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秋残的不知小名儿的落忽而好端端地飘飘荡荡蹁跹于那不染尘的玉带之中,轻柔地激起几圈层层叠叠散开的细微圆环,慢慢扩散开去。
圆环散尽了,黛玉心里的圆环却印刻的那么轻,那么浅,如一层最柔软的杭州白绸,被微微的秋风不经意见吹卷起来。
“紫鹃,王爷呢?”忽然,黛玉想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悄然静立在自己身边的紫鹃。
知主莫若仆。
紫鹃自黛玉出嫁虬王府,每伺候在黛玉身边,最知道黛玉的情_呆!因痴生呆。每看到一样事物,触碰起心思,就要惆怅停留好一段时间,只顾出神地看着,只看一下两下还不够,偏生要看嗔了,看痴了方才罢休。这时候你去踩她也没用,只怕连自己也被她不知不觉拉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生出些奇怪的想法来。
紫鹃静立与一旁,默然不语,只顾看着黛玉的痴。知道她这呆病若是犯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干脆顺了她,等她呆够了,梦醒了,神回了,好劝她回潇湘馆。你就是现在劝,怕她也是听不进去的,到跟你说些疯疯傻傻的话来。这会子风大,又是大秋天,秋风愁煞人呢。
黛玉和紫鹃的头上方柳条依依,几片枯黄的狭长柳叶偶尔飘落,在微凉的空气中打着圈儿,似金黄的玉蝶似的。
“秋来了,又不知道有多少的儿要萎谢?”
“终要是萎谢的。谢了好,谢了好。”
黛玉默默低低自顾自叨念。
“谢了倘若飘落在湖里,水里,还有清流带着她们的骨运送到一个丽空灵的地方,不枉了儿的一世魂;倘若是飘落在了那无法流动的泥地上,被那污垢浊噬了骨,只怕落得一身腐臭。。。。。。。”
“可悲啊!可悲啊!尽是你们这些纯洁的精灵们的命运!”
“上天尽生了些圣洁的精灵了,却给她们一个逃不过的命结。”
“姑娘,你就不要在这里哭了,王爷过来了呢。看到你流泪,王爷又要伤心了。王爷的子们都对着他笑,你却一向对着他哭,你恼了,他也恼了,最后两个人都伤心着。你流些泪你自己罢了,王爷呢,他几多为你伤心,为你担心。别怪紫鹃多嘴一句,姑娘是新嫁娘,王爷怕是这会儿宠着你,久了,总是会厌的,任谁整天面对着一张如靥的泪容,你也白白生了这姣似的容颜了,王爷也厌倦的。”
黛玉虽出嫁,紫鹃在黛玉娘家素与黛玉亲善,又极相惜的一主一仆,现在黛玉嫁入了虬王府(大观园就在虬王府内),叫“姑娘”的口也就一时没改,虬心纹虬心纹因黛玉天资生得一段,也为极宠,黛玉潇湘馆这边一应事物悉数按照林家样子,一点不改的。
这边还劝着,那边虬心纹就向这里走来了。
“怎么好端端又哭?”虬心纹从袖子里逃出一方还带着淡淡夏荷气的帕子,蹲下来在黛玉身边,给她拭泪。
“你怎么这会子来了?你的兰不是猝病了的,你离了我,把我丢在这里,这会儿你又来恼我。你就知道红病重,不知道我也伤心着吗?”呜呜,呜呜呜,黛玉不自觉地,眼眶一湿,两串泪珠儿就掉落下来了。
“玉儿,你别哭啊!你哭了,哭红了眼睛拿什么来补?本王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哭了!”
“我又不是为的你哭。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吗?你说你对我好,我也真心待你。你说你怎么就陪着陪着我,就往她那头去了?”黛玉一拍手打落了虬心纹的帕子,转过身去,自顾自伤心。
“看你又闹子,红是本王的子,红病了,本王当然要过去看望。本王这也没忘了你,一知道红的病没大碍了,就赶过来看你来了。”虬心纹拾起掉在地上沾了湿土污渍的帕子,拿在手里只顾看,“你也不看本王的面子,这么洁净的帕子打落在地上,弄脏了去多可惜。”
呜呜,呜呜呜。。。。。。
听到虬心纹解释,黛玉又只是哭。
“你别哭!以后本王陪你,只陪你就是了,好吗?”虬心纹最怕黛玉哭了,她衣裤,自己的心就乱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哄着她。
“谁让你只陪我了?你每天只陪我,她们岂不是说我小气。”黛玉不依,哭得更伤心些了。
“你不要哭了,你看本王给你带了个什么来?当当当当当。。。。。。今日去朝上面圣,皇上亲自送给我的玉兔佩环哦,你看,还是一对的,我只给你一只,我一只。这下算消气了吧?”虬心纹一下子想起今天早上进宫时皇上赐给他一对玉兔佩环,是上等的翡翠玉,打磨得极细腻光滑。
“这个东西别个子带过的,你到拿来给我,不干不净的,你不是存心戏弄我吗?”黛玉抓起虬心纹递过来的那只玉兔佩环,一把丢到湖水里去了。
湖面上溅起几颗浪,那玉就不见了。
呜呜呜,呜呜呜,黛玉哭。
干脆儿的,黛玉气胀着一张脸,连虬心纹另一只手里的那块也一把利索地抓了过来,远远地一并丢到湖里去。
虬心纹诧异,还没反应过来。这上好的绿翡翠玉,怎么就这样子给丢了。虬心纹忽发觉黛玉此刻的脸有细微的变化,不如刚来时那么冲了,这会儿只是伤心,便不去计较那玉的事情,一个揪紧的心倒算是放了下来。
“你在意吗?”黛玉微低头不堪虬心纹,毕竟这个是皇上赐给他的东西,那天万一皇上要是问起来,他把皇上送的东西给弄丢了,可是要犯杀头之罪的,自己不喜欢不要就是了,却把它丢进湖里;他给自己的那块丢了也算了,她还把他另一只手里的那块也一病给远远地丢进了湖里。
看到黛玉终于有不再计较自己的突兀离去,有不再流泪的样子,虬心纹哪还会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最怕她哭了,真的,黛玉一哭他的心就乱了,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王爷韬略和胆识哪儿去了。反正黛玉一哭,他就不再是一个王爷,“丢的好!丢的好!本王到该死,忘了儿送的东西,玉儿最看不上了,玉儿该丢,玉儿丢得好,玉儿丢得对!”
“好了,不哭了,好吗?”虬心纹温和地从黛玉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轻轻抽出黛玉方才拭泪的斑竹旧帕子,给黛玉轻轻擦眼泪。
“看你的样子,都像戏里演的婆子了!”虬心纹说着笑儿逗黛玉。
黛玉一听这话,居然拿她比戏里头的婆子,心里一急,抓起拳头往虬心纹宽大的胸上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起来。
“你坏,你坏!我哪里像戏里的婆子了?”
虬心纹一把抓起黛玉在袭击胸前轻轻捶打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心情完全松下来,“那玉儿是不生本王的气了哦?孩子生气会长皱纹,会很容易变老,那好似后本王的玉儿就是一个真正的婆子了!”
“我是真正的婆子,你就是真正的老头子。”虬心纹变着法儿扁黛玉,黛玉不依,使劲地要把手从虬心纹的手掌里抽出来,以示反抗。
“好好好,以后啊本王就和玉儿天天住在这湖边叫人搭个篷子,我们天天在这壶上打渔为生,也不做什么王爷,也不管什么天下大事,就制作一对渔公渔婆。”
“那玉儿做渔婆,心纹做渔公。”啊!话一说完,黛玉忙抽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双唇。这渔公渔婆可是像她这样大家子闺秀出来的王说着玩的话,太失体统了。不过还好,是那个王爷领头说的什么混话,什么婆子老头子的,渔公渔婆的。
看到黛玉一手掩口,虬心纹笑,一个浑身灵秀的大家,现在是他的王了,真可爱。
“那么现在不生气了?唉,只可惜了这一方好怕子,掉在地上弄脏了,改回去命小丫头子好好洗干净了。”
黛玉看着虬心纹手上抓着那条甘冈被自己生气拍打落地的帕子,帕子做工很考究,是一的白底,上面细细地绣了两只鸳鸯戏水,那残藕叶子留在一边,整幅图的纹理脉络清晰可辨。整幅刺绣还熏了淡雅高贵的兰,黛玉却很少熏这个味儿的,她脾不好,不喜熏浓一点儿的,只能熏那极淡极淡的,就像可爱跟空气几无差别,但你又却是不经意间就识出了那味儿。
黛玉蹙眉细想,她素不喜欢李巴山的句子,但有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她却是极喜欢。而这幅刺绣里有如此意境之人,她又有有如此匠心、如此功底,而又绣的如此逼真灵秀,想必应是个大家族受过良好教育的子,只是这子是谁呢?她来这虬王府带盖也有一个月光景了,倒没见过这样灵秀的人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