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下)可怜玉终陷淖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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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玉拿出信封,一股气透了出来,但并不是那种浓重之气,而是恬淡清雅。

  妙玉小心翼翼的打开封口,抽出信纸,小巧隽秀之字跃于纸上:

  “可儿:”看得此言,妙玉的泪不仅流了下来,这妙玉原名乃苏可可,自己在六岁之时离了母亲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妙玉拭去眼泪,继续看到:

  “我的儿。

  梦里唤你,想你,却不敢去看你,去打扰你的生活。

  可知为何?

  你的父亲是贾政,想必你的乳母已经告诉你了。

  可你的母亲,你所知晓的是已经过世,其实我还在人间,只是我不想毁了你的清白声誉,所以只得以此方式离开你。

  可儿,我真的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虽然我是那么的思念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意味着你已无路可走,贾家终归没有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想到此处,我不的恨你这个懦弱的父亲。”

  妙玉擦了擦眼泪继续读道:

  “我原本是苏州之歌妓,当年苏州名噪一时的苏州名妓苏婉儿,看到此处,让你失望和伤心了吧。我给你打造了一个丽的谎言,所有人都以为你的母亲本是名门望族,只是由于和你的父亲暗结连理而为家族所不齿,所以才离开本族居于外室,然后年纪轻轻郁郁寡欢而终。我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一个清白的出身,不让我可爱的儿沾染任何尘世的肮脏。我也给你留下了许多昂贵的饰品和用具,让你觉得,更让外人认为,你确是高贵出身。

  但你可曾想到,为何你的祖母不让我们母入得贾家之门,连个侍都不肯给予我?其实那也怨不得她,虽然我也恨她。谁会让一个歌妓入得豪门深院呢?”

  读到此处,妙玉心头不仅一颤,自己一向清高自诩,上天却给了她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自己竟是出自风尘之儿。妙玉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你别怪母亲,母亲原本也是清高之人,只是无奈成了歌妓,虽在肮脏之地,却不曾污损了自己。虽有多少名门旺户要纳我为,也有宦人家讨我而去,但我都未曾动心。直到遇到你父亲的那一天,当看到你父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忘不了他。

  那是你父亲送出嫁来到苏州,恰好偶遇,我们就这么相识相知了。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我们都无法忘却对方。

  为了你的父亲,我洗去铅华,在苏州寻了一处住处,安下身来。而你父亲的,也就是你的姑母贾敏叹吾之情意,遂时常照看于我。自从怀了你之后,你的父亲也曾力求你的祖母允我入门,哪怕只是一个侍,哪怕只是一个奴仆,我都心甘情愿,怎奈豪门怎容我一个风尘子,无奈,我只好暂居外室。我本希望你是个男儿,那么我的身家对你的影响不会很大,可偏偏你是个乖巧之儿,我不可误了你的清白。遂同你的父亲商量,以我之离开,来成全你的名誉。

  虽然我万般不忍,但还是在你六岁的时候,择了个日子离开了你,虽然我的心在滴血。

  我也时常的去看你,也只能远远的去看,我多想再去抱抱你,但为了你的将来,我只能的活在人世。

  终归你要离开,你离开的日子,我不知哭了多少次。好在有你的姑母贾敏照应,我心下宽慰了不少。且你的姑母也有了漂亮的儿,名唤黛玉,聪明伶俐如你,每每看到她,就像见到你一样。可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你那丽聪慧的姑母竟早早的扔下你的这个表而去。之后,你这表也被贾府接走。我心下期盼什么时候你也能被贾府接了进去,得以和这个表相认。

  这封信是你的姑父病重之时,我所写的。想着一旦你的姑父如海去世,恐我与你相连的唯一之线将断。本我也希望你能与我了断,但怎奈豪门恩怨,恐难有容你之地,且你的父亲一向懦弱,你的姑父姑母亦担心如此。所以嘱我留得此信,以备你难时所用。而此信则将由你的表黛玉转交于你。

  你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但一旦你的姑父去世,恐我再难以同你有所牵连。你姑母去世之时,已私下嘱你的姑父留于我一些银两,加之我早期之积蓄,以及你父亲所赠,在苏州开一画舫,养一些歌妓为生。别怪母亲重操旧业,母亲活着,已无情义而言,只不过聊以谋生,以备儿不时之需。母亲不会再离开苏州半步,只为了今后儿能寻得到我。

  如若你走投无路之时,且来苏州寻我。不要觉得母亲肮脏,母亲仍是清清白白之人,虽然有众多污秽之水泼于吾身。我早已看透,歌妓如何,我卖的是歌,而非身,自比那豪门之不堪之事强做百倍。

  问世间情为何物?在我心中已空空;

  冷对苍天寒月,空念远方苦命儿。

  吾儿,无路之时,别忘了母亲的遥望,困难之时,母亲的手永远伸出,时刻准备着你的牵手。切记母亲在苏州河上,画舫之名为可儿画舫。别怪母亲用了你的名字,母亲想着你如果来找,便可容易找到。

  母亲:苏婉儿”

  且看日期,竟是那林如海去世之前的日子。”

  妙玉看罢此信,早已泪流满面。自己何去何从,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妙玉正哭着,听到叩门之声,再听宝玉在门外叫道:“妙玉开门。”

  这宝玉本不知道妙玉是自己的,但从第一次见到妙玉开始,竟觉得妙玉如般,虽然自己是爱之人,但是对妙玉竟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竟一心一意的当妙玉如般,可见血脉之缘啊。

  话说宝玉为何来此呢?原来宝玉听到忠顺王要接了妙玉去做侍,宝玉自知忠顺王的为人,连做小旦的琪都不曾放过,养在府中任其玩弄。这脱俗的妙玉如何能去那种肮脏之地,想着心下痛苦不堪,遂跑了过来,看望妙玉。

  且说妙玉擦干了眼泪给宝玉开门。

  宝玉进得门来,未曾说话,已是满脸的泪。

  妙玉看着宝玉的泪,冷冷道:“你来我处,难道就是为了哭吗?”

  宝玉忙收住泪道:“我在想如何去得了忠顺王府那种肮脏之地”.

  “你真的唤我,你可知我就是你的。”妙玉道。

  那宝玉愣愣的看着妙玉,道:“说的何话?我竟不懂?”

  妙玉道:“我本是你父亲外室所生之,所以蒙邢夫人派邢岫烟照看多年,寻了借口接了进来。”

  宝玉拍手道:“那倒好了,想必老祖宗不知道,我这就告诉她去,她就可以不让去忠顺王府了。”

  妙玉冷冷道:“老祖宗早就知道了,从我一出生就知道了。求她也无用,她有办法,自是不会让我去那种地方的。”

  宝玉闻听此言惊得目瞪口呆。

  妙玉继续道:“你且别说别的,自准备两套你的新衣裳给我送来,不可告于别人,的送来。”

  “好的,我这就马上让袭人准备。”宝玉道。

  “万万不可让袭人知道,”妙玉继续道:“你可知忠顺王府之事乃谁的主意?林嫁入北静王府,何以得到皇上的圣旨?”

  宝玉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

  “那都拜你母亲所为。而这袭人虽说忠心,可忠的是你母亲的心,一旦让你母亲知道,我还有的活路吗?”妙玉冷冷道:“你若心中有我这个,就自己悄悄的速送两套你的全新的衣服过来。”

  宝玉虽不知道妙玉有何用处,但也马上回去,自知妙玉有清洁之,遂寻了两套自己全新的衣服拿来,又备了些许银两。

  妙玉见宝玉如此快的拿了衣服,让宝玉等着,自己去内室换了衣服。且出来,宝玉看时,竟是一个倜傥之公子模样。宝玉明白妙玉的想法,拍手称好。但转瞬又愁了起来。想着这妙玉虽然扮男装,可毕竟是儿家,连个防身之物都不曾有。思忖了一会儿,想到当初柳湘莲曾送过自己一把短刀,忙让妙玉等着,自己急急的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且说宝玉回到房内,怎么也找不到那把短刀,问得袭人,方知袭人收着。自己要了来,原本打算直奔妙玉住处而去。可那袭人担心宝玉,竟一直跟着,宝玉甩也甩不掉,又恐耽误了妙玉的大事,不敢贸然带着袭人去妙玉处,就这么随便在园子内转了一圈,只好作罢,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住处,闷头睡觉不讲。

  妙玉等了片刻不见宝玉而来,知是必被袭人等人所困不得脱身。恐自己此时不走没得时机了。遂的从后门溜出,本来妙玉的房子就有一处后门,常年锁着。而且妙玉的住处鲜有人来,所以竟无人知晓妙玉走了。贾母自然也装作不关心的样子,不来过问。因妙玉本来格冷僻,所以王夫人也不敢贸然带人打搅。三日后,忠顺王府来接人,王夫人带人过来,竟发现妙玉早没了踪迹。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忠顺王虽也四处寻找,又岂知那妙玉早已不在京城。

  话说黛玉每日在王府内,不过琴棋书画,突然一日,有人送得一封信来。黛玉打开,认得笔迹,正是妙玉的信,纸上仅写着寥寥几字:

  “尘里来,

  风里去,

  心本静,

  心亦净”。

  黛玉看到此信,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黛玉站稳了脚,忙命人四下寻找妙玉。妙玉早已离开了贾府,茫茫人海,让黛玉如何去找她?

  这妙玉走时,雇了一个人让其三日后把信送给北静侧王。所以黛玉拿到信的时候,妙玉早已离开了京城。黛玉也知妙玉之为人,想必是不想让自己追寻,想着这么伶俐之人自有自己的安排,想想也就罢了。

  那妙玉去了何处?自是去苏州寻了她的母亲,成了同其母亲一样的一名歌妓,这也就成就了史上著名的苏杭名妓苏可可。原本妙玉的母亲已给妙玉备足了日后生存的银两,且不必自谋生存之路,仍可过其般的生活。可妙玉偏要如此,母亲自是拗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了。如此清高之子何以如此,想必看透了世态炎凉。

  这真是:

  洁何曾洁,

  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

  终陷泥汚中。

  画舫满血泪,

  谁怜儿心。

  至于妙玉的后半生,自有人来为她立传出书,我就不再细说了。不过补充两句,那妙玉缘何能成为一代名妓呢?也正是门外之人,虽入淖泥中,但心冷自净。奈何多少名流雅士,都不曾得到这苏杭名妓苏可可的心。凡是得不到的也是最珍贵的,在这里得到了验证。

  (后据野史记载,妙玉的母亲苏婉儿不是一般人家的儿,乃是废太子余党中的某王爷之,应中道家族变故,流落风尘。而妙玉所用之器具是其母亲做名妓时所获赠的,还是原家族遗留之物,无从查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