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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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不用她骂着让我别管她,我也自己懂得什么叫识相。我只不过是房东,不需要跨级也不应该踩界,多余的动作,是犯规的。

  我偶尔也会因为应酬晚归,和那些长了一辈的大人们相处却是出乎意料的和谐。他们喜欢叫我一起出去喝茶,一边聊茶经一边谈论一些法律界的趣闻之类的。律师们平时在法庭上争锋相对,到了法庭外却依旧改不了这个习惯,不过看大家这样争吵,感觉却是和乐融融的。不过程律师是例外,他从来不会参加我们的聚会,感觉上他总是会有忙不完的事情。

  任欣依旧晚归,只是好像不喝酒了,也很少再听到她吵闹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她开门然后关门,上楼梯,又是开门然后关门。

  依旧是同一条路上下班,但两个人有默契地拉开时间,好不容易这么有默契,应该高兴么?但早餐还是做两份,这是责任,而我是认真的小孩。午餐晚餐就无所谓了,各自解决就好,习惯做两个人饭,现在一个人,做什么都吃不完,索就不做了。只是可怜了闷闷,每天只能吃我买回来的玉米肠过日子。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闷闷相处变得自然,现在连在路边看到野猫,也会去买食物给它吃。有时买回来的时候,猫已经不见了,有时买回来给它的东西,它却不希罕。猫是一种太有个的动物,养猫的人,应该有十二分耐,而且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养的猫,很有可能没有什么预兆的就消失了。薄情寡义的动物,神秘而落寞。

  盖在我生活里写着任欣的印章渐渐淡了,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了碎碎念,恢复了从前惯常的平静,但我,却不适应了。

  星期天,不用上班,一早就起,想去给闷闷买几条鱼,再让它这样吃玉米肠,难保某天它就真变成玉米肠了。

  出门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任家的大门口,发觉我的目光后,回过来一个友善的微笑。赶紧挤出笑容朝他点头问好,才不好意思地离开了。那男人的面容有点熟悉,但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本打算只给闷闷买几条小鱼,但被卖鱼的老板说得动了心,又挑了一条大的,炖鱼汤应该不错。交钱的时候,老板抬头问:“现在杀吗?”说罢,伸手要拔起插在砧板上的菜刀。突然惊醒,想起了很多,摆摆手,抓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朝家里狂奔。

  如果预感没有错,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任阿婆的儿子,任欣的仇人。他竟然回来了,如果被任欣看到,那还得了?

  风风火火赶到家,把菜厨房一丢,就径直跑到任欣房间,狂敲房门。

  “你要干什么?”开门的人以十倍音量吼回来,看来样子本来是还没起的,有种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的错觉。

  “你……我中午要熬鱼汤,你等下下来吃饭吧。”

  “现在才多少点啊,你熬不熬汤不用跟我打报告吧!你要死,我可以成全你,但也不要选在我睡觉的时候!”门“啪”的一声又关上了,摸摸被门撞痛的鼻子,很委屈。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靠近或者涉足这个房间,就不会有好事发生。真是奇怪了,这以前还是我的房间诶,我在这里住了足足有二十年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在厨房里弄鱼汤,却总有点心不在焉的,但我是烹饪界的高人,即使魂魄出壳也不会搞出电视剧里切菜切到手指或者煮菜放错调味料的愚蠢行径。

  但是如果有人,突然在身后大叫,我无法保证不会一时手抖。

  任欣抓起我的手,紧张地察看向外渗着血的伤口时说,她不是故意要吓我的,她只是气不过今天被我吵醒,想小小的报复一下。

  任欣小心翼翼地帮我上药时说,这都是我的错,谁叫我这几天玩自闭不理她,还很嚣张地连饭都不做了。

  任欣把创可贴认真粘好时说,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她就不追究了。

  任欣站在我面前温柔地对我说,今天的午餐她来弄就可以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心思却全被厨房里传来的轻声哼唱勾了去,好久没有享受这种有人管饭的幸福生活了。只是难免有点担心,那个人,应该不会把鱼汤煮成毒蘑菇汤吧。

  突然,歌声嘎然而止,然后是“哐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被这奇怪的响声吓得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赶忙杀往厨房,却被同时向门口冲去的人撞开。

  “任欣……怎么了?”任欣着魔了一般撞门出去了,我只来得及喊她的名字,后面那句倒像是在问自己的。

  看着大开着的门,愣了半晌,扭头走进厨房看看到底怎么了。炉灶上蓝火焰慢慢地跳动,鱼汤才刚刚有了滚开的迹象,淡淡的味也已经扩散开来。地上,用来煮汤的勺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走过去弯下腰捡勺子,低头的瞬间,有感应般又抬起头看了一下窗外,一眼就看到了对面三楼上的阳台。阳台上的玻璃门开了,原本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被风吹开,房间里的黑暗若隐若现。

  那一瞬间,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扭头追出门去。

  “小欣,你和你妈妈长得真的好像。”

  “二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呢。”

  任欣站在那扇铁门前,背对着我,铁门的里面,是那个中年男人,神情萧索。两个人隔着铁门对望,似乎都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任欣……”走到她身边,急切地扯她,“我们回去吧。”

  “田斯,你来得正好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二叔——林任。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十四年前害死我父母的人。”任欣反手扣住我的手,抬高下巴轻蔑地朝着铁门里的人努努嘴,语气极尽挖苦。

  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眼里嘴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冒出一股被仇恨烧焦的味道。那种犀利又残酷的眼神,看得我背后一阵发凉,话都梗在喉咙,完全不知所措了。

  “真可惜,只有这一点,你和你妈妈一点都不像,她一直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林任的目光凝在任欣的脸上。但我总觉得在他透着暖意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你!不配提我妈!你们欠我们的,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烧焦味,这才想起,那锅鱼汤还在火上呢。急忙冲进厨房里把煤气灶给关上,打开那锅一看,鱼汤是彻底干了,还焦了底,若是晚点发现,说不定就变成火灾了。好险。

  收拾完厨房,走出来,看到任欣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她自从进了家门后,就一直沉默着,我走近她,安静地坐下。

  “田斯,让我靠一下。”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贴了上来。只能僵硬地挺起来,摒住呼吸,然后低头端详着她的脸。那复杂的表情叠杂在一起,我看不明白,心里却突然一阵莫名地痛。我是怎么了?难道她身上有魔咒,能让靠近的人都被她的情绪左右。

  太扯了。

  如果人的情感,也能像煤气灶一样,有个开关可以调节,那多好。但有了开关又怎样,如果不能及时关上,开关的存在又有何意义?我可以吗?可以做那个关上开关的人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