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我的眼睛是蓝的,像海一样,和父亲的一样漂亮。对于父亲,除了知道他是一个与我一样有一双蓝眼的人之外,其作一无所知。母亲没有多说,只讲了那个男人和她相识在江南的故事,带着江南特殊的氤氲的水气。
父亲和母亲在梅雨之季相识,在凡世世俗的红伞下定下情结。这个丽的故事的结局是母亲和未出世的我被送到大漠以西的监牢。这监牢以西是胡人和西蛮之国,以东是茫茫大漠。这个监牢是被人遗弃的,不管是人还是物……
牢的四壁刻满了字,那是母亲教我识字时刻下来的。刻的最多的是“蓝”,母亲一想到父亲时就刻下“蓝”字,却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至死也没有说过。她只说:“袄火,你有这和你父亲一样的蓝眼……他一定会来接你的……”她说了接我,却只字未提过自己,我不是她,我无法想她说着话的心情,只看见眼眶的泪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在那里,我学会了忍受,忍受自己没见过飞鸟,没走出过这十一根栏,没有自由。我等着,等着我的蓝眼父亲来接我。母亲说父亲最爱的她不受世俗所污的纯洁,她希望我也一样,一直不接受世俗的污染。她好好的保护着我,不让世人的思想污秽我,但是在着世间最污秽的监牢里会诞生出纯洁吗!这是我聪明的母亲一生最糊涂的事……
母亲死后留给我的金钗、珠钗,希望我能过的好一点,其实监牢里的金银有什么用,贿赂狱卒吗?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狱卒敢收我们的东西。不过我拿它们全全都被换了书,换来能学习外界生活的机会。我渴望自由,我渴望外面的生活,我渴望能走出着监牢。我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世俗的一切,隐忍、虚伪、欺骗,我甚至精通用毒的杀人方式。
我离母亲的期望越来越远。当我发现母亲流给我的最后只剩下一只耳环里藏有毒药时,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母亲矛盾的神情,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这支耳环的秘密,这是机会,也是世俗。我很想笑,我的那位母亲,一生保持的纯洁究竟是什么,仅仅为了一个男人笑的爱恋!就那般愚蠢的待在这个监牢十五年,还让自己的儿继续这样活在监牢里,那个带着落月般苍凉的母亲啊!你真的爱我吗?
当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等到来了一个人。那天我靠着墙,闭着眼,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突然有人说道:“我是来接你的,你可以出来了。”
我张开眼,看着她,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孩,穿着绯的衣衫,带着剑。她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知道她想掩饰好奇,她从未见过蓝眼的人吧!她砍去门上的锁链,放我出牢门。我终于走出了这十一根栏。她递给我一根镣铐,我苦笑一下,面对这束缚了自由。我接过来,熟练的戴上,怎么可能不熟悉呢?我从小就戴惯了,一年前刚去掉。她带我出了牢,又将我带进了牢车,这里比牢里小,但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我抚着袖口上的牡丹绣,小声的说:“母亲走了!”
几天来,很多人来劫牢,那些人我并不认识,也不可能是父亲的人。这些人救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威胁我父亲吗?我有这么重要吗?我甚至怀疑我那蓝眼的父亲是否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呢!
好几次差点砍破了囚车,我一直安静的坐着,习惯让自己静安,即使他们砍破了囚车,我也不会动,这并不是得到自由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必须忍耐。我安静的坐着,抚着袖口上的牡丹绣。
大漠一天喝水会渴死人,这是我早知道的事。我己经一天没有沾水了,我知道自己快晕了,但我尽量使自己安静,闭上眼,却不睡着。终于到了一个绿洲,我舒了一口气,等待着。每个人都分到了水,但我没有。是那个少年故意的吧。我只是淡淡一笑,毕竟我坐着囚车,比他们好得多。我忍耐着,我必须忍耐。我闭上眼,不看这一切。
“水,你喝。”一个声音从我头顶响起。我张开眼,看到了一个人,灰的袍子,很干净,没有大漠半点的风尘,腰肩有一柄刀,却不显眼,很高,很瘦,笑起来很好看,像母亲给我讲的氤氲水气的江南。我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喝起来,突然水壶被打掉了,是那个带银枪的少年,我习惯了他那样的态度,没有动一下。但他却握紧了腰肩的刀。
“奉华,让她喝水,不能让她死。”那个叫奉华的少年小声的说了声“是”便离开了。他拾起地上的水壶,再次给我,我点头道:“谢谢。”当我将水壶还给他的时候,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袄火,他盯着我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叫言戟。”这是除母亲处,第一次有人说我眼睛漂亮,其实大多人都害怕这蓝眼,他们管它叫鬼眼、不祥之眼……
离开绿洲后,追杀的人不再是武林中的人,而是大漠的刀客,没有武林人的愤恨和华丽的招式,只有刀影和夺命的刀锋,连我也成了攻击的对象。沆瀣很生气,一边挡开刀,一边放我出囚车。她左手拉着我。右手挥着剑,剑像上悬月一样飞出,带开血的弧度。她竟替我挡开了出,我握了握袖口上的牡丹绣,告诉自己,现在不行。
我和沆瀣陷进沙之中,我听见那喝水时的“咕噜”声,我明白了比刀光更可怕的事情。流沙漫过了我的膝盖,袄火动不了,我更动不了。那些刀客静静的看着我们被流沙吞噬。一道光劈开那些看戏的刀客们,是那个叫奉华的少年,长长的银枪横在他的胸前。沆瀣叫他快走,那少年嫌厌恶的瞟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讨厌我,但他却跳进流沙中,将我和袄火震出流沙之外,人他转身挥出了一枪,溅起了满天的飞沙。
“快走”那是我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袄火握紧了双手,她似乎忘了,她还拉着我,我的手被她捏着生痛,一滴泪迅速的滑过她的面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哭,也是最后一次。
大漠有雨,我早知道,早在母亲还未去世之前就知道了,可我不知道,在雨里跑是这样的累,这样的冷!很多年以前,我以为在雨里虽然冷,但是自由的,可是我现有很冷,但自由了吗?看到袖口上的牡丹绣被浸了,我不皱了眉头。
冷、累,除了这两种外,我失去了任何感觉。沆瀣一直拉着我跑,我很惊异自己竟跟得上她。突然有了痛的感觉,我抬眼一看,我和沆瀣跌进了一家院里。破破烂烂的,很小。一双手将我扶起,是他,那个大漠的刀客,言戟。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他的脸边,睫毛上抹了一层水。
“放开她。”沆瀣的剑停在他脖子上,我无力再说什么,只见他手指抚了剑,那剑便落在了地上“当”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那是我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当我醒来时,是在上,沆瀣和言戟都不见了,桌上有放好的水和饼。门外传来沆瀣的骂声,原来她也会骂人,我不笑起来。我看见袖口上的牡丹还是好好的……
我走到河边,看到了言戟我在胡杨林中看到了言戟,他看到水里我的倒影,便转过头来,我点头道了一声谢。他眯着眼,看着我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绝对看的不是我……
“你会送我出大漠吗?”我第一次开口问他,
“你想出大漠吗?”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想,我不想再被关起来了,我一出就在牢中,倦了,怕了,不想再被关了。”
“我会送你们出去的,加为我也想离开。”
“为什么?”这个大漠的刀客竟想离开大漠!
“我想看海,蓝的海。”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的眼睛,因为那是海的颜和我眼睛一样彩的海!
母亲丽而朦胧故事中的海,你到底迷惑了多少人啊!
“我们一起去看海吧!”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这样的说。我迷恋的不是海,而是自由!我不得不说这样的话。这是我第一次骗人,也是唯一的一次,却让我付出一生孤独的代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