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怜金玉质 却陷污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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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侵寒,敲打着破旧的纸窗,一声紧似一声,如迷路的孩童。“吱呀”一声,那摇摇坠的门板被推开,一抹细瘦的身影闪了进来。

  “咝--”双臂交差环抱着自己吸了口冷气。单薄的身子轻微颤抖,跺着脚往边而去。

  燃上蜡烛,如豆的灯火隐约照亮这个空间,一间比杂屋略小的破旧屋子,一股霉味弥漫在空气中。上的被褥满是补钉,整齐的叠放在木板的一角。一只有了裂纹的茶碗静静躺在屋中唯一的家具--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小矮几上。

  合着双手呵了口热气,身子些微暖和一些,却仍觉寒意涔涔。她得早点休息,明天三更就要起给夫人买城西鸾和楼里有名的酥皮水晶素果饺,回来还得买城东缘来好的糯红枣糕。

  刚和衣躺下,忽听脚步声至,接着便传来敲门声。

  “谁?”许是染了些风寒,只觉喉间有丝沙痒,略清了清喉咙才微坐起身向敲门的人问话。

  外面雨下得急,风声又大,来人一时没有听见询问声,仍不间断的敲着。

  “有什么事?”拉开破门淡淡的询问,冷风灌了进来,嘴唇有些哆嗦,这倒寒的天气可真冷。

  “夫人叫你去”来人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莹白秀气的脸上有着不屑与世故。

  “你去吧,我随后就来。”正要折回边取件厚点的衣裳,寒冷的雨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染上风寒,她只是一个丫头,没有生病的权力。

  “快点,别让夫人等久了!”紧了紧碎棉夹袄,那丫头也乐得逍遥,谁也不愿在如此寒冷的里受冻,只想快点交了任务围着火炉去,她可是夫人宠信的丫头,娇得很。看着那渐隐渐远的油纸伞,只愣了一下,便匆匆披了衣,带上门,随手拿过放在门边的一把破伞急步跟去。

  “江妈,这、这行得通吗?”李凤芝面带愁在房中度步,一中年人立于一旁。

  “夫人,这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人我见过,和那贱人真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却没那种病西施的样儿,厉害着呢!不是一般的角,如果让这样的人进了府,以老爷宠她的程度断不会有夫人的好果子吃。”江妈是李凤芝的妈娘,一直把她当亲闺看待。

  “与其让这种人进府,倒不如夫人自己挑个放心的,降得住的,您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的贱丕子!”再说李凤芝的娘家对她有恩,她更得帮她守住相爷的心。

  “如此是有理……只是……老爷对那人……岂会如了你我之愿?”李凤芝捏紧手中的丝帕,泪湿双眼。她初为人母,儿还在强褓之中,夫君就有二心,如何不教她愤怒,如何不教她疯狂,心如刀割便是这种痛吧!

  “夫人,施意来了。”

  “让她进来”屋内的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妈代李凤芝发话。

  雨声早已阻隔在门外,屋内烧着碳盆,暖烘烘的。施意安静的立在原地,只低着头,看着脚尖。那鞋已经浸透了水,被屋内的暖气一烘不断地冒着热气,裤角边满是污水。

  她就这么站着快一柱的时候,也不见夫人说什么,她在心里琢磨着夫人叫她的用意。

  她只是一个失忆的孤,一年前她满是伤痕的倒在路边,被下朝经过的相府老爷欧阳景救起。她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处,在她百般哀求下,欧阳景收留了她。她自知无法回报他一片厚意,也不想白吃白住,便自愿请求到厨房帮忙。她本来在相府过得很好,虽然做的是丫环的事,可是欧阳景和他夫人待她不错,下人也对她很是尊敬。

  可就在半年前,欧阳景喝醉了,半闯进她的睡房,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让她难为情的话。她又急又羞,边拖带推的把他送去门。当她把酒醉不醒的欧阳景送往夫人的房间时,正好看到夫人带着她最依赖的江妈怒气腾腾的朝这边赶来。她正要迎上去告诉她老爷喝醉了,却不曾料到会被夫人扇一记耳光,正好倒在欧阳景身上。

  这时本该醉熏熏的欧阳景突然一把揽住她,对李凤芝大吼了几句。李凤芝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气得直哭。她赶紧跪下,向李凤芝解释。可是盛怒中的李凤芝哪里听得进去,不停的骂她精,白眼狼。她也很想哭,加之罪何患无词。

  “夫人……”欧阳景被李凤芝这么一闹,酒已醒了大半,或是他根本就没有醉。

  一日夫百日恩,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由相爱而结合的夫,感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没有就没有的。李凤芝哭得梨带雨的娇弱模样一下子触动了欧阳景心中那根温柔的琴弦。他斥退一干闻声赶来的下人,包括江妈,瞬间整个廊子只剩三人。欧阳景低声温柔的向李凤芝赔不是,说是自己喝多了,走错了房。跪在地上的施意听到这里有些自嘲的轻扯了下嘴角,他还真会选啊,偏就选到她的了,活该她遭今儿的罪,算是欠他的吧。

  “老爷,这施意身体都好了,咱们也不好再留她,何不给她一点银子,让她去寻自已的亲人呢?说不准,人家还是哪家哪户的娇呢!”后面那句话,李凤芝说得咬牙切齿。欧阳景推说不急,便要施意下去。李凤芝还要再说,却在欧阳景突然冷俐的眼神下做罢。

  从此,施意便是她心中那根哽人的刺,不除她心里不痛快,有事没事总是找她麻烦。本来给她单独一间房,现在却让她住在最偏的角落,一间比杂屋还不如的破屋。那晚之后,她便很少见到欧阳景了。只偶尔远远的见过几次。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有时还睡不到两个时辰。

  “江妈,给她杯热茶,暖暖身子,冻坏了我们家老爷可要心疼了!”扬起笑,李凤芝端起手边的茶优雅的饮下。借着喝茶的空档,她打量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人。

  那沾着水气的幽黑长发随意的挽着,只用一枝桃木钗固定。脸苍白无血,嘴唇干裂有丝丝血痕。可就是这样也无损她与身俱来清丽绝之。她知道那裹在破旧冬衣里的身躯是多么的婀娜,多么的让男人疯狂,也让她嫉妒若狂。

  “拿着!”江妈强行把热茶塞到施意手上,却一个不慎弄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在施意白晰的手上,转眼就一片绯红。

  “哎呀,瞧我这老糊涂,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施姑娘,没烫着吧!”江妈忙掏出丝娟擦拭着施意的手背,力道之大令那烫伤之处轻微脱皮。

  “不劳江妈,奴婢没事”她不着痕迹的把手缩回来,再擦下去,只怕不是烫伤而是被人有意搓伤。

  “施意啊,江妈年纪大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了吧!”李凤芝笑着起身,走到施意面前,握住她的手。

  “啧!啧!好个漂亮的病西施啊!难怪老爷对你念念不忘。”

  “夫人误会了,相爷只是同情奴婢”施意头垂得更低了。

  “……哎呀,看我,都没问您同意不同意就擅自叫您子了真是不懂事……嗯,你不会见意吧?”李凤芝噙着笑,江妈赶忙从一旁搬来一把椅子。

  “这……婢卑不敢……”她不坐也不敢坐,依然躬身站着。

  “哟,都快成一家人了,什么敢不敢的呀!以前咱们不愉快的一些事情都一笔勾销吧!江妈说得对啊,哪个男人不是三四,何况咱们家老爷还是相爷呢!其实呢,咱们也该觉得高兴了,老爷只有咱两也算是咱两三生修来的福气,你说呢?”

  “夫人,万万使不得!”再笨的人都听得出李凤芝言下之意,何况她只是在装糊涂罢了,若再不出声恐怕……

  “既然子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饶弯子了。人终归是要嫁人的,能像子这长般有富之人如今已不多见,跟了老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再说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可是天经地意的事!”李凤芝强压下心头的嫉恨,对施意软硬兼施。心想等收拾了外面那个精,她再来收拾眼前这个。

  “夫人,谢谢您的厚爱,奴婢此生自会结草衔环报答相爷的救命之恩,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只是夫人和相爷的厚爱奴卑无福消受,请夫人和相爷见谅。”欧阳景救的是她的命,她自会报答,可是她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李凤芝凤眼一瞪,正要发怒,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

  “夫人”江妈赶紧出声打断李凤芝正要出口的怒骂。

  “既然施不愿,夫人也就别强求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都快起更了,夫人就行行好让她下去休息吧!”

  李凤芝依江妈之意让施意退下,直到她退出了房门,李凤芝才怒不可遏地摔坏几上的茶具。

  “夫人别气,既然这小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何不顺了她的意呢!”江妈忽然计上心头,靠近李凤芝的耳旁嘀咕了几句。

  “哼!”李凤芝冷哼一声,便宜那小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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