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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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一对游商天下的中年夫在路经「默世村」时,对这里所出的丝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为了签订长期的定单。

  打从他们出现在「默世村」的第一天,他们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名子常着一身白衣面覆白纱,娉婷如柳的身段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面纱外一双幽亮的黑瞳总漾着温柔的笑意,让人总忍不住猜想面纱下是怎样的绝世貌。而那无论何时总陪在她身边的男子则总是目光如玉的跟着她,那温润脱俗的气度总让人错以为谪仙。

  他们漫步于村子后偌大的桑林间,幽静的桑林间穿透着点点天光,他们沿着小道的尽头往桑林的深处走去,在那里鲜为人知的埋葬着一位曾倾国天下的绝世红颜。

  轻轻的抚摸着经历风雨多年却仍旧洁白无瑕的玉碑,白衣子轻幽幽的摇着螓首淡淡的笑了,那温柔的目光中除了淡淡的怀念便只有过往如烟的淡然了。「想不到,我竟然还有再回来的一天。」温雅轻柔的嗓音令人闻之悦耳。

  他身旁的男子温柔而宠溺的笑了,「人生不过一个圆,走的再远,总有回来的一天。」

  而她只是轻笑着不再言语,她沉默的审视着几十年如新的玉碑,看得出它一直被人悉心的打理着。而那有心的人哪……注定成为她一生的亏欠。

  「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他吧。」了然于她眼底的情绪,他温柔的说道。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温柔的眸光染上些微的湿意,她无意识的抚着蒙着纱的脸颊,目光中辗转着淡淡的茫然。

  看见她的神情,男子不舍的转过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然后轻轻替她取下面纱,面纱下确是一张惊鸿的绝世容颜,但细看下那白净的脸庞上却隐隐残留着淡淡粉的细痕。慕容扬深邃的眸子漾满了温柔的笑意,「姬先生的医术果然了得,如今你体内积郁的毒素已除却,只要你再坚持服药,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恢复容貌了。」

  梅洛华淡淡的展颜一笑,但眸光深处仍有放不开的犹豫,「可是……我怕……」

  慕容扬轻轻的将她揽进怀中用温暖的怀抱来熨烫她仍旧不安的心,「想想你为此所承受的痛苦,你之所以能忍受那般煎熬的祛毒过程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天吗?」

  幽黑墨亮的眸光从挣扎中渐渐绽放出坚定的光彩,她埋首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道,「谢谢你,扬。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期待与他重见的日子。」

  「傻瓜,在你身边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啊!我们真正该感谢的人是姬先生才是。」慕容扬温柔而满足的道。

  「姬子夏,他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人!」

  「可不是,天下敢左右帝王生死的能有几人?然而他却轻而易举的让我诈死骗尽了天下人,并天衣无缝的将我出了皇陵给了我一个自由之身。」慕容扬笑谈着那段惊世骇俗的过往,仿佛那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可是我却由衷的感谢着他的胆识才略,如果没有他,我们怎能有眼下的相守?」梅洛华幸福的盈着笑。

  「只可惜任何的算计总有意料之外的时候。」慕容扬幽幽的低叹了一声,宽厚的大掌轻轻抚上梅洛华的脸颊温柔而缓慢的摩挲着,「倘若你不曾因为绝望而服食皇后送来的毒药,倘若你不曾为了逃离我而狠心对自己下毒,你又何至毁了形貌?」他温柔叹气的嗓音中满是无限的心疼与憾恨。「说到底,这其中最不可原谅的是我……」

  「扬,过去的我不想再提了。如果真要追究,我又何尝不曾错过?」感受到他的难过,梅洛华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他温柔的道。

  「……对不起,洛儿。」

  梅洛华幽幽的摇首,她仰起首看着轻笑着,「你说我这般模样走进村里,会不会让大伙以为见鬼了?」

  慕容扬微微一愣,在瞧见她眼眸里那俏皮的笑意时不由也笑了,「就算是,你也是这世上最丽的鬼魅。」他愉快的说道。梅洛华微微盈着笑重新戴上面纱然后挽住他同他离开了桑林。

  然而命运总是让人始料不及的,就在他们刚刚回村的时候村里留驻的丝纺管事便匆匆的找上了他们,「你们可回了?!快快快,你们快随我来!」说着他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们往丝纺走去。

  慕容扬与梅洛华讶异的对望了一眼,「郭管事,出了什么事吗?」

  郭管事神秘的笑了,「可是好事哦!」

  「哦?」

  「算你们运气好,如今正好赶上收丝的季节,咱们庄主特意来视察工作,我对庄主提过两位的合作意向,庄主如今特别答应接见两位!」郭管事一脸得意的宣布道。

  慕容扬与梅洛华蓦地一顿,两个人情绪万千的对望了一眼,近亲情怯便是他们此刻目光中彷徨的写照吧。

  「咦?我说您二位怎么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喔,天下有多少人想结交咱鸢冉梅庄还排不上队呢,如今庄主肯接见您二位这可是天大的恩惠了!」

  面对郭管事的狂言,慕容扬充耳不闻的凝望着子,然后温柔的说道,「这或许是天意,走吧。」

  幽幽的望了一眼慕容扬,梅洛华轻声对郭管事道,「劳您带路了。」

  「快点跟上,可别让庄主等久了。」一边嘱咐着,郭管事一边大步往丝纺走去。

  跟着郭管事走入丝纺的大门穿过曲廊最后走进宽广明亮的大厅,而远远看去居上位的地方已经端坐了一位一袭白袍的年轻男子,年约二十三四的样子。虽是远远地一瞥,但那流露于外的温润高雅已经远远地震慑了梅洛华的心扉,随着距离的拉近,梅洛华更加清晰地看清了眼前成长的更加伟岸挺拔的男子,她晶亮的眸光突然一片湿盈。

  「庄主,这位便是慕容老板及其夫人。」入了正厅,郭管事恭敬地对居上位的年轻男子说道。

  梅云亭温煦的目光缓缓迎向两人,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对他们二人淡淡施了个礼,「云亭代表鸢冉梅庄感谢二位对我们的信任。」

  「……梅庄主言重了,是我们夫有幸能与贵庄合作。」慕容扬亦难持激动,但见身边的梅洛华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只能勉强开口寒暄道。

  「听郭管事说,二位是游商天下的逍遥之人?」看着他们,云亭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晶亮。

  「哪里,不过是因为内人身体不好,权当一边治病一边养心罢了。」慕容扬温柔的看向身旁的子说道。

  看着他们伉俪情深的样子,云亭微微笑了,「以先生的见识能看上咱们的丝,实属鸢冉梅庄的福气。」

  「庄主太过谦虚了,鸢冉梅庄乃天下第一大庄,想与之结交着只怕有如过江之鲫。」

  梅云亭淡淡微笑着摇首,然后轻声屏退了一旁的郭管事最后看向慕容扬道,「鸢冉梅庄再显赫也只是座挪不动的金笼,哪里比得先生与夫人游历天下般畅快淋漓?」温淡的声音中是淡淡的笑意。

  闻言梅洛华蓦然一惊,她震惊的抬首瞪向云亭,心中却因他谈笑口吻中的暗含的钦羡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慕容扬同样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沉默的搂紧了身畔的梅洛华仅是静静的看着云亭。

  察觉到自己失言的云亭歉然的笑了笑,「抱歉,今日见到二位总有些亲近的感觉,不自觉说了些奇怪的话。」

  「……以鸢冉梅庄的能力,游历天下对庄主而言并非难事才对。」看着云亭尴尬的脸庞,慕容扬忍不住问道。

  云亭温雅的脸庞终于浮现出一丝丝怅然,「……我不能离开。」

  「哦?」这可奇了,天下能有什么理由牵绊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呢?

  云亭微微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想等她回来。」

  梅洛华整个身子一僵,她愣愣的抬首看着云亭,心却黯黯揪紧。

  慕容扬沉默的望了一眼梅洛华然后低声问道,「不知是何人能令庄主这般牵挂?」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想必,庄主的故人定能明白庄主的心意的。」慕容扬只能呐呐的如此作答。

  「……但愿吧。」淡淡一笑,可那幽涩的目光中满是无解的怅然。缓缓恢复情绪的云亭抱歉的看向他们一脸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让先生和夫人见笑了。我让郭管事先送两位回去,关于合作的事宜我们晚一些再详谈吧。」

  「也好。」慕容扬同意的点点头,然后便要揽着梅洛华转身离去,却在转身时发现身畔的子一动也不动。「怎么了?」他低声询问道,却在此时瞧见了从她低垂的螓首下滴落的泪。「洛儿!」

  而此刻的梅洛华却颤抖的出声询问道,「如果……她不再回来呢?」

  云亭先是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向自打进来便始终垂首不语的子,然后神幽凄的轻道,「……在没有等到她之前,我是无法放弃的。」

  梅洛华缓缓抬起首来,凝视着云亭,泪水终于绝了堤。而他身旁的慕容扬见状也是红了眼眶然后轻轻将子拥进怀中,他看向一脸诧异的云亭微微一笑,「我不是说过,她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对吗,洛儿?」说罢他轻轻转向怀中的梅洛华。

  云亭赫然瞪大了双眸瞠视着面前的两人,尤其是在目光投转到慕容扬怀中的子时,他更是狠狠一震,「你……你们?!」

  倚靠着慕容扬作为支撑,梅洛华幽幽的看着他悲伤地开了口,「对不起,云亭。如果我能早些明白你的心情,也不会让你苦等了这么多年。」

  云亭愕然一怔,「……姑姑?!你……真的是姑姑吗?」他的声音已微微颤抖。

  轻轻挣脱了慕容扬的怀抱,梅洛华幽幽揭开了覆面的白纱,一张布满泪痕的绝世容颜惊现于云亭的眼前。看到梅姑姑的本来容貌,云亭豁然开朗的终于展露出了笑容,温润的嗓音轻幽的颤抖着,「……娘?!」这份藏在心中十多年的呼唤,如今终于有机会唤出,可他却再也藏不住他的泪。

  「云亭!」梅洛华走近他幽幽张开双臂将他环进怀中,泪水婆娑的低泣。「对不起,娘来晚了。」

  依偎在她的怀中,云亭无言的摇着头,「……是孩儿不孝,让娘亲这么多年来受苦了!」

  「……傻孩子,尽说傻话。」

  慕容扬感伤的看着他们母子重逢的场景,他擦着眼角的泪轻轻走上前去温柔的拥住这对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好了,我们一家总算团聚了。」

  梅洛华轻轻抬首温柔的望向云亭,「云亭,这就是你爹。」

  悠悠的迎上慕容扬期待而激动的目光,云亭温煦的笑了,「爹。」

  「诶!」慕容扬激动地点着头,内心的喜悦不言而喻。

  屋内的氛围好的连屋外的阳光都不敢惊扰,阳光洒遍整个葱绿的「默世村」熨烫着每一寸土地,开拓着一个个崭新的勃勃生机……

  经过数月的逗留后,梅洛华与慕容扬终在「鸢冉梅庄」前与众人一一道别着。

  「,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在知道全部的曲折后,徊婢更是心怜的难舍这位终于苦尽甘来的主子。

  「是啊,爷不如就和大一道留下来吧!」靳淮亦是激动地加入了子的劝说行列。

  梅洛华温柔的与慕容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却没有回答。

  「洛华,即便是为了云亭也不能留下吗?」梅晔也皱着眉问道。

  「爹,云亭已经长大了,他将开始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了。」对于父亲拿云亭作为说辞,她只感到好笑。

  「就算如此,对于缺席了孩子十多年人生的娘亲,你难道不该偿还吗?」梅晔生气的瞪大了双眸不高兴的咕哝道。

  「爹?!」直到此刻,梅洛华才了解到原来父亲也有这么孩子的一面。

  「外公。」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云亭无奈含笑的声音,他温润如玉的脸庞带着些微的严肃,「爹娘从不曾欠云亭什么,一切皆是命不由人、身不由己。」

  「……云亭!」对于云亭的温柔解意,梅洛华实在不知该喜还是该怜。

  转过身来,云亭一脸和煦的漾开了笑容,「爹、娘,孩儿不能远送您,只能在此盼爹娘身心常健,有空常回来看看。」

  「云亭!」

  「少爷!」他这一开口,就遭到了众人的反驳。

  「好了,现在鸢冉梅庄是我当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对于众人的异声之词,云亭一语定音,让在场的众人不由都闭了嘴。

  梅洛华与慕容扬相视一笑,「那大家保重了,后会有期。」说罢他们便上了庄外的马车一路往南而去,一路卷起的沙尘渐渐湮没他们的身影。

  「唉!」梅晔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太了解他们母子了,只要云亭出声挽留,洛华绝不会走的,可这孩子因着‘梅姑姑’的那段记忆而自觉亏欠了他的娘亲,从而不愿勉强留她。「傻孩子,她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归啊!」

  「外公,娘是翱翔九天的凤啊,折了她的双翼,您要她如何活啊?」云亭遥遥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悠悠的道,那久久不愿离去的目光中满是钦羡。

  梅晔惊讶的看着云亭,久久收回目光淡淡的笑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孩子的子,竟是与洛华如出一辙呵!

  云亭朗朗的笑了,「外公,如果我也想飞的时候呢?」

  梅晔无奈的摇着首然后转身回庄淡淡的道,「……那就飞吧!」一个梅洛华已经够了,看过儿这坎坷的一生,他深刻的感觉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孩子们的幸福重要的了。

  「孙儿谨记外公的教诲。」云亭开心的道,这么多年来,他的脸庞上第一次洋溢出阳光般的笑靥。

  驾驶着马车离去的两人相携而笑,梅洛华懒懒的畏进慕容扬的怀中,「扬,我发觉云亭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

  「非也,是承袭乃母之风才对。」

  她不甘示弱的瞪向他,最后两人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呵呵」。

  「我们现在去哪?」

  「不知道。」

  「不如让马儿自己跑吧!」

  「这个主意不错。」

  「洛儿。」

  「嗯?」

  「活着即便再难,但只要争取,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我庆幸我们都还活着。」

  「……傻瓜。」梅洛华微红着眼眶更加畏进他的怀抱轻轻的呢喃道。

  「如果傻瓜能获得幸福,做个傻瓜又何妨。」紧紧的拥着怀中的子,他幸福而满足的说道。

  梅洛华轻轻的扬起唇角牵起一抹优的弧度,红尘是劫吗?或许游僧所言不假,但事实证明,命运是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写的。她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尘世子,她承认她脱不了俗,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人之所以区别于神,不就因其有着追求情爱的本能?不经历情爱的痛苦,怎能品尝情爱的甜?就算枝凋零又如何,只要期还在,总会有再开的时候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