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那俩丫鬟我才知道，云卿的确是没有卖身给我们席府，就像八点准时开始的电视剧一样没新意：施家一位倒霉先人曾经受席家的救命之恩，劫后立下重誓：施家历代子孙都为席家做牛做马，万死不辞，永为奴籍……
我一撇嘴，什么笨蛋先人，把自己搭上报恩不算，还‘延子孙’，连累后世跟着入了奴籍。
自此，每一代的施家子孙无论男到一定年龄都要到席家当差。‘我’的父亲，更准确的说是席家上一代的家主席阙心慈仁义，见施家忠心耿耿，为席家家业立下汗马功劳，就想要免除施家的奴籍。当时施家当家施长安是怎么也不愿意，说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万万不能改。席阙背着施长安到县府去想要改了他的奴籍，谁想那县衙平时对席家是讨好献媚也来不及，那次县太爷却皮笑肉不笑的说要上报朝廷，若席家免了施家奴籍，施家就全族充军发配……
席阙行走商海多年，知道里面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好作罢……直到……施长安陪席阙去佛寺给我祈福……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了解到有这么段历史，我有些明白云卿说得是什么意思了：显然云卿没有继承他祖辈的愚忠，从他的态度就能看出，开始还勉强自己容忍我，到后来就不再掩饰对我的反感。我无意中的恶作剧成了云卿摆脱奴籍的机会，只要成了主人家的小相公，死后葬进席家的祖坟，自然就脱离奴籍了……
云卿是牺牲了自己，就是想要许给施家后人一个不用屈于人下的未来……
抬着我准备的东西……整整一个大包袱，推开门直接就走进院落，几个孩子因为我的到来而停止了嬉闹，好奇的看着我，一个少年把其他的孩子护在身后，走到我面前强忍住害怕：“你是什么人?你找谁？”
我露齿一笑，宣布：“你们可以叫我大人！”
“你不是！”
呃……小孩子也不好骗啊。
我反问道：“那谁是？”
最小的孩看上去和我一般大，唯唯诺诺道：“未来大……嫂……琼紫。”
牙尖嘴利，舌毒的施云卿还是有人要的嘛！我刻薄的想。
我叫住那个最大的男孩子：“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哥哥叫我给你们送点吃点来。”
那少年一脸质疑，我只好又道：“你哥哥叫施云卿是不是？在席府当差的。”看那大孩子肯定的表情我知道他们是相信我了，便拉着离我最近的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见我真是他哥的朋友，有点腼腆：“我叫云杉。”
小孩瞪了哥哥一样，直接扑到我怀里：“……我……云水。”
我也抱住她：“云水，你好漂漂啊！”
称赞其漂亮对什么年纪的人都有用，云水开心的咯咯笑……
其他的几个少年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报自己的名字：
“云天。”
“云飞。”
“云冈。”
……
我把我带来的零食都拿出来，大部分都是在厨房得点心，孩子们都在开心的挑选自己喜欢的……
我细细的观察这个家，并不贫穷，也很整洁，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可以看出来是这帮孩子整理和照顾这个家，我来了有一会了，他们的娘亲还没有回来吗？……这些孩子几乎都是施家当年在‘祈福寺’事件中留下的孤儿，他们或是亲兄、或是堂兄：当年施家几乎全员随军远郊，遇上匪劫就都没有回的来……当时还是孩子的云卿一个人收养了全部的施家骨血……
“那个……”云杉拉着我的衣服，我看着他。
他脸一红道：“大人……你知道我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吗？他上次气冲冲的回来拿了几件衣服就走了……还说要让我们全脱离奴籍……”云杉难过的别过头：“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哥哥已经七八天没有回来了……我们很担心哥哥。”
我当然知道云卿在哪里，想必小院就是云卿‘待嫁’的地方吧？大约是朝国的习俗，云卿临走时没有和孩子们说清楚，估计云卿也说不出口……只能含糊的交代一下。
看着围在小桌前吃点心的孩子们，这些就是施家的骨血，就是云卿要舍弃自己的情爱，作出牺牲的全部理由。
我眨了眨眼睛：“你们要和去找哥哥吗？”
“咦？”
当我把六七个带着小小包袱的孩子领进席府时，立刻被一些丫鬟家丁认出来了，可以想象一个孩子领着一帮孩子的招摇样。
“为了得到施副总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啊，是啊，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利用……”
“小声点！小声点！朝这看了……”
反正我是臭到底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冲着云卿去的。
认命的指着其中一个看上去挺敦厚的丫鬟道：“你过来。”
那丫鬟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立刻跪下道：“我？……,婢没有说……”
翻了个白眼，把云杉的手交到那丫鬟手中道：“先把他们领到施副总管那里去，再腾出几间上房给安置了。”
我踮起脚，摸着比我高一头的云杉道：“乖乖的和大去，她会带你去找哥哥的。”
云杉抱着从家里带来的小鸡，乖巧的点了点头，呼唤着弟，跟着那丫鬟就走了。
等孩子们走远，我对看门黄伯道：“黄伯，传我的令，施家遗孤全由席家教抚，看哪个孩子到上学年龄了，送他们去学堂。我去的时候没有见他们的娘亲，派个人去守着，一并接来。”
“回，施家眷作为随军家属，皆毙于那一役，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当日生病未去的施副总管的母亲，云娘。但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年……就失踪了。”黄伯微微颤颤的跪下，老泪纵横道：“老奴替施长安护卫谢恩。”
“黄伯认识施家人？”我连忙扶起，让老人家跪是罪过。
黄伯闭上眼睛道：“小的曾经和施护卫共事过……”
我也沉默了，年老如风中残烛的黄伯年轻时想必也是意气风发，和施长安也曾许下晓战随金鼓，霄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的豪情壮志！
如今故人已不在，刀剑墙上挂……
送走了孩子，我直向听风阁走去——上一次在听风阁来去匆匆，却见角落边有一书架，我揣测着，放在金库之中的不是账册就是家族史之类的东西……
果然！
听风阁有着详细的家族史，社会书籍。顺着年签，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施家愿意为奴的那段……
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就急切的翻阅起泛黄的书页……
几乎是和下人们说的一样，几乎……
施家报恩的先祖竟然是位，甚至是破露国的公主……不知是什么原因被国人追杀，千钧一发之际得到席家的庇佑，才侥幸逃过一劫，事后就立下了世代甘愿为奴的重誓……
在记载席阙死亡的那一段记载很简单，和前面几代家主死亡原因的记载想比，甚至有些草率，大意就是遭遇匪徒，不幸身亡之类，下面列着长长的一段阵亡名单，第一个就是：护卫长施长安……
名册最下方写着：此皆为吾席家枉死之灵，后世敬拜。
家兵姓名旁边写着抚恤银两，单单施家没有……席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又何必跳过施家？
撇开这些疑问，合上书，我不得不佩服赵伯，他为了我可谓是绞尽脑汁，细一想让我收了云卿是一举数得：
一是云卿是个人才，赵伯想把他永久留在我身边扶持我，但也看出云卿是龙游浅滩，必不甘心久居人下，替我找个困住他的方法。
二是云卿身份高贵，祖上好歹一贵族，说不定以后……就算不怎么样，我有了他的孩子也不辱没席家的血统。
三是能让我远离哥哥……赵伯虽然默认了我的行为，却不代表支持，对哥哥他始终有一份戒心。
四我仔细的查阅了朝国的法典，先祖志愿世代为奴征得主人同意的，除非后世主家供养不起，一般是不能驱逐的，加上施家的情况有些特殊……我遍查案例，前几年有个奴隶因为成了有媒聘的侍不用经过府，就脱离了奴籍……云卿也一定是看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伯和施长安有着很深私交，一心想帮故人之子摆脱令他屈辱的身份……
我闭上眼，席家亏欠施家的，终是要还的……
云卿……我娶！
先人们留下一堆糊涂账，要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迹，不再一错再错，需要赔上云卿的幸福和我自己……
无论是在我的前生还是现世，不累加的话，我都是一个少，结婚对于我而言是十分遥远的。
我就是属于那种有心没胆的。
现在要我突然和一个男人结婚……还是很介怀的，一个不是在爱的名义下产生的婚姻让我失落了好几天。
躺在上也不愿意出门，一呆就是一整天，下人们都在传我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人人自危。赵伯在听人回报我去过听风阁，一天都没有出来，也没过问，我知道他想等我自己理清楚。
躺在上我想我远在另一个世界甚至是另一个时空的家人、想哥哥、想赵伯、想毕影、想云卿、想我作为席小福的责任……
在‘闭关修行’七天以后，我发现我还是要面对现实，我一鼓作气的掀开被子，踹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目标：云卿住竹屋。
凭着上次的记忆，其实就是顺着池水，我找到了那个竹屋。以我一向的作风，直接就踹门进去了……
云卿正在喝茶，被突然闯进来的我吓得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就保持着端着杯子的姿势僵在那里。
“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了你不要介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反正就是个仪式……”我一口气说完，怕自己失去勇气就说不出来了。一口气接不上来，才顿了一下：“只是个仪式，我会帮你达成你的心愿，这是我席家欠施家的，等有了恰当的时机，我会放你自由……”说完转身就走，终于说出来了！
“谢谢……”
后面传来云卿感激的声音，这是‘调戏事件’以后，云卿第一次好好和我说话。
我脚步一掷：“……应该的。”
“谢谢……”
“你说过了。”
“这是替云杉他们说的……”
我转过头，盯了他好一会，看得他满脸不自在，才道：“怎么？还没当上我小相公了就仗着我‘宠’你，又开始一口一个‘你’了，我席府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说完，我们就会意地相视而笑，笑声响彻小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