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洪襄熙被罢官之后,沈府算是借着这次机会把洪襄熙留在朝中的势力彻底清理干净了,而且经今日之事,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又看了一眼御座上的人,我源识探察的结果和听来的传言相差无几,他年纪刚及中年,身体就已经呈油尽灯枯之兆,照这样下去悉心调养大概还能有两三年的时间,但以现在的样子看来,他能多活几个月也已经是奢望了,或许他也是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才会以这样颓废的方式来稍稍表达一点儿自己心中的意见。
亲眼见到幽朝的皇室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我心中也升起一丝凄凉,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总算是幽朝皇室的一员,现在御座上过早苍老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五年前初这里时,前世的记忆让我丝毫没有什么和这人血脉相连的感觉,对他们的薄情我也只是像对陌生人一样冷眼相待,但这五年飘零而归,面对眼前的情形我竟然产soudu.org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我对自己这种情绪也感到可笑,当即不再理会朝堂中的争吵,去找段璐碰头了。
当天晚上,萱妃陈茹病重不治而亡,废二皇子姜永成为庶民并将其放逐边城的圣旨也传了下来,然而就在萱妃陈茹棺木敛葬和二皇子姜永成被流逐出京后的当天晚上。原本应该早已归天地萱妃和离了幽都的二皇子却在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嗑着坚果品茶相谈。
“母妃……”
“妃字就免了吧,成儿,别被闲人听去了生出麻烦。”
姜永成笑着应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和姜永成普通市井打扮的装束相对。陈茹也是一身普通妇人打扮,这种粗麻衣服让身体娇贵地陈茹多少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她用手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我们不能急,我们的人只要还在朝中,就有得是机会,如果贸然动手,不能把姜永隆和沈府一起除掉,反而会引起他们对我们的警觉。那凭我们现在的势力只怕会惨败身死。”
姜永成略有些烦闷的说道:“隐忍养志自当如此,只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总不能等一辈子,总要有放手一搏的时候。”在陈茹面前,姜永成的言谈之间都显出一丝松懈和依赖,
陈茹在旁边一笑说道:“放手一搏也要借机而为,我们要等的机会应该不会太晚。姜永隆虽然是沈后地亲生子。但沈府的人毕竟姓沈,而姜永隆毕竟是姓姜的皇子,外戚专权之患姜永隆不会不清楚,现在你已经被废黜远逐,幽皇寿命不长。他们之间也差不多该到动手相争的时候了,我们就等着那时借机而动。”
我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听着他们计较,他们也把我当空气一样,只有段璐在旁边极为不满的鼓着嘴,那一日段璐费尽力气弄了一具和陈茹身材相近的尸体,又由我用药物易容才把萱妃本人换了出来,但这种损阴德地事情让素信鬼神的段璐去办显然还是让她极为不爽,但这事是我的下的令,她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所有的怨愤都集中在萱妃身上。从来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这次我登门拜访又被如此轻慢,更让段璐心中不快。
眼见再待下去段璐就要爆发了,我也不向陈茹母子告辞,就起身带着段璐离开了,段璐更加火大了,竟然忍不住向我叫了起来:“小姐,你干嘛这么忍让他们?也不知是谁救他们出来地!”
我笑着说道:“你刚才听到他们的计议了。觉得如何?”
“小姐。难道你还要帮他们?那个姜永成当了幽朝的皇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段璐更加着急了。
我看了她一眼,“好处?当然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可他们并不清楚这点。他们在密谈之时不避我们是因为现在和我们同命同路,又防不了我们这些元修极高的人,对我怠慢无礼,无非是觉得他们皇家贵胄,想要在我们面前保持高姿态,免得日后我们对他们没了所谓臣子该有的敬重。他们觉得我救了他们就是把赌注下在了他们的身上,姜永成是幽国皇子,陈茹是当朝皇帝的皇妃,身份所持不可替代,如果我们妄图谋国就不能对他们怎么样,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的压着我,也好让在我在他们面前恭从臣主之礼”
段璐听了不满的冷哼一声,“就凭他们?”
我冷哼一声说:“如果是士者相助,他们自然不会怠慢,要小心收拢人心,只是我女子之身去帮他们,难免让他们觉得我居心不良,所以才想警告我不要逾了本分,哼,我的本分是什么他们宫中囚贵又怎么会知道,我救他们只不过是想多一个筹码而已。”
我嘴上地说的冷厉,心中却明白的很,我救他们一半是想让自己多些干涉幽国朝堂的资本,一半是出于心中不忍,而现在,陈茹的态度多少有些激怒了我,心交心,行换行,她既然想将我用为棋子,那她自己也只会成为我棋盘上的走卒。
段璐正在旁边顺着我的话愤愤的怒骂着陈茹母子,而我此时却已经没再注意听段璐地抱怨讥讽,只是顺着先前陈茹母子所谈地话题想了下去,姜永隆和沈府本身肯定有着矛盾,但是这种矛盾现在到了何种程度我并不知道,而且姜永隆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心里没底。
随即我心念一转,今日朝堂上地情景又浮现在我脑中,皇帝不想废黜姜永成是因为只是些许的负气之举还是因为他从心底觉得姜永成更适合继承皇位?
前段时间在殿上死保姜永成的三个御使已经被削官夺爵,降籍为民,而动手打沈邰的人更是惨死狱中,我答应洪襄熙要复他官职,可现在他余党都已经被除,我如何让他复官?……余党已除?我脚步不由放缓,朝中结党有党争,如果朝中无党又该如何?那自然是党中分派,朝堂纵为沈府一门所掌,但其下的官员仍然是各有各的利益。沈府的根基终究是在朝堂,军中的势力并未巩固,如果沈府一旦没落,只要不是皇帝摆出强硬姿态大肆清算,剩下的沈党官员定然会分派而争,到时候在其中游走定然能找到空当。
想到这里我微微眯起了眼,对我来说要杀沈家父子并不是难事,但是沈后和大皇子姜永隆却不可忽视,沈家父子若死,沈后和姜永隆就会成为沈党依托,如果只是官吏争斗,那他们还有可能荐用被贬斥的旧臣来用,以图壮大自己制衡对方,但沈后却绝不会糊涂到让一力支持姜永成的人回到朝堂。
果然还是让皇帝出来主事要方便一些,这样的话陈茹和姜永成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姜永成真的是适合去做皇帝人,也正好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多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但……我眼前又浮现出皇帝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一试。
这件事我没对青兰段璐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说起,段璐还好说,如果被青兰知道这件事情,大概她心中又要疙疙瘩瘩了。
当夜我悄悄推窗出屋往皇宫而去,然而不知为何,这次我像往常一样在夜中潜行,心中却第一次有了抵触。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夜间就像是成了我的天下,当初亡命之日是昼伏夜行,后来为保无虞刺探消息也都是夜间奔波,夜幕降临之后的黑暗中,我在荒野之中纵掠,在檐瓦之上飞跃,这使夜行几乎成为自己的一种习惯,每当我心中烦扰,心绪难宁,或是有事难决的时候,我都会在晚上出来籍着夜风,沐着夜间沉坠的清凉空气,随性的或是慢步轻走,或是急纵风行,而像这样在夜中产生不宁心绪还是第一次。
原来我体内所淌的皇家血脉,竟然也可以扰乱我的心神。我不知心中是恼是悲,在皇城之外绕了三圈,才终于凝息摸了进去。
源识在皇宫之中的先行查探已经有了结果,皇帝并没有宿在嫔妃房中,而是独自睡在宁阳殿中,这对我来说倒是方便了许多。
我本来打算直接进屋,却不料正好有个内侍端了一个木盘往宁阳殿中走去,我转而伏上屋顶,隐约猜测那内侍手中的木盘应该是用来翻牌点嫔妃的东西。
果然那内侍端着盘在进入殿中之后,也不怕打搅卧在榻上将睡的皇帝,高声叫道:“陛下,月历十三,陛下当翻九嫔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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