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征夫早归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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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沚蓝连招我入宫,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我拖着一只残腿不顾二哥的反对赶进了宫去。

  华丽的马车上,我的思维随着颠簸的轨迹变得有些恍惚。

  三天前,大哥从边疆赶回来。

  正厅上,父亲坐在主位,我和二哥坐在一旁的侧位上。父亲显得有些激动,五年了,五年不曾见过他的长子,他走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本该是像其他宦子弟的孩子一样参加科举,享尽荣耀,步步高升,却因为边塞的战乱怀着一腔热血出外平乱。这一走就是五年,同年龄的孩子都已经当上了爹,他的儿子却还在外风吹日晒,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时光就像是一个着急的孩童,催老了父亲,加浓了他的思念。

  “老爷!”管家在外面大喊着,“大少爷回来了!”

  父亲和二哥一起站起来,向外张望着,眼睛亮亮的带着期盼。

  我也伸长了身子,看着大厅敞开的大门外,杨柳依依,随风而舞。

  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高大威猛带着阳刚之气,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浑厚,厚厚的盔甲因为摩擦而发出沉重的声音,我看着这个与我二哥有着相似眉眼的男子,整个人带着威武不可侵犯的光芒。

  父亲迎了过去,紧紧抓着大哥的手臂,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哥亦是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有些感伤,二哥走到跟前轻拍大哥的肩膀,大哥回过头两个人对视,眼中带着不可言表的默契。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这些年,我不在的日子,这个家都靠你了。

  我突然没由来的悲伤,这个家似乎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是父子三人,相同的眉眼,相同的气质,与生俱来的豪迈,永不言败的坚定,都是我没有的。

  这个时候,因为腿脚不便无法起立的我,只能远远的看着,这父子三人。

  没有丝毫插入的机会。

  二哥回过神,拉着大哥笑着说:“大哥,你看咱们家欢颜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说完一侧身,大哥的目光直落在我的身上,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扶着椅子旁的扶手慢慢的起身,青儿赶忙过来扶住我,朝着他们走去。

  “欢颜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任了,大晚上不睡觉非要爬到屋脊看月亮,还把腿摔坏了。”父亲有些无奈的说着,“都是老二把你惯坏了。”

  “父亲。”二哥有些苦恼的说着,“你自己不也是对欢颜千依百顺的。”

  大哥似乎没有听见父亲和二哥的话,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慢慢的走到跟前欠了欠身,“大哥。”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二哥抓起大哥说道:“大哥今日才回来一定很累了,还是先歇歇,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大哥这才收回目光,随后一笑,“也好,这些年在外面最想念的还是娘亲的酥辣子鸡,对了怎么没看见娘亲?”大哥说着四处看了看,父亲和二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看着他们的表情,随后目光落回我身上,“景颂颜,又是因为你吧。”

  我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大哥,说不出话来。

  景颂颜,是我的本名。

  大哥走后第三年,我十三岁。因为复夏沚沁将我丢在城外皇家围场而迷路,整整在围场游荡了五天,饥寒交迫,等到二哥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高烧不止,昏迷说胡话,御医一点办法没有。

  在王府躺了三天,母亲的泪都流光了,却不见好转。

  母亲跑去了普光寺祈福,遇见一个奇人,对她说她的命中注定不能有儿,否则儿定活不过十三岁。母亲大惊,慌忙询问化解方法,奇人道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今后不再见面,我的名字里面最好带一个欢字方可化忧解难。

  母亲相信了从此搬去了祈福庵,再也不见我,我的名字也改成了景欢颜。

  母亲搬走的第二天,我的病就好了,从此再也没有得过什么大病。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把我丢在围场的复夏沚沁,他害得我之后的两年再也不曾见过母亲,害的我们一家不能团聚。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二哥把大哥拽到一旁,对着他耳语,大哥的表情变得异常愤怒,紧盯着我。这样的大哥,更加让我感觉到恐惧,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粉红的绣鞋。

  一针一线,都是母亲临走时绣好的,一年一双,一直到我可以出阁。

  这双粉的之后,还有一双大红的,上面绣着龙凤呈祥。

  那是母亲做给我出阁的时候穿的。

  她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希望我过的快乐,平安,幸福,所以我的名字叫做欢颜。

  她是个伟大的母亲,为了儿的命,每日忍受着寂寞的折磨,有家不能归,有夫不能伴,有子不能乐。

  全都是因为我,景颂颜,或者可以说是,景欢颜。

  “颂恪,你那是什么眼神,吓到你了。”父亲看着一脸愤怒的大哥,还有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我,有些严厉的对大哥说道。

  “父亲,难道就因为一个骗子的话就让娘亲孤单的守在庵庙那么久么?”大哥似乎有些激动,冲着父亲喊道。

  “颂恪,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也加重了语气,二哥连忙去拉着大哥,大哥忿忿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大哥,”二哥跟在他身后,“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哥撇开二哥,故意大声说道:“当然是去探望娘亲,难道要与你们一起在这里欢天喜地,而至娘亲于不顾么?”

  说完,推开二哥,转身离开。

  身旁的父亲轻轻的叹气,五年未见,一见面又是吵架。

  我望着父亲,带着些歉疚,父亲看了看我拍拍我的头,“不要这样,欢颜跟你没关系。这些是我欠你娘的。”

  我看着我曾经伟岸的父亲,慢慢的苍老,所有的棱角被磨平,所有的光芒被收敛,这样慈爱的父亲。

  “,仰蓝宫到了。”马车停下,青儿在车外小声的叫我,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眼角的泪,用衣袖擦拭后,我掀开帘子,看见青儿有些困倦的脸。

  “,你慢点。”我要下马车,青儿连忙过来扶住我。

  “欢颜,你可算来了。”沚蓝从她的宫里走出来,后面跟着长长队伍的婢,手中拿着红的灯笼,发出幽幽的光芒。

  她走过来扶住我,“你这腿还没好么?”

  我笑了一下,“快了,再过两天就可以自由的走路了,到时候你可别说跟不上我啊。”

  沚蓝也笑了一下,“死丫头,就你会说,还是快进去吧,凉露重你要是有病了我可承担不起。”

  两旁的婢自动让出一条路,这条路的两边,都是红红的幽幽的烛光。

  一路延伸,到达彼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