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是一件宫中极为常见的轻纱罗裙，做工虽精细，却还不至于比过质料名贵的宫装，只是那绛紫色的服色，实为少见，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穿的，只有朝中有权有势的上级贵族才有资格。
晚汀记得她小时候曾经在爹爹的书房看见过一幅画，名唤《舞千秋》，画中是一个正在跳舞的女子，其舞姿之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甚为喜爱，便问爹爹讨要，爹爹只说她年纪小，待她年长些自会给她的，谁曾想到等她长大后，爹爹却早已云游四海去了。无奈之下，她只得照着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临摹了一幅，那画中女子穿的正是这样绛紫色的罗裙。
“小姐，这不是您画中的那件衣裳么？”瑾儿激动地从椅子上下来，跑到晚汀身边兴奋地说道，全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替晚汀梳妆。
“恩，当时你还问我要这衣裳呢。”忆起往昔快乐的日子，晚汀的面上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靥。当时她刚刚画好那幅画，瑾儿瞧见极为喜爱，直拉着她的手说‘小姐，若真有这样的衣裳，送我一件可好’，她淡笑着答应，只是一直都未曾得到过这样服色的衣裳，这一句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姐，您还取笑奴婢，那个时候只是奴婢不懂事罢了，现今可不敢了呢！”这样尊贵的服色又怎么是她一届丫鬟能穿的，这样的认识她还是有的。
正谈话间，兰青推门进来，见晚汀依旧穿着今日的衣裳，不免傻了眼了：“小姐，方才福公公已经差人过来催促了，您怎么还没梳妆呢？”
“啊！”瑾儿听兰青如此说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忙接过晚汀手上衣裳，恳求道：“小姐，让奴婢给您梳妆吧！”
晚汀本想再拖些时间，却在看见瑾儿一脸恳求的表情之后心软了下来，无奈道：“罢了，便随了你的意吧。”梳妆打扮本就是十分繁琐的事情，她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特意想要为难瑾儿，只是她心中已有了打算罢了。
*
“皇后驾到——”
沉香榭设在永和宫的西北角，因为临着湖泊，所以较为阴凉，最适宜夏天举办宴席或者游湖之类的。
听见门口司仪太监的高喊，原本热闹的榭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门口看去，只见晚汀在宫女们的扶持下，款款的进入沉香榭内。如瀑般的长发高高的挽起，两边坠以绛紫色的蝶形步摇，身形略一晃动，两旁的流苏便发出叮叮的声响；额间点以金红相间色的花钿，称得如玉般的容颜愈发的明艳动人；一袭绛紫色的轻纱罗裙，领口和袖口上绣着浅金色的蝴蝶暗纹，腰间坠以流苏，只衬得她身姿曼妙，风华绝代。正应了那句“云鬓花颜金步摇”，那样的华贵，那样的妖娆，那样的慑人心魄。
一时之间榭内静悄悄的，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晚汀已经走到了皇上面前。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说着，曲膝而跪，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都怪臣妾糊涂，竟未曾添置些喜气的衣裳，找了许久才总算是找到一件合宜的，却不想还是给耽搁了。”抬眼望了伽若一眼，澄亮的双眸染上了些许氤氲的雾气，我见犹怜。
在看见她进来的那一刻，伽若的呼吸仿佛停止了，只剩下无措的心跳在告诉着他依旧活着。昨夜，她脸上温热的气息仿佛还留存在他的指尖，烫热了他冰冷的心，于是他抛下她……落荒而逃，连云儿受惊也未曾赶去探望。
他从没想过，他也会有那样狼狈的时候，那一夜他无眠，一闭眼，看见的便是竹林醉酒的那夜，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那个醉酒的夜晚，她酒后吐露的话令他明白，他的皇后不爱这深宫，不爱这富贵，她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心相待的良人罢了；也是那一刻，他兴起了好好待她的念头，也曾试过好好待她，只是他们之间终究有太多的不可以，清弟对她的爱慕，沐净修的权倾朝野都令他心有顾忌，宠得了一时也宠不得一世，总有一天他会对付她的哥哥，只怕那时候她会恨他。
假若真要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便不爱。
“皇上？”见伽若许久没有反应，晚汀试着叫了一声，却依旧不见伽若有任何反应。坐在伽若身侧的云贵嫔看出了伽若的失神，忙推了推伽若，轻声提醒道：“皇上，姐姐还跪着呢。”
“啊！是朕疏忽了，皇后快快免礼吧，朕知你是一番好意，又怎么会怪罪呢，入座吧。”直至云贵嫔推了他一把，伽若才猛然醒过来，自知失态，轻声咳了一声，佯装平静的道。
“谢皇上。”晚汀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笑着对各位妃嫔点了点头。
沉香榭内又是一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