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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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有一些回忆,无论何时都亲切、坦然、难忘。回忆是好的,就像走过的路,无论苦辣酸甜,都会在身后成为远去的风景……

  我当第二年兵的时候,在一次训练中摔伤了腿。到医院一检查,可遂了我的心愿,因为我清清楚楚的听主治医生说,至少要在那里呆一个月。连队的战友都为我感到担心,可我自己倒滋滋的。不是我怕苦怕累不想训练,而是能和旅医院那些可爱的护士天使们呆很长时间了。

  不过,没想到第一次打针,一个小护士就给我一个“下马威”。那天,我正在上躺着,也不知想些什么,就感到整个人空落落的。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白云在晃动,反应过来时,穿着白大褂的兵就把我的被子撩了起来。我心想这小姑娘怎么能这样,不经别人的同意,随便掀人被子,我不高兴的对她说:“你懂不懂礼貌和男有别?”没想到她却用命令的口气说:“在这里没有男,只有护士和病人,快把裤子脱下来。”见我没有动静,一把把我的裤子撤下一大截,用事先准备好的酒精棉球一擦,就把针头“狠狠”地扎起我的肉里,也许是受刚才的影响,她推针的速度好像很快,疼的我都快叫出来了。第一次打针就让我领教了她的“威力”。这哪是天使,简直就是“杀手”。

  听病友说,这小子叫珊珊。平时虽然不苟言笑,可人倒挺热心。我老在上躺着,真是百无聊赖。一次查房时,她主动把她那台袖珍CD扔到我的上,同时也扔下一句话:“像你这样的粗人,多听听音乐,对你有好处。”这叫什么话,还没等我反击呢,她就走了。咱在连队,被人叫做小老虎,除了训练场上虎虎生气,更主要的就是有点小脾气。这倒好,在这小护士面前竟疲软了,谁让人家是护士,咱是病人呢。不过也怪,虽然每次见面,我们之间总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可我发觉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她,反而感到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她喜欢值班,有时候一晚上要在病房里跑好几趟,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最少有三四回帮病人掖被子。另外,只要一有时间就把那本《医学护理学》翻的哗哗作响,嘴里还念念有词,背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还指手画脚的比划着什么。星期天别的兵换上漂亮的衣服外出购物逛街,她却在护士站看那本不知翻了多少遍的医书。这小子还挺爱学习。

  住院的日子,战友都来看我,每次来自然少不了带些好吃的。我这人大方,总和病友一起享受,当然也少不了她的,每次她都是一边吃,一边笑着说,别指望我感谢你,吃了也是白吃。我听了她的话,又气又笑,这叫什么事儿。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每次我有什么事,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我,前提是不违反规定。孩子有点格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我十九岁生日那天,连队的首长和战友来了好几个,把我高兴的不得了。之前,他们把病房装扮的和洞房一样,吸引了一大群兵参加,姗姗也来了。唱着生日祝福歌,点着红烛,屋里气氛既温馨又浪漫。这时有人提议,要大家轮流出节目。轮到姗姗时,她略做思考,便唱起了那首《把酒问月》,声音如丝丝凉风吹入我的心田。红烛印着她娇的脸,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公主,这让我第一次感到她如此漂亮。曲终,只见她微微行了一个礼,突然我发现她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泪,被红烛印的晶莹夺目。不会是因为她唱的太投入了吧。不过她的流泪,还是让我放心不下。

  第二天,我问她昨晚为什么哭,一连好几声都没有回答我。我说话声音提高八度再问她,她急了:“怎么你还管住别人的情绪吗,我流不流泪管你什么事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

  一段时间过去,我能下走走了,就拄着拐杖的跑到院子里转转。那天刚下完雨,路有点滑,没走几步,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正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感觉有人从背后拦腰把我往起抱,回头一看是姗姗。她把我扶到路边的石凳上对我说:“谁让你跑出来呢,要是摔坏了该怎么办。”说话时,我发现看不到她一贯的神情,眼睛里充满了由衷的关心,我不砰然心跳。我对她说:“我来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算我求你了,能和我好好聊聊吗?”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然同意了。

  那天,也不知为什么她对我说了许多许多话,也真正让我了解了她的过去和现在。她说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只知道是在一个有着100多名孤儿的SOS村长大的,她们有个共同的姓就是“福”,幸福的“福”。在部队里除了首长知道她的身世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天看到我过生日,突然想到在她参军之前的那个生日。SOS村的“妈妈”们把“七一”这天定为她们共同的生日,每到这一天整个SOS村就像过年一样,“妈妈”们,把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整个屋子里点满了红烛,“弟弟”们一起唱生日祝福歌,她说觉得很幸福,很幸福。那天,SOS村长宣布村里有一个兵的参军名额。村长说,是天下无数的好心人捐款捐物才维持着村里的生活,是给了孩子们共同的家,问谁愿意去报效祖国,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呢?姗姗想也没想就报名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今天是谁给的。当她就要离开村子去部队之前,“妈妈”、“弟弟”把村子装点的像要送别出嫁的新娘,也点满了红烛。见到这一切,她深深地跪在了地上。那里是养育她十七年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她现在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将来用自己的知识去关心别人,帮助别人。她认为那是报答,报答收养她的SOS村,报答部队领导的培养,报答一切关心她,关心她“弟弟”,关心S0S村的人。说到这里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一次,她给我换药,我好像失去理智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姗姗,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喜欢你。”听到这话,她表现的异常的平静,她对感情很敏感,可能早已知道我的想法了。她慢慢的把手缩回去,轻轻的对我说:“咱都是军人,知道部队的纪律,咱不能给部队摸黑。”

  “可是,我……”我不甘心的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好好把伤养好,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考军校。”

  希望,这是希望,也正因为这个希望,我一直在努力,而姗姗也把自己的护理技术学得更好了。转眼间,我就要出院了。

  姗姗为我把行装打点好,悄悄地对我说:“别忘了我们的诺言,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在留恋中我回到了久违的训练场。在训练场上,我依旧是那个生龙活虎的三班长,依旧被一次次的表扬,依旧一次次的把五公里的成绩提高再提高。我心里装着这个秘密,装着这个希望一直在努力。由于基础不好,我没能考上军校,年底转了士。而姗姗却走了,离开了部队。走之前,她拖人给我捎来一封信,信上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要回去了,SOS村还有许多‘弟弟’等着照顾,在部队两年,让我学到一生也受用不尽的东西,我要把医疗护理继续学下去,那里正好需要一个爱她们的护士。谢谢你,曾经也给了我希望。记住,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我惬意地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