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琉璃、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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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真的要留下?”王的眼中有种不舍。

  “是的!王,琉璃、翡翠愿意留下来,给这场战事一个句号,也给为你而来的霁雪将军一个答案。”

  “答案?这座送给他的王宫不就是给他的最好的答案么?”王在我们面前,永远是那个寂寞而惹人心怜的孩子。

  “王---”有些无奈,亦有些好笑,“王,不要轻易辜负一个爱你的人的心!”如此撒娇、赌气的王,天下仅我们可知。

  “可是,他一定会---”

  “杀了我们么?”笑笑,“我们知道啊!但这也是我们能为王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们死亦无悔!”

  “……”王似不忍,言又止。

  “王,走吧!带着雪歌走吧!翡翠与琉璃留下来,我们会见证着这座束缚你的王宫更名改姓,这个国家江山易主!这一切,束缚王的一切,烟散云消!从此以后,王便死了,而伺奉王的琉璃、翡翠也自然该从这舞台上谢幕!”

  “王,走吧!霁雪将军破宫在即,若然不走,王便走不成了!难道王甘愿做霁雪将军的脔?”

  “可是……”王仰头,眨眼逼回眼角的泪意,“王,你们是我的王,我怎能……”

  “王,感谢你还记得雪诗、雪韵!当初雪珞王仅因一个无心之过便杖责我们,那种令身经百战的宫卫们都闻之变的刑罚,雪珞王竟用到我们身上!他没有忘记我们是他的儿,只是残暴更让他兴奋!看我们痛苦哀嚎,他才会更开心!”

  “我们痛得绝望,却不曾想到王竟会为我们挺身而出!该说是雪珞王暴虐的报应吧!嫔众多的他,儿子却寥寥无几,还不断地被他杀死或折磨而逃,只剩下了你!我们都很难想象,当时那么弱小的王,不---是雪冷太子,究竟从哪里来的勇气,能挺身护住我们,能在雪珞王的盛怒下面不改!

  那时的我们,便发誓要永远守在王的身边,伺奉王!没有杀了王,这是我们唯一感激雪珞王的事。王从藤杖下救出的人,不是雪诗、雪韵,而只是两个名为翡翠、琉璃的宫婢!雪诗、雪韵也早已从王族祖谱上除名,世间再无那两位昙一现般的公主!

  即使后来知道王与我们同为子,我们对你也充满敬意!我们理解王的痛苦,也明白王的恨与无奈,所以,琉璃、翡翠从不反对王的任何决定,因为我们知道王的心!

  王化身为魅,在雪若国惹起轩然大波,用惑霁雪,让他为你打开封枷之锁……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清楚!王,你只是渴望自由……

  王,我们能唤你一声雪冷吗?”

  王含泪点头,握着我们的手不住地颤抖。

  “雪冷,走出这道宫门,你便不再是王,亦不再是雪冷,雪若国将灭,王姓之‘雪’也将被湮灭。

  雪冷,我们最爱的,重生之后,你就叫‘诗韵’吧!如魅那样的人,如王这般的男人,是一首意韵无穷的诗!诗韵,忘了这一切,忘了雪若国,忘了雪冷王,忘了雅风、倾城,忘了翡翠、琉璃,忘了……好好爱自己,走吧!”

  拉过一旁抱雪玉而立的雪歌,将雪冷冰凉的手放在他手中,微笑:

  “雪歌,我们不知道雪冷为何会让你拥有王姓,毕竟这是雪若国不曾有过的王之外的‘雪’姓!但我们知道,你是爱王的,你很爱她!现在,我们将她交给你了!你要让她幸福,让她快乐!这是我们惟一的请求!”

  雪歌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搂住了雪冷,眼神坚定。

  “王---”雪冷的泪还是落下来了,紧紧地拥住了我们,“我……”

  “王,请吩咐我们最后的圣喻吧!”跪下,我们向泪落无语的王行了雪若国最神圣的朝拜之礼。

  “你们……”

  站在王宫的最高处,眺望远方,极目之处尽是一片狼军铁骑。

  “翡翠,你知道为什么霁雪将军来势如此迅猛吗?不过十万士兵,竟在大半年内攻下雪若。”

  “是因为倾城王吧!霁雪将军以‘王辱吾,誓报仇’为名兴师,让雪若举国哗然,世人皆想不到一直精忠报国的霁雪将军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本跟随他的只有曾与他生死与共的战士,但百姓们却没想到雪冷王竟会‘赐’死倾城王,竟还将其尸首送至霁雪将军营中。倾城王是神医之后,雪若国有多少人受过她家的恩惠!王之此举,令天下人寒心!”

  “并不全然如此!霁雪将军是为了魅,是为了尽快名正言顺地拥有魅,才迫不及待地对雪若国发动猛烈攻击的!即使是千年无战,雪若国依旧兵精将猛。王‘赐’死倾城王,刻意将其尸首送到叛军之中,其目的就是为霁雪将军已然僵持的战争上添一把火,是王亲自将民心送到霁雪将军手中!记得王的那句话么?”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么?王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朝臣的反抗,百姓、士兵的叛逃,皆在王的意料中?!”

  “还有霁雪将军的反应!看到王的尸首,他会以为是魅对他的催促与爱意!他会以为魅等不及要与他长相厮守,会以为魅吃他以倾城为之名起兵的醋!附在王脸上的雪樱饰,便是最好的证据!”

  “可怜如此一豪壮男儿竟被王如此玩弄!在这场战争中,倾城王不过只是颗不幸被牵连的棋子!到底谁才是最无辜,谁才是凶手?倾城王,还是雅风王后?同样是爱着王的人,她们……”

  “为王后与王鸣不平吗?觉得王太残忍?”

  “倾城王太单纯,她以为一个孩子就能让他留在王的身边,就像雅风王后一样!不同的是,雅风王后聪明地选择了让世人知晓,迫使王不得不接受,而倾城王她把这个喜讯第一个告诉王,想给王一个惊喜!只是,在一切都将落幕时,王怎能容忍被一个未成型的胎儿毁掉她精心的棋局?!”

  “很佩服雅风王后,她不但默默支持王所有的计划,还为保全王的秘密而杀死她最疼的弟弟,更是在明知王是人,孩子是雪歌的情况下,义无返顾地生下雪玉!支撑她的,就是她那份对王永恒不变的爱吧!只是这爱带给她的,是幸福,还是忧伤?”

  “她是个可敬的人!只是王却也没带走她,那般温雅的人也注定在雪若国中血悼衰亡……”

  “雪若国灭了,王死了,王后自然也会殉国!也许,这对雅风王后就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曾得到王的回应!王是个人,是个比你我,比倾城、雅风都更千娇百媚的人,但是她却必须扮作男人,至高无上,却是高处不胜寒!她比我们更辛苦,也更渴望自由,渴望平凡人的平凡幸福!还记得王第一次离开王宫时,回望王宫的那一眼吗?眼神中满是刻骨的恨与绝望!那一刻,我就隐约知道雪若国的今日……”

  “魅的舞,会让人有种灵魂的震撼!热情而冷漠,缠绵而淡然,希望而决绝,很矛盾,却是那么不可忽视的存在,像一团熊熊的焚火,燃烧着自己,也毁灭天地……”

  当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在圣雪山上隐匿,王宫之门被破,突击而入的狼军若潮水般涌入,为首之人便是霁雪将军,我们迎风而立,看着霁雪将军在各宫中奔走,寻找那个已消失的人儿。

  “琉璃,你说王她会幸福吗?”

  “会吧!少了雪若国这让她无法逃脱的牢笼,又有那么爱她的雪歌的永远守护,王---我们永远的雪冷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相信,雪歌,他是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

  “……琉璃,雪若国真的就这么完了?好象一场梦,我们的过去……”

  “琉璃翡翠,没有过去!她们本就是这王宫中最平凡的饰品,为了守宫,见证雪若国最后的光辉,是我们的荣幸,亦是我们的宿命!”

  “是啊!雪诗雪韵早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忠于雪冷王的琉璃翡翠!我还在牵挂什么?原来,我还没有放下……”

  “翡翠,王说过,若我们留下,霁雪将军必会杀了我们。你,怕吗?”

  “怕?也许是吧!”迎风微笑,“但若他杀了我们就能泄愤,不再找寻魅,能让她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命给了他又何妨?更何况,我们欠着王一命,不是吗?”

  相视一笑,我们牵起彼此的手:

  “琉璃,让我们一起去完成最后的圣喻吧!”

  “翡翠,让我们一起去完成最后的圣喻吧!”

  ……

  “霁雪将军---”曲身施礼,我们目视着那个已不复冲入王宫时威严与稳重的男人。

  “你们?”找不到该等候在这里的人,霁雪的眼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起,“---雪冷王呢?”

  “雪冷王已‘死’!雪若国已灭,雪冷王自然是不会‘苟活’!”

  “霁雪将军,王留下一诗给你!”献上一条带着坚毅又不失柔媚字迹的绣帕,“王之心意,尽在此中!”

  霁雪一把夺过,一首名为《龙廷啸》的诗在绣帕上绽放:

  “    残阳喋血            

  赤焰惊染昏梦觉

  孤临旧殿

  心思泉涌 心狂颠

  朱颜三千

  玉器雕栏 尽招羡

  宠臣朝变

  翻手为云 遮妄天

  悲情哭 冷情笑

  昔日舞谣 皆尽杳

  怯弱残军

  独照碧天孤云

  瘦马空嚎

  低吟却冲青霄

  白玉红泥 翡翠琉璃 丹墀臣朝

  几日烟消

  惊得个

  龙

  廷

  啸

  --- 雪冷    ”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霁雪拿着绣帕的手不住颤抖,“《龙廷啸》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讥讽我吗?她是在讥讽我吗?明明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期望啊……”怒极之下,他拔剑化为片片碎布。忽而,他的剑锋一转,凛凛杀气的剑尖遥指我们,“你们是谁?为什么雪冷---不,魅会让你们把这首诗交给我?”

  “我们是王的贴身侍婢,将军不必细究。王有过交代,婢子会一一告之将军!”

  “将军与王,也就是魅的相逢并非偶然,那只是王棋局中的一步……”我们从头讲起,看着霁雪青白交换的脸,那折翼的王与灵舞的魅在脑海中闪现,最终融成而今展翅的诗韵。

  ……从魅在雪若国的惊世绝颜,霁雪与魅的相逢相恋,到王宴上霁雪对王的冒犯;从雪樱树上的威逼,漠雪宫的情语缠绵,到霁雪的誓言反叛,及至现在已不复在雪若国,一切一切,虽有些意外,但也都在王的棋局之中。

  “倾城的尸首也是魅特意送来的?”霁雪已经冷静下来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的他让我们竟有种害怕的感觉。

  “是!在王的计划中是不会出现孩子的,她没料到王会怀孕,王给过倾城王机会,让她离开,甚至去找将军,只是王不愿,她说她恨将军,将军破坏了她的幸福,她不相信将军是为了她而叛乱的。王之死,既在王的计划之外,也是在王的计划中。王派人送去倾城王的尸首,既是想激励将军,亦是将天下民心送予将军,以报将军救她脱离牢笼之恩!王……”

  “闭嘴,别说了---”霁雪一声暴喝,打断我们的低眉陈诉,“我为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甘被世人唾弃、嘲骂,甘做不忠不仁之人,要的不是她的感恩!她竟然是在利用我?利用我?---若没她,我要这天下民心何用?啊---”如海潮澎湃的怒涛淹没了霁雪的理智,凛寒的杀气漫天散开。

  颈间一凉,来不及感受痛意,我们已倒在了地上,凝望彼此猩红的眼,微笑中满是对诗韵的祈祷与祝福。

  “诗韵,要幸福哦---”

  眼被血红覆盖,渐渐模糊的意识中,听到霁雪将军冲天的怒吼:

  “魅,我霁雪立誓---今生今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一定要找到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