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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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老师讲。”惠迎怀的手突然覆在沈郁握笔的手上。沈郁忽然有种要吐的冲动,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一眼,仍是平静地做题。

  惠迎怀不死心,把试卷朝沈郁面前挪,右手拍着她的胳膊说:“别演题了,听老师讲吧。”

  沈郁把胳膊挪开,莫名其妙地,她感觉他一靠近她,她就恶心。她心想,他的试卷若是真的丢了,也就罢了,偏偏总是在过后出现,他到底玩什么把戏?

  惠迎怀似乎拿她没辙,卷子放在中间,谁都没看。下课后,沈郁收起练习册,刚想放起来,那双讨人厌的手又出现:“我看看。”

  “你自己没有吗?别告诉我也扔了。”沈郁看着他那因为近视而凹陷的眼窝,莫来由,心底叹息:她本以为两人会像开始般友好地过完这学期。

  “我——我没做。”

  “那你可以现在做。”

  “我不会做,对你做的比较好奇。”

  “那别用在我——我的东西上,行不行?”

  惠迎怀看着她的侧影,不说话。如果他够勇敢就该全力去说,偏偏他总是语还休。他不肯打开天窗,沈郁真没辙。

  “砰砰……”有人在敲窗户,沈郁抬头,一看是哥哥,立刻神采飞扬。她跑出去就扑到他的怀中,笑着问:“怎么有空来?”

  “我要回郑州上班了。”

  “明天?”

  “一会儿就开车走。”

  “噢。”

  “钱还够用吗?”

  沈郁正想回答,眼角突然瞥到惠迎怀竟然站在自己身后背靠着栏杆,正用那种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瞪着他们。心底一把火烧了上来。沈郁拉起大哥的胳膊说:“我们下去说。”

  沈郁气冲冲地下楼,与哥哥聊了一会,他赶时间走了。沈郁拐入洗手间,刚到门口就因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沈郁也真是的,在耍王亦翔吗?”

  “拜托是王亦翔在追她。”

  “那也不能脚踏几只船啊!听说她跟那个什么惠迎怀的很火热。真没有见过那么没品生。长得能给我比吗?穿着要多土就有多土。那么长的头发也不知道修剪护理一下,整天就那么用发卡随意那么一别,都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

  “可是人家成绩好啊。哎,王亦翔该不会利用追她拉她后腿吧?……”

  沈郁转身走了,她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她早就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也许这就是看闲书的好处之一。

  沈郁只顾低着头走路,直到前面出现一双白休闲鞋,她向左,那双鞋也向左,她向右,那双鞋也跟着向右走。“哎,我说你这人……”一看到白鞋的主人正好笑地看着她,她站直,挥挥手让他先过。王亦翔抓住她挥舞的手,试探地说:“咱哥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请他喝一杯去。”

  “谁跟你咱哥咱哥的?那是我哥,没事儿离我远点儿。”沈郁挥开他的手,心中却有了疑惑:本以为对他的碰触也会有恶心感,但是却像拥抱自己哥哥一样。难道自己对他是对哥哥的感觉?

  王亦翔一听真的是哥哥,非常开心,少了一号情敌嘛!

  “追你当然要越靠越近,不能越走越远吧。”

  “你还说,不理你了。”说完跑走了。亦翔没有拉住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肯转头,收起泛滥的笑。

  沈郁一进班看到惠迎怀,心里莫名地沉重起来。她掏出课本开始默读。

  惠迎怀翻了一本书,又一本书,终于他扔掉最后一本书,转向沈郁,闷声问:“他是谁?”

  天哪!他怎么能用那种语气——像一个丈夫捉奸在!莫来由,沈郁想扇他。但是很快,她压抑下自己的情绪,淡声说:“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吧。”

  “砰!”惠迎怀一拳打在课桌上,出去了,就站在她窗前的栏杆旁吹风。班里霎时的安静过后,嗡嗡起来。

  沈郁头也没抬,可她看不进一个字,心情糟到极点。许久,她从抽屉掏出一本闲书。

  日子这样一天天滑过,惠迎怀想调好两人的关系,却总是适得其反。两人唯一的交流,就是惠迎怀向她请教英语问题,其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交流。他几乎变态地想掌控她。沈郁终于用一种不能理解的口吻问:“为什么想了解我的一切?连对我摸过的东西你也好奇吗?”

  惠迎怀没看她,只是盯着书,说:“我想要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包括我在内?”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沈郁苦笑。既然他不肯摊牌,那么自己没有必要再跟他耗了,再好的心理素质也被他破坏殆尽了。

  “坐一起那么长时间了,你该知道我的个,我不希望受任何人的约束,我父母也不行,我希望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想有任何阻碍我飞翔的牵绊。平常我宁愿骑单车也不肯坐公交车,因为车不是我控制的。”

  她知道他听到了,但是显然,他左耳进,右耳出。他上课不肯听课,下课后霸占沈郁的书、资料,还有她的心情。几乎成了条件反射般,只要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身影,沈郁的内心立刻涌起恶心感。甚至见了班里的其他男生,她也不再想理。每次王亦翔碰到她都莫名奇妙地受冷落,只能苦笑着摇头。

  这天数学课刚结束,趴在桌上睡觉的惠迎怀立刻递过老师刚讲的题问沈郁。沈郁没有看题反问:“刚才老师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听?我听不懂。”

  沈郁真的无可奈何,“你听着,以后老师讲题的时候你最好认真听。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听不明白还是自负聪明不屑于听啊?”

  “二者兼有吧。”

  “把你的自负收起来,行不行?你若不放正心态,摆对自己的位置,你的聪明——真是暴殄天物了。”

  天,他竟然在笑,当是在夸他呢!“我是天才,我想做到的一定可以做到。”

  沈郁最讨厌这种自大狂了,忍不住泼冷水:“别把自己的起点放太高了。”舍本逐末!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晚上回到寝室,沈郁终于忍不住了,开始问:“你们给我出个主意吧?我的同桌……”沈郁一口气说了下去。

  沈郁还没有说完,景就打断:“他太自作多情了吧?”

  “哎,你怎么不调座位啊?”又一个声音。

  “问题是没有人愿意跟我换啊。我怂恿老班调座位,可是老班刚到班里一说,班里人都反对,说是学期都要结束了,还调什么座位。那个惠迎怀说了一句:‘你以为调走就结束了吗?’”

  “他变态啊?”

  “或者。他很阴郁,所以在他没有挑明之前,我——我不是不敢,而是他的那种格太偏激,万一……”

  “你说的也对,最好别惹他。可是你怎么就惹上了他呢?明知道你名有主,还打你的主意。”

  “说实话,我对王亦翔没有承诺。”

  “什么?你该不会……”寝室人乱说一气。

  “至于你那个同桌,最好别理他。”

  “我说沈郁,你这样对他的处理不彻底,有擒故纵的嫌疑。”

  “擒故纵?我纵他都来不及,哪还敢擒?”

  “可是他不一定这么认为。”

  “烦死了。只要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好心情就会被破坏。每当这时我就告诉自己:沈郁,若不想今年高考完蛋,就视他为透明。我做到了,可是他让我开始讨厌男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只要他向我这边靠近一点点,我就能闻到他的体味,心里不住往上翻。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全排斥。我甚至想,这辈子当尼姑也不与男生为伍了。”

  “那王亦翔怎么办?”

  “随他吧,一个惠迎怀我都受不了了。想想我去年多开心啊。一个惠迎怀把我弄得乌烟瘴气,我都不敢与班里其他人交往了。”沈郁简直捶跺墙了。

  “能让咱们向来镇静自若的沈郁士阵脚大乱,那小子真是不简单啊,我倒想认识认识。哎,他若真有你说的那么聪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来,他真蠢。若是他一直像开始般与你相处,你对他的印象一定会很好,即便你不会选择他,心里或许会有稍微的遗憾。”

  沈郁没有回答,如果他真是那般,又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模拟考试分数全部下来,第一次,沈郁被刷下第一名。无论她多么不在意名次,但与班里的第一名相差二十多分总是不争的事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沈郁握着不足200分的综合试卷,手抖了半个多小时。怎么可能?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将头发放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悲切都涌上心头,称不上多愁善感吧,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晚自习铃一响,沈郁便走出教室。以往,她都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刚拐到楼梯她几乎吓了一跳,竟然有人比她还快,横在她的面前。刚想说什么,手腕已被他扣住:“跟我走!”

  是亦翔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沈郁忽然想找个人聊聊,既然对他没有反感,就随他走吧。所以,她没有反感。

  将沈郁环在园的栅栏旁,王亦翔咄咄逼人:“你是怎么回事?综合竟然不足二百分?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

  沈郁无力地蹲下,任他气势凌人。亦翔注意到她的反常,也蹲下,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轻柔地问:“是因为他吗?”

  沈郁缓缓摇头:“不怪他,是我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好,受他影响。”

  “真的,我很想插手。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事情被我左右,对吗?”

  沈郁有些震惊地看着王亦翔:他知道!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么久来,沈郁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泪在她眼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沈郁,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有那么几瞬,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替你解决问题,可是你要最起码的尊重,是吗?”

  “王亦翔,”第一次这么直接认真地喊他的名字,泪终于流了下来,沈郁忙擦去,说:“谢谢你,我想自己解决。如果我能够真正处理好,也算我心理素质的提升。”

  第一次听沈郁这么有感情地喊自己的名字,亦翔想起那个沈郁落荒而逃的情景,脑中灵光一闪,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莫来由地高兴:“讲讲你们之间的情形吧,下次我遇到情敌时好有心理准备。”其实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多的是三姑六婆的生对他添油加醋。

  “去你的,什么情敌?”

  “喂,我追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能耍赖?”一副怨夫状,沈郁被逗笑了。“奴婢哪敢在你这个少爷头上动土啊。”

  亦翔忽然拥住她,认真地说:“说真的,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呢?”

  沈郁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只知道我不排斥你的接触,而我不能接受别的男生的靠近。”沈郁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你的感觉,就像跟我哥哥一样。”

  “停,我可不想当你的哥哥。”紧搂住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窜过,身体开始发热,亦翔顿住了。

  沈郁不知所以,一把推开他,笑道:“你最好有这个准备。”

  亦翔的脸有些发红,他真庆幸是晚上:他的身体竟然对她有了反应,现在他只想去吹冷风。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站起身,靠着栏杆问:“你准备往哪儿考?”

  “上海,你呢?”

  “当然是追兔子随兔子。”亦翔一语双关,让沈郁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之前你想考到哪儿?”

  “哪儿都无所谓,只要掌握住专业知识,以后想到哪儿就可以到哪儿。不过,现在,你让我有了方向。”

  “听起来好像你想上哪个学校哪个学校就会要你似的。会不会太自负了?”忽然想到惠迎怀的自负天才,连带觉得亦翔也让人反感了。

  亦翔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望着天空淡笑道:“自负也需要资本的,对不对?如果我没有付出那么多,我自然不能够得到,能够经历些挫折也是好的。”

  “你的心态比我好多了。”沈郁由衷地说,刚涌起的反感也随之消失。

  “这是不是你对我表白的另一种说法?”亦翔笑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