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仍为身世奔忙,念慈万是不愿再呆在宫中,太后如此,哪知这小小书房岂是可禁锢得住念慈的,念慈也便顺水推舟,为了让她安心,方才安静地呆在这书房中。这会子,诗碧交得了差,也便免了责罚,念慈不禁又是苦笑。
倒是小候爷与宝熙,念慈无不心怀了愧疚,小候爷是那书生意气之人,耿直忠厚,为官中少了圆融而受排挤,便想着避世而居,而这宝熙却是出身皇室,豪气干云又不乏细腻柔肠,这两人皆是有情有义之人,念慈不禁念到,虽无缘与其中任何一人结成良缘,却也不虚此行了。
念慈正思想个不住的时候,却忽听得万籁俱静之中窗下似响起簌簌的细微之响,如此冬寒之夜,又有谁与自己一样难以闭目安眠么?
正当念慈打量着,那窗子却忽地扑开,一个疾迅无双的人影闪身而入。念慈正欲惊呼,奈何却被此人掩住了嘴,他低喝道:“是我!别喊!四周都是卫士!”
念慈分辨得那把声音,却不是太子爷宝熙是谁?
原来这宝熙早在酒醉歇息之时。便听到了诗碧与念慈悉悉索索的对话,又见诗碧是奉了太后的指令将念慈关在自己书房,便决定夜深之时与念慈逃出深宫,去觅他们地云上生活。
宝熙扯下遮面的黑布,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念慈惊奇万分,宝爷如今应正当在宿醉不醒才是,而他却是英姿飒爽地一身夜行衣立在自己跟前。宝爷道:“念慈,今晚,你跟我走吧!”
念慈杏眼圆瞪:“跟你走?去哪里?”
宝熙轻笑:“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呆在这皇宫了,事不宜迟,念慈,快走,我早已在宫门外备好了马。碧雪青,不出一夜,定能出了京都城郊去!”宝熙如此只要有爱,天地皆等闲之意,不禁令念慈动容,便是如此纯净无暇之人,足以令人看到他五脏六腑,而念慈却退缩几步,这是天下将来的君王。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断送了江山社稷?而自己因一时感动便将成为千古罪人?那正是念慈万所不愿的。
念慈笑道:“宝爷,明天正是你的大好日子,怎么可以一走了之?让天下人都看太后与皇上的笑话么?你于心何忍呢?”
宝熙却轻笑:“他们?他们不过将我当作充当皇室门面的工具罢了,他们哪里是为了我好?如此这样也罢,我受不起,却还可以躲得起,念慈,赶紧跟我走罢。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念慈挣开宝熙双手,情急了道:“你忘了上次在山上,我如何跟你说的?”
宝熙奇怪道:“说什么?”
念慈道:“如果你能追上我,那我便一生一世当你是天下英雄,你虽是追上了我,却是将碧雪青打伤方才追到我地。如此便是犯了规,作不得数!那么今日,也便是现在,如果你能让皇上与太后心甘情愿看你娶纳我为太子妃,那么,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才可以认你!如今。我却不能!断不能与你铸下大错!”
宝熙面容沉重。直是死死地看住念慈,而这红花入腮般的落雁佳容。却是狠心地转向一边而不看他,宝熙将她的脸扳过来,一字一句道:“念慈,我能奈他们如何?你明知道我不能……”
念慈却目含盈盈秋水:“你是个有大将之风的人,若我看得没错,你地风范绝不亚你的父皇,为何你要低头认输?”
宝熙看着他芙蓉素颜,清扬婉约,却又分明朗朗英姿,心下定了定,才道:“既然如此,我会向你证明的!咱们说好了,若是到了那日,我便要纳为你妃!”
念慈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太后曾说,皇家的平静,便天下平静,天下平静,此乃苍生之福呀!你想想如若你我今晚不顾一切逃遁而去,明日天下百姓将如何看整个皇家?甚而那张意士之女,还有诗碧,她们的下场又是如何?”
宝熙苦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这些与有情人相比,堪能一提?”
念慈却笑道:“若是英雄,便不会如你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岂能因为爱,便剔开一切,将骨与肉与对方一道饕餮?”
这一番话令宝熙不由对念慈又是敬重了几分,话中甚有几分肝胆昆仑之气,她这一番苦心,看似为怕招太后动怒而治了自己罪,实则是为皇室、天下着想,宝熙的一步棋,先前的杏妃一着输了,如今正是扳回时势之时,宝熙始懂得了她的心,而自己七尺之躯,定是不能让这小女子比将了下去,只得将这份隐忍暗疾强自咽下。
只是明日,那张意士之女进宫,便要将举行纳妃大典,宝熙一咬牙,明日事那便明日说罢了!
劝走了宝熙,念慈如释重荷,难得宝熙明白了她的心意,也是天性磊落之人,不然如何能轻易相信自己方才那番拖延时间之说呢?什么时候皇上太后认同了她,方才可纳为妃,这本就是情急之言,为说服他,也迫得如此下策了,只是她明白,这难比登天,也便罢了,她本就并非冲纳妃而来,待有朝一日寻到父母,认了亲,她仍是游云野鹤,回归山中做散仙,那方才是真正地人间净土。
这一夜,漫长而冷,念慈对月吟起半字诗来:“半是阴沉半天光,半是火热半边凉,半是蜜糖半是伤,半片乌云半遮月,半夜如同半生长。”
半夜如同半生长,这一夜真如半生那般难熬,念慈望着那轮明月西起东沉,东方渐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