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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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初的阿尔萨斯,干燥晴朗,正是葡萄收获的季节。莫言和唐芯在阿尔萨斯的利克威尔(Riquewihr)小镇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她们是7月中旬来到阿尔萨斯的,正赶上法国音乐节,街上到处是乐队,人们可以随性歌唱和跳舞,唐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后来,她们在小镇之间穿行,来到利克威尔小镇后,莫言便决定住下来。

    小镇只有一千多人,几乎人人相识,走在路上常能听到温情的打招呼声。全镇只有一条主要街道,街上不许走汽车,街道两边都是歌特式的小房子,木材搭建的多面形的屋顶、凸肚窗、拱道。临街的阳台上,满眼都是鲜花,最上面住人,地面一层是卖酒、卖小甜品或小摆设的美丽小商店,地下是酒窖。穿行在街上,到处能嗅到面包刚出炉时的甜香,路边橱窗里摆放着一支支优雅的白葡萄酒瓶。莫言觉得自己一下字掉进了某个童话故事里,再不想离开。

    于是莫言和唐芯住进了法国人玛索夫妇一家。他们经营一家小型的葡萄园,自己酿独具特色的白葡萄酒。他们的家就在街边,二楼、三楼是住的的地方,一楼卖自己酿的酒,地下是存放酒的酒窖。莫言她们住了三楼,每天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以抵在这里的房费。

    这几个月正是葡萄丰收的季节,9月的第一个星期是用来酿起泡酒的葡萄开始采摘,9月的第三个星期是用来酿葡萄酒的葡萄开始采摘,到了10月的第二个星期,是迟摘型的葡萄开始采摘。唐芯最是喜欢摘葡萄,学的快,没几天就宛然是一个摘葡萄的行家里手了。小镇的人口少,一到葡萄成熟的季节是全民上阵的。唐芯帮着马索玛索家摘完葡萄后,就被其它人家争先恐后的请走帮忙去了。因为莫言的法语讲的十分地道、优美,所以玛索夫妇总是让莫言帮忙看店。

    这天,店里只剩下莫言,莫言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忍不住走出门去。店门外放着一个橡木桶,那橡木桶从中间劈开,里面摆满了玛索家的酒,木桶上面还插满了鲜花。莫言坐在木桶的后面,那些鲜花就在她的鼻端,芬芳惹满全身。她拿出一本英文的原文书仔细的看着,她以前在圣保罗女校的一位老师现在经营着一家出版社,经常会请莫言将一些时下流行的英文小说翻译成汉语,莫言因此也经常有颇丰厚的报酬入账。

    突然,有阴影罩在头上。莫言抬头,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一时间看不清来者的模样。

    她用手挡在眉上,眼睛眯起,想看清楚,可来人动听低沉的声音已经响起,说的是优美的法语:“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法语这么好”

    莫言站起身,眼睛已适应了光线,面前是一张俊逸儒雅的脸。她立刻想起是在巴黎和唐芯初识那夜的男子,竟然在这里遇到他,还真巧。

    萧默儒笑吟吟的看着莫言,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测试,看看莫言还记不记得自己。

    莫言从善如流,立刻说“真巧啊,萧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

    萧默儒语带深意的说:“是啊,这叫做缘分吧”

    莫言邀请萧默儒到店里坐,萧默儒摇摇头说:“就在这坐一会吧,阳光多好”

    莫言赶紧到店里拿多一个椅子,又倒了两杯白葡萄酒出来。

    萧默儒看着她灵巧的身躯进进出出,心中的喜悦泛滥成灾,没想到他们真的是有缘人。他这次来阿尔萨斯是为了收购某个酒庄的,在他的家族名下有许多著名的酒庄,专门向SL——XIAO酒店供应最好的红酒。白葡萄酒一直是他们的弱项,所以他这次专程亲自来试酒。路过利克威尔小镇时,仿佛有什么在像他招手,让他下车来一探究竟。他沿着小街缓缓而行,自从答应父亲回到家族中管理酒店以来,他就一直处在高强度的公务中,难得有这轻松惬意的时刻。

    然后,他知道了是什么在召唤着他。她坐在鲜花从中,沐浴在金子般的阳光里,眉目如画,面色沉静。她穿着当地人平常穿的塔裙,把头发被编成两条麻花辫,低着头,露出粉嫩粉嫩的脖颈。小街上偶尔走过的人会亲切的和她打招呼,她也轻声的以法语寒暄并回以微笑。萧默儒默默的看呆了,仿佛无论岁月怎么流淌,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丑恶狰狞,这个女孩都会静静的坐在那里,天使般的纯洁美丽、娟秀静好。

    萧默儒从不相信有爱情,但这一刻他知道上帝的惩罚已降临,他无可救药的沉沦了。即便理智不断在告诉他,家族不会允许他随随便便确定自己的伴侣。即便理智不断的提醒他,莫言肯定是个心有所属的人。但他敏锐的直觉到莫言是一块稀世珍宝,他绝不能错过。

    “萧先生,怎么会到利克威尔来”莫言找到话题。

    萧默儒怕自己吓坏面前的女孩,竭尽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故作平静的说:“是来品酒的。……你别叫我萧先生了,叫我的法文名字吧,Gonzague”

    莫言以法语念了一下说:“这个名字很罕见呢”

    萧默儒叹了口气说:“据说是一个贵族帮我取的,翻译成中文才难听,叫贡札格”

    莫言忍不住微笑起来,萧默儒又说:“你呢?你的法文名或英文名是什么?”

    莫言渐渐的止住了笑容,轻声的说:“Cherry,法文名和英文名都是Cherry”

    萧默儒不解的问:“樱桃?和你不怎么相配啊。”

    莫言伸手抿了一下额头的散发,失神的说:“你不知道Cherry即Cherish吗?”

    萧默儒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小心的问:“那我可以叫你Cherry吗”

    莫言顿了一下才说:“还是叫莫言吧,我听着舒服”

    萧默儒也不强求,迅速的把话题转开。

    过了一会,唐芯和玛索夫妇回来了。唐芯本来白皙的脸被阳光照的红红的,娇俏的五官仿佛闪着金光。萧默儒含笑的望着这个另好友吴磷波念念不忘的女子。

    唐芯看到萧默儒,兴奋的跳到他面前说:“呦,这不是请我们吃过一餐饭的萧帅哥吗?”

    萧默儒也回嘴到:“这不是我们的糖心女孩吗?”

    唐芯率性的哈哈笑着说:“今晚别走了吧,我和莫言请你吃好吃的Baeckaoffa”

    萧默儒想也没想的就说:“好啊”

    莫言在旁边插嘴说:“你也不问问萧先生有没有其它的事”

    唐芯用黑白分明的眼,故作委屈的看着莫言说:“他不是都答应了吗”

    莫言无奈的笑着说:“快去把你这一身的泥洗掉”

    晚上,玛索夫人烧了最正宗的阿尔萨斯传统美食Baeckaoffa,是用一个独特的椭圆造型的大炖锅,以猪脚、牛肉、羊肉等三种肉类加各种香料炖在一起,十分的美味。另外还搭配了一种叫Kougelhopf的面包,夹有碎培根肉在内,是镇上手艺最好的师傅做出来的,口感好的简直就象蛋糕一样。唐芯一边招呼着萧默儒,一面大口大口的吃着,还不忘用甜言蜜语哄着玛索夫妇。玛索夫妇开了家中藏着的最好的白葡萄酒,喝到尽情处,夫妇二人还高歌一曲。莫言也喝了一点,微醺着,用手扶着头,倾听着夫妇二人的歌声。他们的歌喉可能没那么美妙,但歌声里的情意却是那么的真实动人,莫言羡慕的就快流泪了。一座葡萄园、一幢小房子、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伴侣、一个调皮可爱的孩子,自己就置身在这梦境里,可惜这梦境却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一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莫言和唐芯陪着萧默儒在小街上散步,顺便找一家小旅店让他住下。街边小店里透出温馨的灯光,小街昏暗幽静。湿润的风迎面吹来,舒服的人不想说话。

    终于,萧默儒打破沉默说:“我明天要到附近的几个酒庄品酒,能不能荣幸的邀请二位小姐同行啊?”

    唐芯马上欢呼一声:“太好了,最近一直摘葡萄,都没好好的玩一玩”

    莫言打趣她:“你不是喜欢摘葡萄吗?”

    唐芯哇哇大叫:“我要赚钱啊,又不像你可以翻译小说”

    她不理莫言,转头问萧默儒:“明天什么时候走?”

    莫言又忍不住拉住她说:“你急什么?还没问明天玛索夫妇要不要我们帮忙呢?”

    唐芯一拍胸脯:“放心吧,他们两个我负责搞定。”

    莫言没办法,看着唐芯和萧默儒将时间敲定,又送萧默儒住进了一家小旅馆。

    第二天一大早,唐芯就把莫言叫起来,收拾停当,走出玛索夫妇的家门。

    萧默儒已站在门外。

    他穿着浅蓝色牛仔裤,雪白的休闲T恤,在清晨微凉的风里显得卓尔不群、神清气爽。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野餐的竹篮,看到她们出来,就抬起篮子给她们看。唐芯跑过去一看,“哇,好多好吃的啊”,就要伸手去拿。可萧默儒又迅速的拿开,说:“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吃”

    于是,三人向镇外走去,早有人等在那里。在那人的带领下,他们在田野的小径里走了10多分钟,在唐芯不满的抱怨声里终于到达了一跳不知名的小河边。小河边有一艘小艇,看样子是在等待着他们。萧默儒绅士的请两位女士上船,唐芯兴奋的跳上船头,而莫言也跟着她迈上了船。

    小艇沿着水道缓慢而行,三人坐在船上品尝着阿尔萨斯最美味的早餐面包,不时的还抿一口芬芳的白葡萄酒。河两岸的景色非常优美,穿过一大片开满啤酒花的原野,就进入了一片遍布酒庄的森林。萧默儒遗憾的说:“现在季节不对,如果夏天来,你们会看到开满水仙花的芦苇小路。”

    莫言欣赏着四周的景色,轻轻的说:“这已经很美了,留点遗憾,让我们惦念着这也好”。

    萧默儒静静欣赏着坐在船头观赏景色的莫言,她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苏格兰格子裙,使她更像是童话中的公主,美丽而羞涩。

    一路上,他们在几处酒庄下船,酒庄的主人都热情的拿出十几种酒拿出来给他们品尝。神秘的古堡、古老的酒窖、19世纪的酒,让两个女孩流连忘返。正午的时候,他们在一处较大的酒庄午餐。酒庄的主人异常的热情,将餐台摆在葡萄园旁开满不知名花朵的草地上,侍者门穿梭着给他们捧上最好的当地美食。萧默儒指着面前品种繁多的葡萄酒给两个女孩子介绍白葡萄酒的品法和一些基本的知识。

    “和法国其它产区不同,阿尔萨斯葡萄酒不是以产地命名,而是以酿酒所用葡萄的名字命名”萧默儒说。

    他指着刚刚品过的一种说:“这是最富盛名的Riesling”,又指着另外几种说:“这是Musca、这是PinotGris、这是Gewurztraminer、这是Sylvaner……”

    唐芯喝的已经薰薰然了,打断他的话说:“你肯定是个风流多金的纨绔子弟”

    “哦,为什么?”萧默儒感兴趣的问?

    “这一路都有人给你最周全的照应,受到最热情的招待,品着价值不菲的酒”唐芯摇着头说,“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不喜欢”

    萧默儒不以为忤:“为什么不喜欢?”

    唐芯不肯再说,萧默儒笑着说:“是因为有个和我很类似的人让你伤心了吧?”

    唐芯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这人有透视眼,能看出人心里想什么?

    萧默儒对她笑了笑,转头去看莫言。

    莫言却不说话,看着那些微微摇曳的花朵,品着一种叫PinotNoir的酒,那是阿尔萨斯地区出产的唯一一种红葡萄酒。

    萧默儒忍不住问她:“感觉怎么样?”

    莫言将眼光转回,轻摇着手里的酒。酒色映在她的脸上,像油彩滴在上好的宣纸上,绯红点点蕴开,粉嫩的不可思议。萧默儒觉得呼吸一阵困难,此时的莫言无疑是动人的,甚至是……性感的.

    莫言歪着头,思考着慢慢的说:“有水蜜桃的甜美……玫瑰的醇香……荔枝的圆润……橙皮的干爽,很棒”

    萧默儒好笑的说:“一种酒里喝出这么多味?”

    莫言抿起嘴,眼睛微弯,睫毛轻翘,一朵小漩涡在嘴边漾开:“呵呵,我说的是今天品的全部酒”

    萧默儒也笑了,是啊,味道真棒!

    唐芯刚才听了萧默儒的话后一直沉默,她古怪的看着萧默儒,迟疑的问了一声:“你认识PRTER吗?”

    萧默儒听到她的问话,满不在意的说:“哪个PRTER?这世界上叫PRTER的人可多了”

    唐芯迟疑的看着他,思索了一下,摆摆手:“算了,你不会认识”,说完有点颓丧的拿起面前的酒杯。

    萧默儒调侃着:“PRTER看到你这样喝酒会怎样?”

    唐芯睁大眼睛怀疑的盯着他看,他哈哈笑出声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好,我承认,我确实认识PRTER,PRTER吴”,看到唐芯杀人似的目光,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吴磷波”

    唐芯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半天说不出话。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没告诉他我在这吧”

    萧默儒无奈的摊摊双手,“大概已经在来法国的路上了”

    唐芯苍白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你和他一样,不是好人。莫言,我们走。”

    说着她扯起莫言,气急败坏的往小艇停泊的地方走去。

    萧默儒好笑的跟在她们后面,轻声的解释:“早上PRTER刚好打电话给我”

    唐芯也不听,气冲冲的让人开船。

    小船缓缓开回,船上的人一片静默。唐芯冰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言也盯着河面,不说话。从在巴黎的那个晚上,她听到唐芯伤心的小提琴时起,她就知道唐芯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可自己从不问,就好像唐芯也从不问自己的伤心事一样。

    萧默儒也不知道说什么,早上吴磷波刚巧打电话过来,他想到吴磷波对唐芯的牵挂,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估计,现在吴磷波正在美国飞往法国的飞机上了。

    回到小镇,唐芯头也不回的就往玛索家走,莫言有点抱歉的看着萧默儒。

    “Gonzague,不好意思,唐芯的心情有点不好”莫言叫着萧默儒的法文名。

    “叫我默儒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萧默儒说。

    “嗯”莫言点头。

    萧默儒有点留恋的说:“本来晚上还想请你们赏光吃个饭,明天我就要走了”

    莫言抱歉的笑了笑。“出来很久了,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再来,看看唐芯肯不肯原谅我”萧默儒体贴的说。

    莫言只能点点头。

    告别萧默儒,莫言走进玛索家,走上三楼。

    唐芯已经把二人的全部家当收拾好,两个大包。

    莫言惊讶的看着唐芯,她的动作可真快。

    唐芯说:“莫言,我们走吧。去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

    莫言望着面容姣好的唐芯,她一定有非常伤心的往事吧。

    于是,她点头。

    唐芯感激的拥住莫言,有个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自己走的朋友,真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