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黑夜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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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是一个不安静之。

  ,对好人来说既是人们思考问题的最佳时候,又是自省和总结经验的好时光。,对恶人来说当然是罪恶最容易滋生的时候,因为黑暗能帮他们遮盖,壮胆。

  上午当胡耀颢七项改革措施获得绝大多数职工赞成、拥护之际,七成被免职之人如同严冬腊月里被人扔进丈深河里,脸上当场结了一层冰。胡耀颢这个乳臭未干浑小子,凭着有几下笼络工人手段,借工人之手,对他们下如此之毒手,下了三年的梅雨——绝情呐,竟然不顾他们面子。故而,他们心头不满,甚至对胡耀颢愤恨到了极点。

  趁着黑,有一小撮对胡耀颢切骨之恨的人,他们仇恨,郁闷,失落,酸溜溜的摸进郑明会家里,密谋一场阴谋。

  叫陈泽沼和郑明会这两个老家伙感到万分恐惧和害怕的是,胡耀颢这小子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连吴候易这个“开国元勋”这么多年来都未敢动他们半根寒毛,他一个临时工当上厂长不过是一年光景,说下就下手。换句话说,论资格,论苦劳,论对农用机械厂所做贡献,一概轮他胡耀颢对他们下手——免职。当早上胡耀颢提到他们名字顷刻间,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要挺不住而倒下,只感觉自己一张老脸皮被胡耀颢当众活生生剥掉。前天胡耀颢找他们谈话,昨天全体干部会上宣布此次人事改革后,两个人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只是以观望、不屑态度再等等看,结果……

  算计胡耀颢的时候,郑明会和陈泽沼智者千虑必有一夫,还是算计错了一步。他们原本认为吴候易一退休,只有他们两个合起,凭借他们在厂里地位和势力,一下子可以架空胡耀颢,叫胡耀颢成了一个空头厂长,任凭他们两个摆弄,兴风作浪。到头来,非但架空不了胡耀颢,反而是自己一个又一个跳进胡耀颢所挖的坑里——被削弱,很多事情直到摆在他们面前成了事实,这才明白被架空的恰恰是他们自己,但是大势已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更叫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想到的是,胡耀颢竟然高明到跟魔术师一样,借工人之手去掉他们。

  时下,是科长的——溜须拍马,阿谀谄媚、奉承讨好同样遭到厄运的陈泽沼和郑明会二人,张口咒骂胡耀颢是个狂妄透顶之徒,电线杆上捆鸡毛——好大的胆子,当上厂长不过是一年光景,胆大包天敢对他们这些响当当实力派人物下毒手——撤了他们的职。别说不把他们当科长的瞧在眼里,连陈、郑二位副厂长同样是不在他胡耀颢眼里,把他们两个老领导功劳一笔抹掉。特别是马屁精——姜雷阴,他是甩出浑身拍马屁解数,唯恐巴结不上,不惜拼上老命。

  姜雷阴为人狡诈、毒辣,在农用机械厂是没人能比得上。他一张嘴扁扁的向两边裂开,上唇牙座要长出一寸,一旦闭上,还真是一张十足猴嘴,厂里人全叫他——猴科长。猴科长对胡耀颢可谓是恨入骨髓。因为时不时会捣出一些卑鄙、恶劣手段拍胡耀颢马屁,胡耀颢不领情倒罢了,还动不动给他白眼,甚至有几次愤怒拍案而起,声明要撤他职。这可叫猴科长气得两眼冒火:拍马屁有什么错,又没干违法犯罪的事。要不是他胡耀颢是厂长,看得起他,他猴科长才不会拍他马屁呢。要是有拍他猴科长的马屁,他肯定要喜得直淌口水。

  这时,猴科长用他特别下垂的狡诈吊三角眼地瞄了每个人一眼,继续煽动众人,要鼓动众人恨死胡耀颢。凶恶的一张猴嘴,猴科长即破口大骂:“我操他妈屄的胡耀颢这个野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是不是。你们两个老厂长在我们厂里功劳大得要比天要大呀,这一点哪个人不明白,他一个在我们厂才呆两年的人,凭什么就这样把你们俩撤职?好像我们厂是他私人的。”

  “是,是,是。”张志熊不知说啥好,其实是压根儿没有要得罪胡耀颢之心,随便附和了一句:“胡总司令,是太那个了。”他所说的“太那个了”,指的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不会明白。其他人听了他的“太那个了”,一个个不懂装懂,糊里糊涂抢着点头说是。事实上,张志熊这个人心头是十分赞成胡耀颢这一场人事改革,只是觉得他没犯半丁点错误就这样被免职,贬为工人,心中特不舒服特不爽快,觉得脸上实在是不光彩,因此心里底头结了一个核。

  “他奶奶的——”全厂干部中属叶猛汉最爱逞强了。他当上供销科科长,全是郑明会功劳,故而对郑明会马首是瞻,要不然他今晚上不会加入到这个阴谋圈里。这么好机会,叶猛汉当然是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才对得起他逞强本事,才对得起一手把他扶上去的郑明会,于是假模假样地发火大骂:“老子从明天起不去上班,看他胡总——胡耀颢这个婊崽能把我怎么样?他以为当上厂长,很了不起,不把我们大家看在眼里,耍弄他妈的威风。”

  “对。我们明天都不上班,看他胡总司令——耀颢这个婊崽有什么本事?”躲在一个角落的邹振林,话一出口,他又懊悔不及:我咋能说这样傻话。这话一说,不是证明我——振林怂恿他们不要去上班?以后有啥事情,责任不是全扣在我一个人头子上了?邹振林啊邹振林,你今晚上咋变得这么糊涂,这么笨呀。人家陈泽沼和郑明会两个老家伙可是堂堂皇皇的副厂长,你不过是副科长罢了。

  “是,是,是。”张志熊又一次随声附和。这个全厂出了名的管炎,他今晚上本来是不会跳到这个阴谋潭里,不知怎么的,他硬是糊里糊涂被猴科长拉上做个伴。

  一直没有说话,在寻机下手的郑明会,这个时候故意装出顾虑重重姿态,又吃麻油又唱曲子——油腔滑调,对众人说,这样不太好吧。总得找个理由向人家厂长请个假,要不然……

  “请假?请他妈个屁假。”生来就是个蛮横、武断之人的陈泽沼,他轻蔑地一瞟众人,呼地跳了起来。他很瞧不起郑明会,坚硬一声打断郑明会的话,不允许郑明会说下去,指手画脚道:“我们要向他请假,他倒头认为我们一个个是好欺负的软骨头,怕他。怕什么?我们在这里坐的,哪一个不是国家正式干部,哪一个不是厂里重要领导。他想擅自撤我们职,没那么便宜。不去上班又怎么样?他还敢开除我们,扣发我们工资、奖金不成?”陈泽沼觉得胡耀颢把他们那么多人一下子全免职,是一个彻底大阴谋,肯定是吴候易这个老家伙出的大阴谋。原因是胡耀颢早不把他们免职,晚不将他们免职,偏偏在吴候易退休后将他们免职。陈泽沼不相信,他当了十几年副厂长,在农用机械厂算是一个顶尖元老了吧,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一个乳臭未干小毛孩免职?岂不是太丢人,显得他太无能?如此一来,他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做人。

  “陈厂长说的对。”猴科长大吼一声,一副大灰狼虎视眈眈的凶煞相,“他敢说一声开除我们的话,我操他妈屄的,我第一个砸了他办公桌,拧断他脖子。”

  鄙视地摇摇头,郑明会心头直嘲笑陈泽沼和猴科长的愚蠢,简直愚蠢透顶。那么多人被胡耀颢撤职,为什么不把他们煽动起来一起闹,一起对付胡耀颢,仅是他们眼前这几个人呢?看看眼前几个人,郑明会觉得他们都不如自己,不由得三分得意,拐弯抹角把主意说了出来。

  “对对对。”叶猛汉连拍马屁都害怕被别人抢先,“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闹起,每人一口唾沫,都把耀颢这个婊崽淹没掉,他能不害怕?”

  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被郑明会抢了风头,陈泽沼甚是不服气:“明天大家分头行动,把被撤职的人全叫到一块,一律不准去上班,我倒要瞧瞧,胡耀颢这个婊崽的头有多大,敢把我们这么多人怎样?”

  自从胡耀颢当上厂长那日起,邹振林把一门心思放在巴结胡耀颢事上,天天无心自己本职工作,在胡耀颢一帮铁哥们之间蹿来蹿去。还恬不知耻居然在胡耀颢面前瞎编故事说,在竞选厂长期间,他是如何如何昼不停去发动工人们投胡耀颢的票,叫大家要选厂长,就选他胡耀颢……。原以为胡耀颢这一次肯定会让他当上办公室主任,结果到头来反被下放车间去当工人,邹振林心头极度不平衡,仇恨一下子膨胀。接过陈泽沼的话,邹振林愤愤道:“陈厂长说的对。胡耀颢这个婊崽太无法无天了。借改革之名,把我们这些厂里老干部全撤职,换上他自己一帮铁哥们,我们厂都变成是他家了。我们这些被他撤职的人要抱成一团,把胡耀颢这个婊崽赶出我们厂,不能叫他野心得逞。”

  这一伙愚妄家伙,他们太不了解胡耀颢个了吧。当胡耀颢是一棵谦卑小草时,面对正义和落难之人,他富有强烈正义感和同情心;当他是狂妄雄狮一头时,面对邪恶和丑陋,他往往按捺不住心头愤慨,大发雷霆,十二级地震同样挡不住他,任何人都不在他眼皮底下。

  ——就跟国侵占伊拉克一样,总要找个借口。

  农用机械厂这一场人事改革,不过是郑明会和陈泽沼的一个借口而已。想想,他们跟吴候易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吴候易毫发无损,他们仍旧是一个副厂长,总是爬不上去,胡耀颢才不过是一个干了一年的零时工,却是一跃爬上厂长大位,他们能甘心,他们心里能舒服?倒头来,居然连个副厂长当不成——被胡耀颢免职。自从胡耀颢当上厂长一刻起,他们一刻没有停止过要把胡耀颢揪下台,一刻没有不盼着农用机械厂在胡耀颢手下倒闭。一切全是因为胡耀颢太能干,太精明,农用机械厂在他手上一天比一天火红,没有任何尾巴让他们两个逮着。天赐今天这样好机会,他们不抓住大闹一场,把农用机械闹得鸡犬不宁,趁机把胡耀颢揪下台,那他们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众人离开后,郑明会坐如针毡,心头郁闷、烦躁、恐惧加失落,如若一排排热浪滚滚袭击。别看平日里胡耀颢在他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从不敢与他争辩,显得十分软弱,不管什么事,只要他开口反对,胡耀颢总是一句话:“既然你反对,不同意,那就算啦。”今天,郑明会终于认识了胡耀颢,原来这小子不出手,则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在他面前装懦弱,是故意麻痹他。一出手,就要他郑明会下台,手段够毒辣。想他郑明会当了十年副厂长,难道就这样仅胡耀颢一句话,那么容易叫他下台,他就下台,休想。此次不借此机会大闹一场,把胡耀颢揪下台,他郑明会誓不为人。

  回去之后,陈泽沼是越想越气。跟吴候易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吴候易毫发无损,风光、体面退休,他陈泽沼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是被撤职。——在这伙人眼里,免职和撤职根本没啥区别,认定自己就是被撤职。——想想这事,就气死人。要是现任厂长不是吴候易亲外甥,陈泽沼可能不会如此不服气和仇恨。想到那年,厂里一笔帐目不明,陈泽沼把吴候易告了,吴候易被上头叫去问话,他当了一个多月的代理厂长。当正职就是不一样,在厂长里呼风唤雨,人人对他点头哈腰,讨好巴结他,……直到现在想起来,陈泽沼心头还滋滋的。气愤同时,陈泽沼也得意:胡耀颢终归是一个乳臭未干浑小子,竹笋做扁担——嫩得很。这次这么大把柄落在他陈泽沼手中,不整死他,他陈泽沼就不是爹妈生的。

  ……

  第二天,这伙人分头行动,去煽动所有被免职的人。

  按昨约好的,郑明会负责煽动原保卫科和生产科的人,陈泽沼负责煽动原设计科,质量科的人。……然而,事情并非是陈泽沼、郑明会这两个被免职副厂长所能操纵得了。

  因为白天一直找不到原保卫科、生产科正副科长,直到吃晚饭当儿了,郑明会才在原生产科科长——李发德家,找到他。也许是因为被免职了,郑明会不好意思直接了当把意图说出,所以拐弯抹角说了大半天,直到李发德听的不耐烦起来,郑明会总算是吐出意图。

  谁虞,郑明会上梁请铁匠——找错了人。

  当看到工厂一天不如一天景气,时时有倒闭危机,具有忧患意识的李发德,不知多少次给吴候易、郑明会、陈泽沼三人提出一条条改革建议,结果不是遭到他们的冷眼,就是被他们训斥为郎自大。所以他是心中堵着一团火。对胡耀颢这场人事改革,他举双手赞成。现在一听郑明会竟然要他跟着他们闹,烈火上泼油,一下子火的忘了郑明会两天前还是个副厂长,马上拉下脸:“老郑,实话说,就这样被下放到车间去当工人,我心中确实有气,非常不舒服。但是从内心里头,我——李发德十二分赞成胡总司令这场人事改革!而且认为,这场人事改革来得太晚了。农用机械厂这几年来在吴厂长,你和老陈手上,前景如何呢?现在工厂蒸蒸日上,迅猛发展,你们却要我跟你们一块闹,这不是要我跟你们一道把工厂搞砸,叫全厂人饿死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和老陈早该下台,别老是霸占着茅坑不拉屎,而且严重破坏工厂发展壮大!”

  “你——”郑明会气得差些要当场吐血而死。

  没气找气受。

  脸都气黑的逃回家,郑明会心口直痛,连晚饭吃不下。想想他郑明会活了整整五十二个年头了,何曾有受过这口窝囊气。他更仇恨李发德势利眼,看他被免职了,一间翻脸不认人,训斥起他。就他李发德伟大,怎么也会被免职?

  躺在上,全身气流堵塞,郑明会愈发压不下心口一团气。浮躁的整个人要发疯了,从上蹦下,就要去找陈泽沼当儿,郑明会在家门口碰上了找他的叶猛汉。

  等不及一伙人全来到他家,郑明会跟老婆交待几句,即跟叶猛汉赶去陈泽沼家。

  这个时候,陈泽沼正在原设计科科长蟠刚晨家,等着蟠刚晨下饭桌。他也是找了一个白天,找不着要找的人。

  蟠刚晨是个脾气暴躁,说话直来直去之人,想骂谁就骂谁,在厂里是个有名的蟠钢炮。

  白天上班时,一直在整理资料,做交接准备工作,蟠刚晨中午连家都没回。——家庭重担压着蟠刚晨喘不过气,当看到工厂在胡耀颢手上日新月异,有的工人工资还比管理干部高时,他就有辞职去当工人念头,只是一时碍于面子,才没有下决心。昨天胡耀颢宣布撤销设计科时,蟠刚晨心中一喜,觉得胡耀颢这个设计科撤销的好啊,早该撤销了。

  瞧着蟠刚晨来到客室,陈泽沼还当自己仍然是副厂长,姿态、神、口气一点没变。

  没容陈泽沼把意图说完,蟠刚晨登时火冒三丈高,当场把手上茶杯摔在地上,手指直戳陈泽沼脑门,大骂:“我屄,陈泽沼。你没被免职前,双脚有踏进我家半步了吗?”“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九个人,仅靠我一个人工资生活,孩子们还要读书。你现在被免职了,上我家来要我不要去上班,跟你们闹,去要挟胡总司令,想要害我全家人是不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陈泽沼。要是我被开除了,你会养我全家人吗?你想害我全家饿死是不是?……”

  这要命的,陈泽沼早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哆嗦,都走掉。

  没待蟠刚晨骂完,陈泽沼早抱头鼠窜,哪敢再呆下去。

  逃出蟠刚晨家,陈泽沼回头一想,气红双眼,咬断牙往肚子里吞,一线之差要拿刀杀人。

  跟陈泽沼这一顿遭到侮辱,被谩骂个狗血淋头相比之下,郑明会那口气算是轻得了,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不光光是郑明会和陈泽沼受辱受骂,除了张志熊外,其他人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在被免职当中,蟠刚晨和李发德颇有代表。

  虽然有些人对胡耀颢满腹怨恨,但是人家明白胡耀颢是市里头头直接任命厂长,跟他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有部份人跟李发德一样见地,亲眼所见濒临倒闭的农用机械厂在胡耀颢管理下,一天天在变化,一天天在发展壮大,晓得这场人事改革是避免不了,那是迟早的事。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固然是,物价高,工作难找,担心跟胡耀颢斗,弄不好到头来万一被开除了,那整个家庭生活难于维持……

  当陈泽沼一脸怒气,双脚踩进屋里头时,一伙人已经在里头等他的归来。

  由于意想不到遭到重挫,一伙人一个个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少了昨嚣张气焰,气氛变得沉闷。

  最痛苦的当然是陈泽沼。在众人面前,他不能叫大家看出他所遭到狗血淋头的辱骂,只能把在蟠刚晨家遭受的气硬生生压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开口,担心众人会把他猴科长当哑巴,一开口,猴科长即破口大骂:“我操他妈屄的,那些王八蛋一个个全是孬种,全是婊子养的野种,被人家撤职了,连屁不敢放一个,白白被人撤职。”

  把抽了半截的烟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叶猛汉气不过,大骂:“我终于看清那狗娘养东西的一张嘴脸,一个个全不是人。没胆量,自己要当缩头乌龟就算了,他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过头谩骂、挖苦我叶猛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当科长时,对他们跟对奴隶一样,现在被撤职了,假装善人,去加害他们。你们大家说说,我叶猛泽有把他们当过奴隶吗?”——去煽动曾经的手下时,叶猛汉遭到人家一顿辱骂和嘲笑。

  一说到遭到辱骂,陈泽沼和郑明会脸一下子红到屁股上,难堪得要钻狗洞。叶猛汉还有脸对着众人面前,无所顾忌吐出心头的苦,可是他们心头只能压着,是没脸叫别人晓得。

  “咳——”郑明会长吁短叹一声,脸上窘态仍未消失,显得三分悲切,七分失落,说:“人家贱骨头要当孬种,要去抱胡耀颢那个婊崽大腿,跟狗一样去舔胡耀颢那个婊崽的屁股,我们也没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这几个人骨头要硬,一定要硬,要做有节气的大男人,一定要抱成一团,绝对不能散开。农用机械是国家的,不是胡耀颢个人的。这是的天下。他一个想把我们撤职,就撤职,那还有没有国法?”

  “对。”陈泽沼忙给众人鼓气,“我们是国家干部,农用机械厂是国家的。的天下不会允许胡耀颢那个婊崽一个人独断专行。依我看呀,只要我们一个星期不去上班,他肯定要亲自跑来哀求我们。”看来,陈泽沼还真拿得起,放得下哦。

  “要是胡总司令不来求我们,咋办呀,陈副厂长?”张志熊显得忧心忡忡。从胡耀颢往日言行看,张志熊不相信胡耀颢会如陈泽沼所说,会去哀求他们。要是真要如陈泽沼所说的话,胡耀颢有必要进行这场人事改革吗?那岂不是自找没趣,自己给自己出难堪?吃饱饭撑着呀——

  “他有种不跑来哀求我们,他妈的,我告他去。”猴科长可能是因为白天去串联时,受够了气,这会是红着双眼,“局里不行,就告到市政府,市政府不行,就告到省里,省里不行,就告到中央去。我就不信,的天下会一片黑。”

  给每人分了支烟后,郑明会装腔作势,关公打喷嚏——自我吹嘘:“老姜说的对。汤局长是我郑某人的表弟,只要我跟他说一声,他能不给我面子,扔下我们不管吗?到时候呀,叫胡耀颢这个婊崽吃不了兜着走,有他好瞧的——”

  别人不知道郑明会在表弟汤项丘面前是一只缩头乌龟,连个屁不敢放,难道连他陈泽沼也不知道吗?嘴上不揭郑明会的丑,陈泽沼心底直讥笑郑明会:恐怕呀,汤项丘打一个嚏喷,你郑某人会以为是雷响,害怕得心嘭嘭嘭乱跳,吓出一身冷汗,尿失湿了一裤子咧。“你他妈的郑某人,你不就是有个汤项丘做靠山吗?别他妈的,老是拿他来吓人——”心底骂到这里,陈泽沼非常不爽地说道:“老郑,你他妈的,别开口闭口就是汤局长。胡耀颢会怕汤局长吗?他会怕汤局长,敢把你这个汤局长表哥同样撤职吗?胡耀颢那一张嘴是车的车刀,烂臭都不怕,连汤局长都败在他嘴上,我们厂哪个人不晓得这个?”“你就别自己给自己戴高帽了,老郑——”

  遭到陈泽沼这么不留情面的一呛,郑明会又恼火又难堪,憋着一张脸跟猪肝似的。他想狠狠将陈泽沼一军,可是搜肠刮肚半天,也找不出陈泽沼的把柄,只得闭口不语。

  看到自己恩人遭到陈泽沼呛声,叶猛汉不满地说道:“我看,郑厂长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人家汤局长总是一个局长。胡耀颢一个小小厂长算什么东西?当初他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工工人,人家汤局长是个局长,能跟他计较吗?”“我猛汉就是不相信,汤局长人会由得胡耀颢胡作非为。”

  “那我们干脆现在就告他,还等什么?”在一边的邹振林听他们争来争去,头都胀了,心烦地说。

  抢在郑明会前头,陈泽沼摆出还是副厂长架式,坚硬地说道:“现在不行。要把事情闹大了,叫胡耀颢这个婊崽下不了台,再去告他,才有力。”

  ——还要闹,还要等?

  张志熊一听,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这黑,可以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可是大白天呢,他张志熊怎么熬呀?万一这事被他老婆肖玉容晓得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他张志熊,不是胡耀颢了。——躲在角落,张志熊暗暗祈祷着,但愿郑明会和陈泽沼尽快把此事摆平,让他仍然当宣传科科长,每个月仍然可以拿到二十块钱奖金。他一个理工学院毕业大专生,车间当工人,丢面子不说,这是在埋没他的人才,断送他的前程。要知道业余里,他一直拼命啃书本,愿望就是能争取考得工程师职称。只要考上了工程师职称,他不但是可以提工资,而且是厂里唯一一个工程师,一箭双雕呐!眼下,他这一愿望却要成了肥皂泡沫,想想,都要委屈掉眼泪。

  猴科长心事跟张志熊刚好相反,他希望能借此机会,闹个天翻地覆,把胡耀颢揪下台,他好捞个副厂长当当。

  一想到先前遭到蟠刚晨一顿辱骂,陈泽沼胸膛要爆炸一般,压不住心头一团无名之火,一拳击在茶几,大骂:“他妈的,这次要是叫我当上厂长,那些婊子养的孬种,我一个个全把他们开除,赶出厂。”居然骂出如此疯话,陈泽沼不是被蟠刚晨的“钢炮”打晕了头,就是被想当厂长的烧昏头脑。

  一旁的郑明会差些要笑出声,暗暗嘲笑陈泽沼夸父追日——不自量力,要是胡耀颢这次被他们揪下台,这个厂长也是他郑明会当,轮都轮不到他陈泽沼沾边。

  角落里的张志熊一听陈泽沼这话,鄙夷地瞄了他一眼,摇摇头,要是你陈泽沼这种人当厂长,我宁愿被胡总司令开除了,也再不想当你手下的宣传科长!张志熊特别嘲笑陈泽沼不知羞耻,眼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后边的路究竟会如何,还是个未知数,这厂长的梦做得也太早了吧。

  也许是今晚上一伙人情绪低落,心情都郁闷,一块巨石压着,故而陈泽沼话一落,没人再做声,屋里顿时沉闷。

  不到十一点钟,一伙人一个个闷闷不乐离开而去。

  别看陈泽沼人前说话火爆劲十足,实际上其内心底头比谁都要抑郁,愤怒,痛苦,失落,无助又无奈。自从走出蟠刚晨家之后,他满脑子只有当厂长,报复人。叫他无法理解、明白的是,为了家庭生活能混得下去,人咋会变得如此贱骨头,连被人撤职了,居然能够一声都不哼。

  ……三、四天来,白杨华和武元宗有事要找陈泽沼和郑明会,赵中同样是急着找张志熊,可是左等右等,连他们鬼影子未曾在厂区内出现过。看来是有戏看了。

  天,是晴朗的天。

  晴朗的空,是铅蓝,白天的蔚蓝已经退去。

  推开窗门,胡耀颢默立窗前,凝神遥望天空。铅蓝天空中,繁星闪烁。但是胡耀颢已经预感到,一场暴风雨正在向他逼迫。然而看到这满天繁星,胡耀颢心头有股莫名其妙力量,人的力量就跟这星星一样:当一颗星星的时候,在茫茫穹中,你根本是寻找不到它,天空是一遍漆黑。当满天繁星的时候,漆黑穹被照亮了。

  好笑那伙人,笑他们跟三岁小孩一样那么可爱,异想天开、痴心妄想,想用如此笨拙手段要挟他胡耀颢,实在是可笑之极了啊!

  看看这满天的繁星吧。

  漆黑的晚,自然会有繁星照亮天空。

  他——胡耀颢就是要全厂职工做后盾,去掉他郑明会和陈泽沼,才会在这次全厂职工在职工大会作出决定,免去他们这一群寄生虫,量他们有天大本事,奈何不得他。看看他郑明会和陈泽沼还会不会动不动就跟他胡耀颢做对!想跟他斗是不是,那他跟他们斗到底!

  “你郑明会不就是有个靠山——汤项丘吗?汤项丘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狗屎。”“想跟我来这一套鬼把戏,你们几个傻仔弹弓打飞机——差远了,再锻炼个二三十年吧。”对着茫茫穹,胡耀颢发出内心的愤慨,“充其量,你们也只不过是躲在黑里,干些不会出众的下三烂伎俩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