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五天后这一行人已经出了京兆郡,到了冯翊郡的地头,不过好在路赶得及时,入前正好到了冯翊郡的驿站,总算不要风餐露宿了。
谢清岚坐在房内,揉了揉自己的肩,尽管以前四方奔波谋划的时候远比现今坐在马车里赶路要辛苦许多,但大约是这几月在宫中生活舒坦多了,人也有些倦懒,经不大起折腾了。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上桌上窗台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倒真如驿站这唯一的哑仆所比划形容的那样——现今世道乱,主事卷了驿站中的钱款挟逃,奴仆们便也跟着分了店里的东西走了,只剩他没处去,只能留着了。而时间一久,这驿站算是几近荒废,若不是他还时常打扫着院落,这驿站必定早已破落不堪。
不过她早年吃过苦,对于这样的住宿条件也觉得尚好;不像叶语柔见了厚厚的灰,虽然不至于立刻变脸,但也一脸不悦,只是碍于一路的辛劳困顿不敢多说,让身边的侍细细打扫一番才愿意住进去;而年幼纯真直率的真英则直接开口抱怨,不过也是她年少,抱怨完就四处玩闹开了,引得本就害怕的以晴在她身旁更加心惊胆战。
而这驿站里唯一让谢清岚不安的是隔壁房间里的那对主仆,虽然只是一瞥,但那主子气宇轩昂、清新俊逸,仆人龙眉豹颈、苍髯如戟的模样都记在她的脑子里,他二人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二人差不多是跟她前后脚到的驿站,而且他们似乎对这驿站相当熟悉,叫唤着驿站中主事和奴仆的名字,只是驿站中除了哑仆再无其他奴仆,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戏。不过那哑仆见着他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似乎说着什么天大的开心事儿,想来应是认识的。引她心疑的是满院的军都身佩腰刀,常人见了,即便不甚害怕也要暗中询问下,好奇心是免不了的,而谨慎心更是少不了。那主仆二人见了竟毫无惧意,跟虞成行过礼数后,就径直去了。他们似乎把这当自家后院一般,吩咐哑仆收拾房间,准备热水,便呆在房里不见其他动静。
本来虞成想不让他们入住驿站,但是且不说通常和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镖师,连谢清岚这小小的霍山茶商之都能随军一道住在驿站,他又有什么强硬的理由可拒绝。
正想着,锦芸已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驿站中只剩那哑仆,而他们这百多号人的伙食哪忙得过来,她就让手下的侍去帮着弄;但这驿站中就那哑仆一人,哪多少什么存粮,最后还是军们去外头山林中打了点野味才有得吃。
虽然味道比起皇宫稍显不足,但比起之前天天一成不变的干粮、烤肉和野菜汤实在好了许多。楼下的众人狼吞虎咽地扒着碗里的饭。
而谢清岚则舀了勺汤,缓缓地喝着,却忽然掩了嘴,按住额头,娥眉倒竖。
“?”锦芸低声询问。
“没事,有点烫而已,今天里估计不平静,让他们都小心点。”
锦芸微微一惊,但很快领悟过来,将谢清岚的提醒传达下去,因为她知道谢清岚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的。只是那些自认江湖经验丰富的军侍卫们,怎会就那样相信一个子的直觉呢,就连虞成也只当她谨慎,甚至可能是有些害怕了而已,何况他相信自己带的这队人的水平。
对于他们的这一反应,谢清岚也是无奈。或者她应该去告诉他们,那不是她的直觉,也不是由于她的谨慎害怕,而是她在那锅貌似鲜的汤中吃出了的味道。只是这样说出来,同样不见得有多少人信,好在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到时苦的是他们。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让侍拿下去;自己走到窗口,任北风刮过面颊,眼睛则望着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咯吱。”转头看去,原是隔壁那屋那个主子也开了窗,两人隔窗相对,谢清岚心头一紧,赶紧关了窗,摸摸脸,面纱犹在——还好——与羞涩无关,原因好歹她头上还有个宁国永安公主的头衔,所以即便她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别庄,在外出面也以面纱蒙面,但是呆得久了,京城与丹阳,甚至京城与丹阳两地间的各县,多多少少总有些见过她真貌的人。在这种关头,她可不愿被人认出或是怀疑什么。可是,那人——皮货商唐语琛,眉目间竟有几分似曾相识,她思索着,却记不起似曾相识在何处。
不过老天可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思索,事情正如她所预料地那样,里正常休息的人酣然入睡不说,而负责守的军也一个个昏睡不醒。整个驿站万籁无声——
她合着眼,心中烦乱异常。
忽然驿站外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谢清岚皱了皱眉,将窗子推开条缝,细细看去。
有一群人正站在驿站门口里,几个人推开门就进了驿站。谢清岚轻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望去,那几个人探了探守人的鼻息,然后招招手。外面的人纷纷挤着进了驿站,烛光照得刀身闪出烁烁光芒。
那群人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往上走到二楼,正要打开楼梯口那个房间的门,忽然一声长啸响彻每个人耳际,他们还在迟疑驿站附近何时有了狼的时候,原先躺在各个房间中酣然熟睡的侍卫们纷纷跃了起来。
看着军们刚开始打斗就一脸的水,谢清岚不由得勾起嘴角。即便这些军不接受她的提醒,但从公主府带来的那队侍卫怎么会不听从呢,那些可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入了,军纷纷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的侍卫们,便给了他们一人一盆水。这入了冬,里水又凉,水泼在脸上,哪能不醒,可是他们哪敢怒,外头正如谢清岚所言,有麻烦上门了。
在等对方入觳之后,百名军齐齐跃起,冲向前来的蟊贼,手起刀落,绽开一朵朵血。
谢清岚则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厮杀。可不知谁喊了一句。“抓那里的人!”几个汉子竟顺着柱子从二楼跃到三楼,到了她的眼前。她避不开躲不了,便索等着那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底下一片惊呼!
谢清岚面上惊恐,眼睛却注视着自己邻房的门。从那些蟊贼进来,打斗到现在,隔壁却连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里面的人真的中了药昏死着,那就是那两人有意躲在房间内不出来,以他们的气质绝不可能为此害怕畏惧,多半是在房中窥视或暗中离开房间,去奔向他们的目标,甚至有可能混在这些蟊贼之中。
“夫人!”底下又是一片惊呼!
谢清岚忍不住回头看去,有一个汉子正架着叶语柔出来,而后面是同样被制住的谢真英,而以晴和以雯二个侍显然不够格而没有被押出来,但愿只是被打晕了吧。
“别乱动!”架着自己的大汉朝自己呵斥,卡着自己脖子的手不安分地动着。谢清岚被押着下到一楼,几方的人对峙着。她拉了拉叶语柔和真英的手,向她们露出一个完的笑容。
当刀光闪过眼前,流箭飞过头顶的时候,除了躲避和等待救援以外,最重要的是自救,即便她是弱子。
那汉子卡住拼命挣扎的谢清岚的脖子,却不防她的手缓缓抬起,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狠扎在那汉子手臂上,一时鲜血淋漓。那汉子猝不及防,哀号一声,刚要躲避开去,谢清岚已转过身,一脚踢中命根子,他不由跪倒在地,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刀已被眼前这貌似柔弱的子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刀扎进他的心口,可是他连丁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侍卫,紫诺早收了原本使用的长剑,一把短刃扎进那个押着真英的大汉心脏,抱起真英,轻轻一纵身就便回到侍卫群中。
“你们要不要这人命了?!”有人质在手,谁敢不听从呢?
叶语柔……谢清岚心中一恼,原藏在袖中的一个白布包,已向押着叶语柔的汉子掷去。那汉子本能挥起刀砍去。白布包被斩开,飞扬出一片一片的白雾,众人纷纷闭眼躲开,只是白雾中的药粉既没有太大的刺激,又不能令人产生昏迷感,似乎就是简简单单的从墙角抹的一把灰。而且冬日里冷风凛冽,一阵风吹过,白雾很快散去。
在这一瞬中,紫诺已将剑抵着那汉子的心口。
“我倒要看看谁的刀快!”那汉子将刀贴紧叶语柔的脖子,隐隐有血丝出来。只见叶语柔面惨白,腿微微哆嗦。
虞成忍不住看向谢清岚。只见她看着那挟持叶语柔的汉子,眼中不带任何波澜。
“好,你们走!”谢清岚淡定的表情只让人觉得冷漠。她不顾众人脸上怀疑的神情,径直走到虞成面前施礼说道。“虞大人,此些暴徒虽意图掠劫,但小子的嫂嫂在其手中,请暂放他们一条生路。”
她的话虞成焉敢不从。“蓝姑娘说的是,本自然明白。”
“给你们一炷的时间离开,然后将人放在三里外的长亭,要是到时见不到我家嫂嫂或是她缺了一根毫发的话,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会将你们挖出来。”谢清岚毫不留转弯余地。
为首的一人盯了她半晌。“好!”随即带着人退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