……看来古代的确实没有地位啊。罢罢罢,入乡随俗,凌氏就凌氏。"

  "……佑我四儿,无病无痛,健康平安,无忧无虑,快高长大,幸福一生……倘若心愿达成,我愿折损十年阳寿。"

  江心屿闻言寻思,"难道这就是天下所有痴母的愿望吗?"她想起自己那位生母,黯然苦笑。

  只听她顿了一顿,又犹犹豫豫的继续祝祷,"望苍天令林百部林公子早日将我忘记,另觅佳偶,百年好合……倘若心愿达成,我愿再损十年寿命……"

  趁她跪下磕头的当儿,江心屿速速往回走,躺到上装睡。

  凌氏的故事不难懂,无非是碍于礼教名声这些虚无的东西,不敢接受林医师的爱慕罢了。

  江心屿眉头紧皱,为了报答她的祝祷似的,她决定为凌氏做点什么。第二天,江心屿语气笃定的对凌氏道,"娘,我要读书写字。"

  凌氏惊喜不已,抱着江心屿亲了又亲,"我家四儿多有志气啊,娘好高兴。"周围的丫鬟老妈子也纷纷夸赞,都说长进。

  "娘一定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导你。"这倒令江心屿颇为意外,先前还以为古人都遵循"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呢。

  凌氏这便吩咐下去,着手找私塾先生。

  不日便有先生上门,哪怕他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江心屿也一个都不喜欢,谁叫他们不是林医师呢?

  见每个先生江心屿都闹得人仰马翻。

  本来她是可以充分利用小孩子的武器--哭,但是江心屿实在哭不出来,只好撒泼打滚吵闹砸东西。

  凌氏十分尴尬,看着好好的书房一片狼藉,先生们不是衣裳被墨泼脏,就是胡子被扯得乱七八糟,好在凌氏的贴身丫鬟明珠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不住给先生赔礼,又送了辛苦费给先生,纵是如此,凌家折磨先生的"小魔怪"名号也还是不胫而走。

  江心屿这才知道这个地方是极推崇文化教育的。

  旧先生被闹跑了,新先生自然又上门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谁知这次江心屿闹过头了,见了新先生还没开始撒泼,就手一滑,磕在桌边将手臂磕得脱了臼,这下真的哭出来了,只听哭声震屋瓦,足以退毛贼。

  屋里自是慌成一团,凌氏抱着儿心肝宝贝的边叫边哭,丫鬟们劝的劝,递手绢的递手绢,又打发外院的小厮请医师,又有老妈子说是新先生煞气大克了,这话一出,新先生自是吓得落荒而逃。

  其实也没那么痛,可是小身子骨身不由已的飙泪。

  林医师火烧眉毛的赶了来,摒退了闲杂小厮,将江心屿抱在怀中,轻手轻脚把她衣裳褪了一半,温言好语的劝慰,"不哭不哭,喔,乖,跌一跌,长长高,很快长成大宝宝。"

  想他一个魁梧的硬汉,此刻却学着咿咿呀呀没头没脑的童言稚语,"嗤"一声,江心屿破涕为笑。

  才一笑,突觉膀子上一紧一拧一痛,"咔"一声,才发现错位脱臼的骨头已被林医师装回了原位。

  林医师微微一笑道,"好了,没事了。"

  凌氏早哭得昏头胀脑,闻言一喜,便伸手要接过儿。

  江心屿自然不肯,伸手紧抱住林医师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肩头。

  林医师仰头爽朗的笑起来,凌氏讷讷不言,面上一红。

  林医师从明珠手上取过一张毛巾,单手在水盆里湿了、拧干,把泪珠犹挂在脸上的小小江心屿放在膝上,一边轻轻给她抹脸,一边温言打趣,"哭成小猫一样。"

  声音里、眼底里尽是宠溺,好似抱着的是他亲生儿一般。

  "我要你当我的先生。"闹了这半天,江心屿就是要说这句话。

  凌氏越发尴尬得面红耳赤,想说些阻止的话呢,却又不能当着林医师的面说。

  大户人家给孩子请私塾老师,除非是有信得过的人保举,一般都是聘用考取过功名的人,而林医师并未考取过任何功名,甚至连秀才都不是,自然是于礼不和的。

  林医师像是知道凌氏的为难一般,轻言细语的对江心屿道,"我是医师,不是先生,你明白吗?嗯?"说罢便将她递给明珠抱。

  江心屿从明珠怀里挣脱下来,一边撒泼打滚一边大吵大闹,"我不嘛,我就是要林先生嘛!"

  这一闹,凌氏便软了一半。

  也不知是明珠有意相助,还是被闹得怕了,竟对凌氏谏言道,"我看林先生和小有缘,您就依了吧,反正儿家也不考取功名,能读书识字就可以了。"

  明珠是凌氏的陪嫁丫鬟,凌氏是这头家的当家主母,平时也不怎么理事,倒有一大半是明珠在打理,旁边丫鬟婆子们见明珠都出了声,自是纷纷附和,"是啊,林医师当先生可不是好?医术高明,万一有个风热受寒,也好就近医治啊。"

  凌氏耳根子软,只羞怯的问,"那林公子,您的意思呢?"

  林医师微一沉吟,"承蒙夫人不弃,林某必当尽力。"

  "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明珠又吩咐小厮们去提了林医师的行李,当天下午便打点好了一切。

  就这样,林医师便成了江心屿的先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