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割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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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郁锋涛把羊全卖了。既然有第一个四把笔,在这闹荒这个全是红眼病的村庄,肯定会有第二个四把笔……

  卖掉羊之后,郁锋涛几天来陷进深刻反省和思索之中,他心底里头龙王爷发脾气——翻江倒海,思想更是激起千层浪。——鱼和羊遭到徐水龙和四把笔下毒手,对郁锋涛警戒和教训实在是太深太深,这也叫他深刻意识到从一开始随波逐流把目标放在养殖业上,根本就是一大极端错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殊不知,一毛不拔的闹荒地处偏僻,交通闭塞,搞养殖业一成本太高,二销售困难。这次能够把剩下十四只羊及时卖掉,他最后还是靠舅舅们帮的大忙。如果再不及时醒悟,还是走老路,一路走到黑又养别的,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他会因此顶不住再次失败压力,整个人彻底崩溃。因而,他不应该狭隘的把双眼仅盯在养殖业上,而要从闹荒现实出发,寻找一条更适合这个穷小子发展,又能及时脱贫致富路子。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在闹荒这样一个环境中,除非郁锋涛具有伟人智慧,谋略,魄力,独特眼光。否则,“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呐!

  郁锋涛再一次陷进了绝境之中。

  太阳没有落山,郁锋涛已经吃了晚饭。

  捧上书本,郁锋涛朝后门山走去,来到老地方,坐下。在和煦夕阳沐下,捧起书,可是刚看了几个字,郁锋涛就看不下去了。残酷现实压迫着他喘不上口气,他有什么心思看书呢?坐了一会儿,郁锋涛躺下去,脑中杂乱无章。一来将四把笔毒打一顿,被母亲狠狠训斥一顿,郁锋涛至今心理依旧不平衡。虽然四把笔现在仍然躺在上无法下地,可能会导致残废。但是郁锋涛并不后悔、内疚,倒是觉得自己那天下手不够毒辣不够狠,应该要叫四把笔去掉半条命才是。二来郁锋涛在苦苦思索着自己前途,天地如此广阔,他现在却被牢牢困住,举足维艰。抬头仰望茫茫宇宙,郁锋涛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如此窝囊,别人创业、脱贫致富,犹如是点燃一堆干柴。……遥望着即将要落山的和煦夕阳那慈祥笑脸,郁锋涛眼前马上浮现出老师潘业勋那张慈祥笑容,老师的话此刻又在他耳边回响:“成功,不是天生会有。一个人的成功,是从一次次失败中摸爬滚打出来,是踩着失败阶梯,艰难的一步一步才登上了成功高峰。没有失败,不会有成功!”顷刻间,郁锋涛浑身勇气剧增。老师的话成了治疗他心灵创伤的一剂良药。在他情绪低落、意志脆弱时候,老师这句话总在激励、鼓舞着他。

  月亮宛如是一个羞答答少,不知在啥时候悄悄玉立在山峰上。

  星星则跟一个小顽童一样,淘气地眨呀眨,眨着他们的小眼睛。

  一时间,郁锋涛沉在皎洁月光和星光闪烁的海洋里。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郁锋涛便立志要当一个宇航员,去探索宇宙。然而现在不要说是当宇航员,他是一只困在陷阱里的雄狮,发不起威风。连高玉娇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他身边,郁锋涛照样没发觉。直到高玉娇手折一支芒,撩弄他脖子时候,郁锋涛才惊醒过来:“好啊,你敢用芒捉弄我。”说的,郁锋涛就去抓高玉娇。手刚触到芒一瞬间,郁锋涛大脑仿佛是被电了一下,忽闪一下:芒?不由得自言自语脱口道:“潘老师那天不是跟学生们上街买芒扫帚?”“对!是买芒扫帚!”“走,我们回家去。”不待高玉娇明白是怎么回事,郁锋涛拉起她的手,疯狂地往山下跑去,哪有心思跟她卿卿我我。——他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举止,把高玉娇吓着晕头转向,蛮以为他是中邪了。

  ——原来闹荒森林没有树没有,草、藤、蕨、芒倒是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城里人用的基本上是芒扫帚。芒扫帚一把虽然仅是一两毛钱,但是在当时已经相当不错。这是无本生意,一笔财富啊!只要肯些时间和苦力,不怕累不嫌麻烦到山上去割,就行了。

  堵塞的心头豁然一亮,郁锋涛犹如是得了宝贝似的。——是啊!只要很好利用闹荒这被人丢弃的丰富资源,做无本生意,他郁锋涛脱贫日子眼看要到了。

  风风火火赶回家里,丢下高玉娇,一头钻进自己房间里,郁锋涛铺开纸张,马上给老师潘业勋写信。他先是向老师汇报了一下自己近来学习情况,然后才说出他心愿。他相信自己的老师一定会帮助他这个陷进困境中的学生,倘若能够帮他在学校里联系到一批扫帚业务,半个月后他可以把闹荒山上芒全割遍,扎成一把把扫帚。——写信同时,郁锋涛大脑里翻云覆雨全是——一把把的芒扫帚变成了一张张崭新钞票。他心中翻江倒海,狂喜得几乎要克制不了自己。

  信,很快写完。

  心底里头翻江倒海,不住阵阵的狂涛怒浪、腾云驾雾,郁锋涛倏地没商量一把搂住高玉娇狂吻起来,吻地高玉娇透不过气。当他要解开高玉娇上衣,抚摩她两个无比丰满酥乳时,高玉娇故作嗔怒地一拍他的手,悄悄地制止他:“不行呀!你阿妈还没有睡呢,万一被她撞见,羞死人的。锋涛,三天没来,我都有点捱不过了呢!过会儿等你阿妈睡了,我绝不饶了你。”“你先说说,你今晚上是中了哪门子邪,才会这样狂喜,弄得我糊里糊涂的!”

  ——嘿嘿嘿,对着高玉娇憨乎乎地笑着,郁锋涛并未把真情对她说。此事,成不成,八字还没一撇,他不想在高玉娇面前炫耀。当下,他只是说给昔日班主任写信,因为回忆起昔日得到班主任特别照顾,他才特别高兴和激动。

  在郁锋涛跟前,高玉娇是一个太单纯孩子。无论郁锋涛说什么,高玉娇都相信不疑。这一次,郁锋涛的羊卖了八、九百块钱,高玉娇对郁锋涛信心倍增,心里的希望连升十二级。她仇恨闹荒人狼心狗肺,一个个都是如此没良心,见死不救,就算啦,居然然还落井下石。是他四把笔,破坏了她高玉娇心梦想的实现,导致她心梦想又不知要等到何日才得于实现。她觉得郁锋涛把四把笔打死了,一点不过份。要是当时她在场的话,是不会让四把笔活着躺在上。

  机遇,永远是属于一个勤劳的人,并不属于等待中的人。

  给老师潘业勋写了信之后,郁锋涛没有等老师回信,他决定第二天开始行动——割芒。即使老师未能帮他联系到芒扫帚业务,他自己同样可以把芒扎成扫帚,拿到卢水去卖。

  一无话。

  翌日,母亲起做饭时,郁锋涛跟随着起了。母亲在灶头忙着,郁锋涛帮着烧火,一边看着书。

  彭淑娟好奇地问:“锋涛,你今晨咋这么早起?”

  抬头,一对浩如沧海目光,望着母亲。郁铸锋有些许按捺不住内心狂喜、振奋和激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悄悄道:“阿妈,我昨晚上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们可以割芒扎扫帚,拿到卢水去卖。”

  额头皱纹一舒展,彭淑娟乐得合不拢嘴,喜得像一墩弥勒佛:“难怪你昨晚那么高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们能卖得出很多扫帚吗,锋涛?”

  “县里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们肯定会帮我。我昨晚已经写信跟我老师说了,叫他帮帮忙。”郁锋涛浩荡如沧海的鹰眸一闪烁,信心百足,“但是这事情,千万不能叫任何人晓得。闹荒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割那么多芒做什么用,我们就说是要搭个草寮养鸭子。”

  一个人来到世上,一生在苦苦的追求幸福,而做父母亲的最大幸福莫不过于有个有出息好子!

  儿子能够想出利用穷山沟被人不瞧在眼里的废弃资源,来脱贫致富,干一番事业,这比搞养殖业不知要强上几千倍,而且能够吃一堑长一智,彭淑娟心头那股自豪和幸福,线穿豆腐——甭提啦!面对儿子,彭淑娟笑逐颜开,一张脸宛若朝霞,心不由己钦佩地朝儿子颔颔首。儿子果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一点没有辜负她与去逝丈夫对他的培养和希望。

  蒙在鼓里的闹荒人,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他们还在睡梦中观望着郁锋涛这一回又要养什么?

  当郁锋涛割芒搭建草寮一事,在村里传开后,有人当场笑的前趴后滚,有人当场笑的像个白痴口水外淌,有人疯得手舞足蹈,有人大骂郁锋涛这个书呆子呆到头了,有人嘲笑他父母亲白让他上县里读了几年书……从古到今,还从未见过有人割芒搭建草寮。山上放着那么多草,他不要,他偏偏费力去割芒,你说他傻不傻?再说,养鸡,因瘟疫导致鸡几乎死光;养鱼,先是鱼塘遭到洪水冲垮,剩下的又全一之间死光了;养羊吧,又被人了。现在还要搭建草寮,养什么鸭,这不是呆,是什么?

  在村里人嘲笑和大骂声中,一个星期后,郁锋涛收到了老师潘业勋的回信。

  这是一封热情洋溢,充满鼓励的信。潘业勋在信中肯定了郁锋涛在陷入逆境中,仍然持之以恒、奋发图强的求知好学精神。越是贫困,越需要科学文化知识,只有科学文化知识才能使人摆脱愚昧无知、孤陋寡闻、鼠目寸光,看不到光明前途。郁锋涛能够想到利用山村被人丢弃的资源,发展事业,脱贫致富,说明科学文化知识发生了巨大作用。只要郁锋涛所干的每一件事情是正义的,光明磊落的,做老师的有义不容辞责任支持和帮助他。他的情况,潘业勋和学校领导说了之后,得到了学校领导大力支持,往后全校扫帚全由他郁锋涛供应。并且潘业勋正在为他奔波于别的学校,为他去联系……

  收到老师潘业勋的信,郁锋涛热泪滚滚,一不曾合眼。在商品经济浪潮中,在金钱至上年代,在人眼盯在钱堆里,尚有他老师潘业勋这样高尚情操,郁锋涛心灵被震撼了。他把老师潘业勋跟闹荒人做一番比较,真乃是白黑清楚,丑鲜明了啊!他感叹,要是天下人跟老师潘业勋一样,多好了。

  老师的鼓励,郁锋涛干劲冲天,全身从里到外,头上到脚,充满活力。手掌起泡了,用针一挑,擦上墨汁,第二继续拿刀;胳膊痛了,他咬一咬牙关,挺着;肩膀被压得紫了一大片,他就忍着,挑少些。看到他满身伤痕累累,高玉娇心疼得直掉眼泪,一定要跟他一块去割芒,他死活不肯。他说,他照顾不了她,岂能再叫她遭到村里人的白眼,嘲笑,非议……

  半个月来,方圆五里的芒,全被郁锋涛割了个精光。郁锋涛从一个白面书生,完全变成了一只黑猩猩。

  看着屋里芒堆着一天比一天多,郁锋涛心下里明白,再继续割下去,迟早会引起村里人怀疑,而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度。经历了一连串事情后,郁锋涛对闹荒人有了诫备心理。为了防备不怀好心之人破坏,郁锋涛下定了决心,要去找景生和龚寿财这两个好伙伴帮忙,趁村里人还没有怀疑他割芒真实意图之际,把方圆二十里的芒全割光。

  这天晚上,郁锋涛找来了好伙伴——吉景生和龚寿财。

  在煤油灯前,郁锋涛兴奋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神秘,笑嘿嘿地说,时下是农闲时候,吉景生和龚寿财两个没有啥活可干,从明天起帮他到山上去割芒。当然,他会付给他们工钱,每天两块钱,饭吃他家的。不过,工钱可能要等到年底才能付给他们。——每天两块钱工钱,而且还包饭吃,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呀!村里一般雇人帮工,一天不过是一块钱。吉景生和龚寿财瞪大眼睛,困惑地问郁锋涛芒割来做什么,当柴烧人们都不爱烧?难道他真是要搭建一个天大草寮不成?郁锋涛笑嘿嘿的,仍然是神秘三分:“暂时要保密,不能告诉你们,过一段时间,不用我说,你们自然会明白。”“并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两个。而是这件事对我眼下来说,比命还重要。要是你们知道了,你们回到家里,你们阿爸、阿妈逼你们说出来,你们能不说?这一说,你们阿爸、阿妈知道了,嘴上说不对别人,可他们肯定最后是守不住嘴,是不是?”

  原本对郁锋涛如此不相信他们,又要他们帮他割芒,吉景生和龚寿财心里底头的确是有些不高兴。刚才一听郁锋涛的解释,他们觉得郁锋涛说的有道理,就释怀了,理解了郁锋涛。

  这时,吉景生义气冲天,满怀豪情地说:“锋涛,工钱就不要了,到你家吃饭就行。帮你干些活,哪能要什么工钱,那算什么兄弟呀!以后,你富裕了,拉我们一把就行啦!”

  “是啊。我们三个跟亲兄弟一样。我和景生没文化,是真正老农民头一个,头脑笨。你是读书人,头脑灵活。你以后富裕了,让我们沾点光就行。”龚寿财手里玩弄着一根小木棒,停了下来,张望着郁锋涛。停了一下,他接着说,现在村里很多青年人——男的和的,全都羡慕他郁锋涛,对他郁锋涛眼红的要命,说他郁锋涛地瓜不用种,马铃署不用种;种一点田,甚至连草不用蓐,天天呆在家里玩,又没人骂,生活过得比神仙还要舒服上百倍。

  那是因为我阿妈是个有文化之人,眼光远大,开明进步,郁锋涛心头得意的很,且十分自豪,他觉得在闹荒没有哪个能比得他母亲伟大。两眼一转,真情一露,郁锋涛对两个伙伴微微一笑,之后豪气贯天,情真意切地一言九鼎:“你们两个放心,只要我——锋涛能有富裕一天,天塌了,我绝不会忘记你们这两个好兄弟。人,要有良心,知恩报恩。在我——锋涛最困难时期,是你们两个帮助我,我才不会吃那么多苦!”此话掷地有声,言重了,吉景生和龚寿财觉得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属人之常情。

  患难见真情。

  人在患难陷进逆境中,最需要得到别人相助,哪怕那相助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郁锋涛不会忘记这一炎黄子孙所独具品德。他心头明白,要是没有吉景生和龚寿财相助,他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累倒在田间地头也说不定。对这样好伙伴,有朝一日他富裕了发旺了,而忘了他们,那他郁锋涛简直不是一个人,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嘴上不说什么,郁锋涛内心乐翻了天。明天天一亮,有两个生龙活虎好伙伴帮助他,想必他离圆脱贫致富的梦不会太远了。这是脑力与体力相结合。他郁锋涛想在闹荒这样一个穷山沟脱贫致富,有所作为,他必须要有强有力的体力做后盾。对此,郁锋涛心明眼亮,特别是这半个月来割芒所经历的艰辛劳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适合体力劳动。几年来在县城读书,使他没有劳动者强壮体魄,另外在干活时他脑子想的尽是知识上的事情,导致时常出错。

  可能是太兴奋了吧。

  第二天天刚出现鱼肚白,当吉景生、龚寿财来到他家吃早饭时,郁锋涛还在梦之中,不曾醒来。

  太阳刚一露脸,郁锋涛和吉景生、龚寿财三人踏着露珠出发了。因为清晨比较凉爽,他们当然要抓住时机;待中午太阳火辣时,他们便可以多休息。这是郁锋涛出的鬼主意。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三个人来到了五里外一座叫猴子山上。

  猴子山怪石嶙峋,有的像老鹰翅而飞,有的像猛虎扑食,有的像石桌,……但是更多的是像猴子,千姿百态,形象滑稽,倒是惹人捧腹大笑,或许正是因此而得名吧。整座山上仅有的几棵松树还是歪歪斜斜的,却是显得婀娜多姿。石头间尽是芒。要是在山上种上些竹子,树木,定然能成为吸引人的风景圣地。

  干体力活,在吉景生和龚寿财面前,郁锋涛是小巫见大巫,永远不是他们对手,被抛在身后十万八千里。刀在他们手中,犹如是切豆腐,在郁锋涛手中如同是一块铁板。

  下午出乎意料,就在郁锋涛和吉景生、龚寿财他们割了有十来分钟光景,高玉娇和李秋玉一道来了。

  贪婪的一盯高玉娇像两座山峰的胸脯,吉景生转过身,开玩笑地对郁锋涛小声说道:“锋涛,你老婆来了,你还不去摸她的两个大奶呀——”

  不知是听到了吉景生在说她的俏皮话呢,还是猜测到吉景生在说她的俏皮话,没等郁锋涛开口,高玉娇即笑吟吟地说道:“景生,你干活不干,敢说我的坏话,看我不一刀割掉你的八哥嘴,才怪哩!”

  “玉娇,我又没有说你坏话,不信,你问锋涛,你干么要割掉我的八哥嘴?”吉景生直起身,张望着高玉娇,说。说话同时,他想多瞄一眼高玉娇的两个酥乳,又不敢。

  “哈哈哈哈”大家被吉景生的话一逗,不住开怀好笑。

  未曾想到高玉娇和李秋玉能够主动前来帮忙,郁锋涛感动得双眼有一种东西没商量地漫上,心头里剧烈的情感洪流无法用笔墨形容。

  ——上午,一获悉吉景生、龚寿财帮郁锋涛上山割芒,高玉娇前去约她好伴李秋玉和高容容一道帮忙郁锋涛。李秋玉高兴的一口答应了,高容容没有答应。为此,高玉娇觉得高容容是冷血动物——缺乏人情味,她埋怨自己看走了眼,以前怎么一直没有瞧出高容容的本。不说是帮一下一个逆境中的人吧,算是帮一个总行吧,却这一点情义不讲。

  人多力量大。不过是个把钟头,割下芒堆积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瞧着堆积如山的芒,高玉娇笑嘻嘻地对吉景生和龚寿财说:“寿财,景生,你们两个还是先把割下的芒挑回去吧。”

  停下手中的刀,直起身,转身,吉景生先是张望着高玉娇胸口几眼,然后才嬉皮笑脸说道:“玉娇,你怎么那样护着锋涛,不叫他挑,是不是想嫁给锋涛做老婆呀——”

  脸一红,郁锋涛说道:“景生,不要胡说八道。”

  高玉娇反倒是大大方方,笑道:“锋涛,让他说吧。他那个八哥嘴呀,一刻不胡说八道,担心我们大家把他当作哑巴咧!”

  边捆着芒,吉景生呆头愣脑地说:“玉娇,你老是说我的嘴巴是八哥嘴,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八哥嘴。我能开口说话,才不会担心人家把我当作哑巴呢。”

  “哈哈哈哈”吉景生这个憨苞,把大家逗的,笑声冲破天空。

  有吉景生这个憨苞在场逗乐,大家连干活不觉得累。连平日里不爱说话的李秋玉,她同样是不住巧嘴,不时的插上一两句。

  仅仅一天时间,几个人便把猴子山的芒割遍了。第二天龚寿财又叫上弟弟龚寿富,一块儿去帮忙郁锋涛割芒。

  给彭淑娟家干活,每天工钱两块,她还杀鸡招待大家。此事,在村里传开了。在闹荒这个穷山沟,人们一年里难得能吃上两三回猪肉,特不必说是能吃上鸡肉了,所以很多人被惑得垂涎三尺,没有吃上鸡肉,仿佛闻到了从彭淑娟屋里飘出的鸡肉味。挡不住惑的人,纷纷上门死皮赖脸要给彭淑娟家干活,甚至还说工钱少一块不要紧,要紧的是能在她家吃饭。

  独自一个人割了半个月的芒,搭建十个草寮都够用了。郁锋涛眼下居然还雇那么多人割芒,如此兴师动众,固然引起了村中最容易患红眼病之人——红眼睛的怀疑。要不是郁锋涛养鸡、养鱼遭到惨重损失,他早跟着干上了。在家里苦苦死想了两天,熬了两天,红眼睛就是想不出郁锋涛割芒究竟是干什么用?到了第四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嘴里叼着烟斗,红眼睛假装着平日里串门,走进彭淑娟家,想从彭淑娟嘴里套出他们家割芒的秘密。

  “凳子坐——”正在杀鸡的彭淑娟,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声,算是朝红眼睛打了一声招呼。她对红眼睛这个老家伙,从来没有好感。自己又不去想办法,老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人家干什么,他跟屁虫一样立即跟着干什么。不用红眼睛开口,彭淑娟早明白他来意。于是,彭淑娟又冷嘲热讽了一句:“红眼睛叔,什么风突然间把你吹来呢?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家忘记啦!”“听说家宽一个亲戚教他种菇。你是不是又要跟在家宽屁股后头,要种菇呀?”

  明知彭淑娟是在讽刺他,眼红睛假装不知道。见彭淑娟在杀鸡,他早嗅到了鸡肉味,口水丢人、讨厌的直往外淌。他眼珠不转了,直直盯着彭淑娟手上的鸡,心头在盼着彭淑娟能开口叫他留下吃午饭。

  厌恶地一瞥红眼睛,彭淑娟故意把鸡重重地往木盆里一扔,随口说了一句:“红眼睛叔,站远些,免得鸡屎溅了你一嘴哟——”

  抹了一把口水,红眼睛才拐弯抹角,投石问路地说:“淑娟,景生他们给你家割芒,你还杀鸡招待他们。看来你家这一回割这么多芒,肯定是要卖一大笔钱喽!卖不了一大笔钱,你肯定是不会这么大本钱,是不是?说是割芒搭个草寮,是一个障眼法吧?”

  红眼睛,你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套出消息吗?夸父追月——痴心妄想。我——淑娟不是三岁小孩子。心头咒骂着,彭淑娟嘴上反问红眼睛:“红眼睛叔,你说这漫山遍野全是芒,要说割吧,我家一辈子割不完,能卖钱吗?如果能卖钱,我们闹荒村不是早发财了,还会这样穷吗?如果能卖钱,你还不拼死一条老命抢着割芒吗?”

  “不能卖钱,那你家割那么多芒干什么?”红眼睛见缝插针。

  拔鸡毛的手一顿,彭淑娟扭头一瞪红眼睛,怒脸道:“红眼睛叔,我家割芒,不会是堵了你家门口吧?”

  红眼睛尴尬不堪,羞红的脸跟猴屁股一样。

  见红眼睛仍不知趣,赖着不走。彭淑娟恨得拉下脸,借口要去挑水,把红眼睛赶出去。

  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扫兴,红眼睛只得灰溜溜地回去。他有生第一次碰到了一个厉害,到底是错估了彭淑娟。回家一路上,红眼睛是越想越觉得郁锋涛突然间把闹荒方圆五里的芒全割遍,还在雇人继续往远处割,其中定然有名堂。无奈何,他对郁锋涛深藏九地之下的名堂,一点眉目没有看出,只得干着急。

  晚上,红眼睛瞎灯摸黑地召开家庭大会,专门讨论、研究郁锋涛割芒一事。——先是把今早上到郁锋涛家探秘的事,当着全家人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彭淑娟杀鸡之际,红眼睛又口水直淌。抹了一把口水之后,红眼睛接着说:“我猜,锋涛这一次那么大代价把芒全割遍,芒肯定是可以卖大钱。我们家是不是从明天起,去山上割些存放在家里。要不然,再过几天恐怕全被锋涛割光了。”

  “要割,你们自己去割,我不去。”红眼睛声音刚落下,他小儿子高福达很不争气,马上抗议。高福达特瞧不起父亲,父亲一年到头老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转,学的干这干那,累死人且不说,结果是一样没见干成,有时还要亏了老本。在全村青年中,高福达是最羡慕、眼红郁锋涛的人之一。对自己老是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父亲打发干这干那,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休息日子,日子还是穷得穿不上一件新衣服,是满腹牢和怨恨。

  堂堂一家之主,小儿子竟然如此口气跟他说话,红眼睛气炸肚子:“你胆子大到天了你。你吃谁的,你穿谁的?翅膀硬了,会飞了,是不是?”

  遭到父亲一阵喝斥,高福达不敢再做声。因为黑暗,看不见高福达一张气得一直涨红到耳根的脸——扭曲了。这个时候,他对郁锋涛简直是要羡慕死了。——郁锋涛是男青年,他同样是个男青年,为什么他不能跟郁锋涛一样?如果能跟一样,比郁锋涛穷几倍,他乐意。

  黑暗的屋里,一下子寂静下去,跟严冬晚的野外一样凄凉。屋里的空气,登时随之凝固了,要窒息死人。

  黑洞洞中,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因为是黑暗,什么看不见,红眼睛大儿子高福旺才壮着胆子,弱声顺从地说了一句:“阿爹,这件事,还是你做主吧。”

  红眼睛半晌没做声。还是他老婆吴莲莲有主见:“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跟在锋涛那个败家子屁股后头胡闹:干一件事情败一件事情,你们有见到他干成了什么事?淑娟也是,欠了一屁股债,她怎么一点不心急,还任着自己儿子胡闹,天天喜吃懒做躲在屋里,不管教管教。”“你们兄弟三个给我好好听着,你们当中哪个有胆跟锋涛这种没出息人学,我就把谁赶出这个家门。”

  要是以前的话,红眼睛不用说会点头赞成老婆的话,可是早上跟彭淑娟一接触,碰了一鼻子灰,他觉得彭淑娟这个不简单,很不简单。仅凭人家天天杀鸡招待帮她干活的人这一点,全村没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连高森林同样要羞得脸红耳赤,跑去上吊。

  历来对父母亲和兄长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的高福菊,她非常看不惯母亲的不知廉耻,心头嘲笑母亲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模样,厚着脸皮去贬人家。于是,高福菊破天荒顶了一句:“阿妈,你不要老是去说人家不好听的话。要不是天灾,依我看,锋涛养鸡、养鱼准能成功。天天杀鸡给干活的人吃,村里除了他们家之外,有谁能够做到呢?依我看呀,锋涛经历了几次养殖失败的挫折,他已经改变方向,这次不会是养鸭,可能是个大行动。”“你们慢慢的讨论吧。这是你们大人们的事,跟我一个小孩子家没干系,我可要睡觉去咧——”随着话声一落,高福菊站起来,摸黑朝自己闺房走去。殊不知,高福菊这不过是个一个借口而已,她的心早已经飞向郁锋涛。她恨自己是出生错了家庭,要是跟郁锋涛一样出生在那样家庭里,她今天肯定会和郁锋涛一样放着手脚干一番事业,让全村人对她刮目相看。

  一场家庭大会,由于小儿子的抗议,儿的离开,在黑暗中不了了之。

  可是红眼睛的红眼病害得更重啦。儿的话,是说到了他心窝里去。倘若芒果真能卖大钱,失去这样一样大好机会,他红眼睛事后定然会后悔的要跳潭。躺在上,红眼睛翻过来滚过去,睡不着,睁眼闭眼全是郁锋涛堆积如山的芒,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了白银子。他盼着公鸡早点叫。

  失眠了一,苦苦煎熬过了黑。在上躺不住了,等不及天亮,红眼睛从上一滑溜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来不及洗脸刷牙,红眼睛大清早赶死一样亟亟地往彭淑娟家赶去。这个时候,彭淑娟屋子的大门还紧闭着,但是彭淑娟已在屋里头做早饭给帮他割芒的人吃。天呐,从屋里喷出的鸡肉浓浓醇,飘出的鸡蛋炒葱清味,惑着红眼睛嘴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咕噜咕噜作响,弄得他肚子饿得呱呱呱大叫。一线之差,红眼睛忍不住要撕下脸皮,一脚踹开那扇大门,闯到里边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开肚皮,大吃大喝一顿。老天爷保佑,红眼睛一个劲头往肚子吞口水的当儿,彭淑娟屋子大门“吱呀”一声,极难得打开了。

  开门的是郁锋涛。

  精神饱满,青活力的郁锋涛出现在大门口。当他往外一望时,意外地瞅见红眼睛,吃了一惊。想到红眼睛昨天到他家里的事,郁锋涛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这时,李秋玉和吉景生来了。郁锋涛忙着招呼李秋玉和吉景生,没有空理睬红眼睛,也许根本不想理睬红眼睛。

  嬉皮笑脸地走到郁锋涛跟前,红眼睛抹了一把口水,拍马屁道:“锋涛,你家割芒忙不过来,我今天叫我家福旺和福达兄弟俩来帮忙你,……”

  “谢谢了,红眼睛叔。”郁锋涛鄙夷地一瞅红眼睛,他最瞧不起红眼睛这种人。面对红眼睛,郁锋涛显得狂妄高傲,盛气凌人,毫不客气一拳击破红眼睛梦,讥笑道:“红眼睛叔,你是乌邰乡出了名的红眼病,方圆几十里的人谁不晓得。你是真心真意来帮我的忙,我全家人非常感谢你。可你的阴谋是为了刺探我割芒是做什么用呀——”郁锋涛的话,叫红眼睛双脚不由得一阵哆嗦。指着陆续而来的几个人,郁锋涛得意地说:“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了,红眼睛叔。你看,有他们这么多人帮我,足够了。明白告诉你吧,我割这么多芒,确实不是搭草寮。芒对我有用处,因为我有贵人相助。芒对你没一丁点用处,只能拿去当柴烧。我劝你呀,还是不要眼睛红,眼睛红照样没有用。”一转头,郁锋涛和大家进了屋里,睬不睬红眼睛。

  “哈哈哈哈”大家发出一阵嘲笑。

  不一会儿,屋里头传出大家吃鸡肉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咯吱”清脆响声。这种响声撩拨着红眼睛肚子饿得发痛,他心头凶恶地大骂:“他妈屄的,小气鬼,一家人全是小气鬼,大清早到你们家门口,连叫人家进去喝口鸡汤都舍不得。”刚转身走了两步,红眼睛头一晕,双腿一软,不知怎么的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这是想人家鸡肉吃,想得晕过去。落到如此地步,红眼睛好可怜。可是屋里头的人正在吃的津津有味,谈笑风生,哪有人顾着大门外晕厥倒在地的红眼睛。好在彭淑娟邻居陈琴玉去挑水时,发现了晕厥在地的红眼睛。“来人呐,红眼睛昏倒在地上啦……”陈琴玉害怕地一阵叫嚷。不一会儿,便有人围了过去。正在屋里头吃早饭的郁锋涛,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只是叫母亲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彭淑娟出去一看,回到屋里对大家说了是咋回事。“不要理他。”郁锋涛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说了一声。“我去看看——”高玉娇还是忍不住好奇,端着饭,边走边吃。其他人一见,跟着高玉娇依样画葫。

  这下,坏事啦。大门外看热闹的人,看到这一帮人满嘴油腻腻,再闻到鸡肉的味,哪个人不往肚子吞口水。有几个小孩子见了鸡肉,直叫嚷着要鸡肉吃,弄得大人窘迫不堪,暗中大骂彭淑娟母子是害人精。

  奇怪的是,在场的人表面上嘲笑红眼睛丢人现眼,没出息,心头却完全理解红眼睛丑态百出。毕竟,大家心照不宣,彼此彼此。

  被儿子背回家,全家人对他又是刮痧,又是抹清凉油,又是灌痧茶,忙活了一阵,过了半个钟头,红眼睛才缓醒过来。一个钟头后,红眼睛才恢复元气。吴莲莲重重地戳了一下老公额头,大骂:“你真没出息。”红眼睛无奈地看了一眼老婆,嗔怪了一句:“还不是你昨晚上出的主意?可人家锋涛一眼便看穿了。”“唉,不要说是鸡肉那股味叫人抵挡不住,就是鸡蛋炒葱味,你莲莲嗅到了,同样会是几天几流口水呀——”说到这儿,红眼睛心不由己地微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鸡肉那股醇。过了许久,红眼睛发出了一阵感叹:“叹,可惜我们没有贵人相助。听锋涛那口气大的呀,他这一回割芒肯定是赚大钱了。我们还是趁早去割一些……”“阿爹,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高福菊气得一声打断父亲的话,“你连人家芒割来做什么用,都不知道,你还要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瞎摸。要割芒,你自己去割,我不会去割。”“我也不会去。”见开口反对,高福达胆子大了。因为自己刚刚出了丑,给全家丢脸,红眼睛没有像昨晚一样喝斥子们。见小儿子儿反对他,大儿子在一旁又不做声,眼睁睁看着大把大把的钱白白落入别人家口袋里,能不急吗?红眼睛急得心口阵阵发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红眼睛想到自己平时与吉大庆蛮交好,而吉景生又是跟郁锋涛好的跟亲兄弟一般,时常帮郁锋涛干活。那么,吉大庆肯定会晓得郁锋涛芒割是做什么用。所以,红眼睛想从吉大庆嘴里挖到郁锋涛割芒的秘密。

  天还没有黑,红眼睛摇摇晃晃来到了吉大庆家。吉景利、吉景生兄弟俩尚未回家。东扯西扯了几句,红眼睛把话题转到了郁锋涛割芒事上。吉大庆眯着双眼,很瞧不起地斜视了红眼睛一眼,心头里说了一句:红眼睛,你别在我面前绕弯子了。哪个人不晓得你是个眼睛红的要咬死人的人。不要说我不知道锋涛割芒干什么用,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这种人。我们家穷得叮当响,面前摆着一大堆孩子娶不到老婆。锋涛将来会是村里最出息一个人,我正巴望着他快富裕,拉我家一把。我帮不上他的忙,又岂能再破坏他的好事!时下一听原来是来打听郁锋涛割芒一事,吉大庆马上挡了一句:“我说红眼睛,你早上到底是咋回事呀,闹得全村人都在笑话你?”

  像老松树皮一样的脸一红,红眼睛暗咒一声,吉老头你怎么这样缺德,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是痧过去。”红眼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闻到鸡肉那股醇味,想吃想得晕过去。

  ——嗑。嗑。嗑。吉大庆把烟斗往凳子头敲了两三下,然后一边装着烟丝,一边说:“可我两个孩子都说你是想鸡肉吃想得晕倒。老伙计,想吃人家的鸡肉,明白向人家要一块吃,就行了。淑娟不是那么小气的。我猜的不错,你肯定又是眼睛红了,打人家锋涛的坏主意吧。”“老伙计,我劝你不要对人家锋涛割芒眼睛红。人家锋涛是聪明人——保密得很。连我孩子景生跟他好的跟亲兄弟一样,他都不对景生透露一撮风头,还会对你说吗?”

  ——噔。红眼睛心嗓子往下脱落。郁锋涛的聪明,他领教过了,他相信吉大庆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

  郁郁不乐回到家里,红眼睛愈想愈眼睛红。可能是由于心火攻心吧,红眼睛一之间病倒了。

  不管红眼睛晕过去也好,还是心急攻心病倒也罢,甚至眼睛红也好,郁锋涛一概不管。他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根本不把村里人放在眼里,照例每天领着众人上山割芒。八天里,把方圆二十里芒全割了个精光。好在农村人房子比较大,占地面积少说在五六百平方米以上。要是城里人的住房,还真的是无处可存放了。走进郁锋涛家屋,简直是置身于一个芒世界中。让人看了,确实是眼红。

  芒堆满了整栋屋子,现在的问题是扎扫帚了。郁锋涛要赶在新学期开学之前,把全部扫帚扎出来,运到城里。因此,郁锋涛叫他母亲去找一下村里唯一一个竹篾匠——高隆巴,叫高隆巴教他扎扫帚。

  高隆巴家在村中央。彭淑娟到他家时候,高隆巴这个老头子正懒洋洋的在大厅里纳凉,吧嗒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他三儿子高私有躺在一张竹上像猪八戒一样。先是向高隆巴问声好,之后彭淑娟直接把来意说了一下。一对吊三角眼张望着彭淑娟,高隆巴困惑地说,现在还有谁肯学做竹篾,连他多年没人请他去做竹篾了啦。彭淑娟实话实说,她儿子郁锋涛是想把那些芒扎成扫帚,卖些钱。

  “什么,你们家把闹荒芒割个精光,原来是为了扎扫帚卖?”高隆巴一惊吓之下,人一蹦,水烟筒掉到了地上。几口烟光景,高隆巴重新坐了下去,心头暗暗咒骂,你淑娟母子的心够毒,骗全村人说割芒是为了搭草寮。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你们家拼命割芒是搞什么名堂,原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我高篾匠快要入到黄土里的人了,还能够赚一笔大钱。这样的财不发,留给你一个发,我高隆巴是傻瓜蛋差不多。——当下,高隆巴阴着脸,阴阳怪气说,这么多年篾刀不沾手,早把手艺忘的一干二净,一口拒绝了彭淑娟。

  闹荒人,人人是出名的自私鬼,谁要是有一小撮小手艺,死了,宁愿带到棺材里去,照样不愿外传,又更何况高隆巴这个自私铁底的老头子。这一回,郁锋涛是远谋失算了。

  苦重着脸,彭淑娟乞求道:“叔公,我们会付给你工钱的。”

  这时,躺在竹上跟死猪一样的高私有,突然间醒了,一开口,没好话:“你还罗嗦什么,我阿爸不是说早把手艺忘了吗,你没听见啊?再说,我阿爸的手艺是不会传给外人,什么工钱都没有用。除非是你们卖芒扫帚的钱,跟我们对半分。”

  气得差点要吐血。盛怒之下,彭淑娟忿忿离去。本来是高兴而去,彭淑娟现在只得扫兴而归。未等彭淑娟前脚踏进自家屋,村里头立即闹开了她家割芒秘密。因为平日里从来不出去串门的彭淑娟,她在村中一出现,而且是去竹篾匠高隆巴家,看见她的人立刻随尾跟去看个究竟。

  没有听完母亲的讲述,郁锋涛早已气得头顶冒气,恨不得拿把杀猪刀顶在高私有喉咙,扎进去。他偏不信邪。难道离了高隆巴这个干瘪死老头,他郁锋涛就寸步难行?不就是扎扫帚吗,又不是造飞机,造原子弹。郁锋涛决心自己琢磨着学着扎,定要叫高隆巴这个干瘪死老头瞧瞧,他郁锋涛不是一个窝囊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就在彭淑娟为扎扫帚一事一筹莫展之际,住在村北的王青给他们带来了喜讯。王青是闹荒中长得最标致一个,因为王青娘家在邻村——那邕,嫁到闹荒五六年了,一直未生育,村里人十分瞧不起她,时常对着她背后指手画脚,全村中仅有彭淑娟未瞧不起她,因此她跟彭淑娟比较谈得拢。她下午听说彭淑娟去找高隆巴一事,很是为彭淑娟母子俩打抱不平。于是,王青找上彭淑娟家,对他们母子俩说,她叔叔是个竹篾匠,手艺非常了得。她明天带郁锋涛去跟她叔叔学艺,不求高隆巴那个死老头。

  “啊呀,那太谢谢你了,青!”彭淑娟喜得抓耳挠腮。

  “谢什么呀!”王青觑了一眼郁锋涛,“那明天一大早,锋涛小弟就到半路上等我,免得被村里多嘴婆知道了,又要到处乱嚼舌头,高隆巴那个死老头知道了,更会恨死我。”

  彭淑娟母子俩能够理解王青的苦衷。在闹荒有一种恶毒的东西会扼杀死人,彭淑娟母子俩对此深有体会。

  从闹荒到那邕有二十多里路,且全是羊肠小道。

  翌日清晨,太阳没有出山,郁锋涛悄悄地出发了。好在他出发的早,村里没有人看见他。估计走了一个钟头光景,郁锋涛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等着王青。一时闲着无事,郁锋涛心头在估算着,那么多芒能扎多少把扫帚?一把扫帚按一毛五算,能扎上一万把,便是一千五百块钱。天呐,一千五百块钱对他现在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呀!但是一万把扫帚,那要卖多长时间?郁锋涛心头没有底。

  “锋涛,让你等久了吧?”在郁锋涛想的入迷之际,王青赶到了。到了郁锋涛身旁,看到他身旁一个鼓鼓的蛇皮袋,王青好奇地问郁锋涛里面是什么东西?那里面的不是别的,是两只大公鸡。郁锋涛憨憨一笑,开玩笑说,他总不能空手去拜师学艺吧。“你呀你,我又不是别人,还用的着这么多礼。”王青笑吟吟地看着郁锋涛,然后提起鸡:“我们走吧!”

  跟在王青身后,郁锋涛看着王青背影,感激地说:“青嫂,真的太谢谢你了。跟你阿叔学了手艺,等我把扫帚全扎完,卖了钱,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停下脚,转过头,深情地看着郁锋涛,王青璨然一笑,说:“谢什么呀!只要你瞧着起我,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了,锋涛!”“锋涛,你还是叫我青吧。叫我嫂子,我心头不舒服。”“你这次跟我阿叔学手艺,一定要多学些日子,把我阿叔的手艺全学到手。闹荒的人太欺负人了。自己有手艺,不用求人,看他们还怎么欺负。”

  “嗯!”郁锋涛点点头,应了一声。他觉得王青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将近一年来的遭遇,郁锋涛算是看透闹荒人的丑陋、自私、无耻、恶毒。别人落难,他们欺负人;别人要脱贫致富,他们眼睛红,甚至是下毒手,要把人勒死;别人富裕了,他们拍马屁,千方百计要从人身上榨取好处……

  突然间有了风,风吹到人身上,特叫人凉爽惬意三分。

  有个人做伴走路,一路上说说笑笑,不觉得路远。走了三个多钟头,到了那邕村。王青娘家正好是在村头。

  家里仅剩下王青母亲朴爱珍一个人,其他人全干活去了。正在喂猪的朴爱珍听到儿叫声,抬头一看,见儿突然回娘家,甚是欢喜,忙放下猪不喂。王青给母亲介绍了郁锋涛,并说明了此次回娘家目的。听了儿的话,朴家珍更是高兴,马上去搬过一条凳子给郁锋涛坐下休息。之后,母俩走进了厨房,不知在里头小声嘀咕着什么?母俩出来时,朴爱珍端着一杯茶,走到郁锋涛面前,把茶递给郁锋涛,笑容可掬地说道:“锋涛,你在家里坐会儿,我去看看青她阿叔在不在家。”说的,朴爱珍转身走了。出去的时候,她随手关上了大门。

  屋里只剩下王青和郁锋涛两个人了。待郁锋涛喝了茶后,王青拉上郁锋涛的手:“走,锋涛,我们到楼上去。”上了楼,王青打开一个房间门,一边对郁锋涛说:“你就睡在这个房间。”她先让郁锋涛进去。她进去的时候,把门给拴上了。没有容郁锋涛明白是怎么回事,王青便扑到了他怀里:“锋涛,我要跟你交好。”——根本没有思想防备,郁锋涛一时吓得手足无措,慌张中一把推开了王青。她是一个已有老公的人,再说是在她娘家,万一被她父母亲知道了……王青双眼泪汪汪,她先前已经跟她母亲说过了这事,她父母亲不会怪他们。“你……”郁锋涛气得直跺脚,红了眼睛:“原来你把我骗到你娘家来,是为了做这种事,并不是叫我跟你阿叔学手艺!”“不是这样的,锋涛。我想跟你交好,已经想了好久了。我不是一个坏人,你放心好了。”说话的时候,王青眼角已经挂着晶莹东西。郁锋涛讥笑地逼了一句:“如果我不跟你干这事,你是不是不让我跟你阿叔学手艺?”“锋涛,我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我会叫我阿叔把他手艺全教给你。”王青摇了摇头。她似乎下了决心,咬着嘴唇:“但是你不跟我交欢,回到闹荒,我要把你跟玉娇的事捣出去,叫玉娇没脸见人。”“你,你,你——你咋会知道我和玉娇的事?”郁锋涛吓出了一身冷汗。王青抬头深情地看着郁锋涛:“我时常碰到玉娇老是往后门山上跑,有一回跟踪了她,却发现你在山上……”完了。郁锋涛暗叫一声,整个蔫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心里明白自己是牛犊子学耕田——上了圈套。

  边说着话,王青羞红着脸,动作笨拙地解开自己上衣:“锋涛,我知道你们男孩子都喜欢奶大的孩子。你看,我的奶并不会比玉娇的小。”

  不知怎么的,郁锋涛就听了王青的话,看了一眼她的两个酥乳,确实是和高玉娇的不相上下,眼前马上浮现出高玉娇倩影,心头不由一热,玉娇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叫玉娇受到半丁点伤害。为了玉娇,我今天豁出去了。

  当郁锋涛躺在王青两个硕大的酥乳上,下身用力压下去当儿,只听王青一声尖叫:“啊哟,痛死我了。锋涛,轻点好吗?”这时的郁锋涛如同是红了眼的牛,哪管得了王青痛不痛,痛死了活该。

  一个多钟头后,仙死的王青,筋疲力尽,连坐起来穿衣服力气没有了。郁锋涛见她老半天不会起来,往上一张望,吓了一跳,那单一片殷红:“青,你,你——你这——这是……你怎么会是一个处?”王青幸福的甜蜜地凝视着郁锋涛,有气无力地说:“我对那死狗根本不会有爱,我的婚姻是被逼迫的,我不会把自己的第一次给那死狗。”乍然一听,郁锋涛心头一颤,心顿时软了下去,对王青的怨恨全消失,反而同情起王青,内疚的奔过去,扶起王青,柔情万丈地抚摸着她的酥乳。此时此刻,王青温柔地捧住郁锋涛的手:“锋涛,不要摸了好吗?你的事业要紧。我们亲热的日子,往后多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阿叔。我下午还要赶回闹荒。”“什么,你下午……”郁锋涛吃惊不小。王青亲了一下郁锋涛:“你是一个好人,锋涛。我不想叫闹荒的人怀疑我们俩,坏了你的好名声。”

  王青这句话,叫郁锋涛超级感动。与此同时,他觉得王青好奇怪,先前为逼他做男之间那档事,她以要捣出他和高玉娇的事威逼他;现在为了他事业的事,却是急得要去找她叔叔,连摸都不让他多摸一下她酥乳。

  这个时候,闹荒的人发疯了。

  就在郁锋涛走后不久,闹荒人是倾巢而动,全家老小男,纷纷上山抢割芒。有些人甚至连岁的子照样不让他们在家里呆着,逼着儿们跟着上山割芒。这些人不怕路途遥远,不顾儿前途,只要能割到芒就行,更不想结果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