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贾刺史升官卖宅 甄知府革职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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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那贾刺史回到家里,桂珏便让人拿那房契来,忽地又想到贾刺史一定不会答应买房。略微一思考便摆上酒菜,贾刺史因为刚刚升任荆州刺史,所以很快就烂醉如泥了。桂珏悄悄地拿了房契,很快地印了手印。

  桂珏觉得心里一阵阵痛,她被迫嫁给贾桂,但她学着真正爱他。贾家的事,已经成了她自己的事,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对卖房,对买他的祖产,她还是心痛的。吴总管的好处费,她想了好久,将自己的陪嫁拿了出来,很小心的捡了一件猫儿眼,包了起来......。泪从她眼里流下来,她从小失去母亲,寄住在叔叔家。这首饰还是她娘的,今天要给外人了。她又拿起了首饰,咬紧牙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又咬了咬牙,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

  趁着贾刺史还睡着,桂珏就让人请吴总管来。这吴总管是张学士手下的第一大总管,收这贾氏的房产就是经他手的。不一时,吴总管便到了。但见他约摸四十岁光景,头发稀少,满脸皱纹,一对三角小眼滴溜溜乱转,身体又瘦又小,就和那成了精的老耗子一个样。那吴总管看了房契道:“这房子那么多年了,值不了那么多。张学士可不差这一座破院子!”说罢大咧咧的向椅上坐了。桂珏只得低声下气道:“总管,这房子虽旧了一点,可也是了不少银子的。我们都是小辈,还求您照顾照顾。祖辈都是老相好,您就应了吧!”吴总管微微一笑道:“人家给你们办事,连茶叶也不请喝喝吗?都属铁公鸡的呀!”桂珏连忙叫翠凤上茶,一面进了里屋捧出一个金丝绸包的小匣子。打开来,是一颗眼珠大小的猫儿眼,金光夺目。那吴总管定睛一看,登时嘴都合不拢了,眼里都泛出绿来。这猫儿眼至少值三十万银子,吴总管最为贪财,怎能不眼泛绿光?桂珏双手递到吴总管面前,道:“总管为我们的事甚为辛苦,这点东西,小辈们一点心意。”吴总管假装让了一回,急忙把小布包,塞进口袋里,一面道:“下次不要这样,还要太太破费,怎么好意思呢?”飞快地办好了事情,笑眯眯的去了。

  吴总管走后,桂珏长叹道:“这老耗子!”又向翠凤道:“待会别进屋里去,老爷要发脾气呢!”翠凤应允,从旁门出去了。桂珏在屋里踱着步,她正在想为什么要卖房。

  等那贾刺史信一觉醒来,听说已买了房,当时就晕了过去。但木已成舟,毫无办法。只得四处联系住地,桂珏要和贾刺史共同赴任,贾刺史不得不应允。大家都在搬东西,可惜却稳如泰山坚决不肯出门。桂珏便对贾刺史说:“实在不成,就把惜捆了去。”贾刺史皱了半天眉还是答应了。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来自贾环。这贾环仗着自己辈分高,每日在家里横行霸道,天酒地。宝钗在时每每管教几句,如今益发猖狂了,四十多岁还没娶上媳。一听说要搬家,就像搬不倒骑上了兔子—一点老实劲儿都没有。还扬言要分点家产,桂珏着实忧郁只得暂时忍耐,以待时机。张府上限期三个月,大家搬着暂且不提。

  却说那前荆州刺史因贪财被贬到太平府作知府,他本是两榜进士出身。到了任,这次更加猖狂。下令吏审案至少五十两银子,就连探监都要五两银子,在权限范围内的小案都可用钱解决,不多时就有了几万两银子。可那甄知府身边有两个衙役一个马四,一个赵虎。他两人每每撺掇甄知府,好弄几两银子。甄知府自丧命后,一直不近,但这次却天作姻缘。甄知府竟去了几家妓馆,但每次都只吃几杯酒就回来。

  这一日赵虎便对甄知府道:“扬州地界,晚每每有歌妓坐画舫而唱,音乐弥江,甚是动听。”甄知府听了甚是中意,当晚便同人往秦淮河来。

  觅了一只小船,到了河上,只见河上被宫灯照的如白昼一般。每船上一位艄公,一个丫鬟,一个歌,一个厨娘,一个伙夫。甄知府见了如此多歌妓,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几条画舫慢慢的靠过来,几个坐在船头。一个个浓妆抹,妖娆秀丽。赵虎倒很快帮甄知府选了一个:燕姑娘。这燕长得浓眉大眼,白净面皮,高盘发髻,鸭蛋脸面,长挑身材。上身穿团红缎百蝶绕袄,下身着紫绮金边碎长裙,着实迷人。燕便朝甄知府微微一笑,甄知府却觉得有一点熟识似的。

  燕请这甄知府上船,他便上了燕的船。那船上灯火通明,明亮异常。燕便命人斟上酒来。便道:“这位爷,您高姓大名!”甄知府听那话语,却似娇莺啭啼,珠落玉盘。才听这一句,甄知府身子就酥了半边。再闻那酒时,味极好。有诗为证:

  娇莺啼引黄莺鸣,青灯照如白昼明。

  金瓶酒传透瓶,画舫动如泥鳅惊。

  当下甄知府便道:“鄙人甄朝宝,幸会燕姑娘。”说着便一饮而尽,燕也陪着喝酒。过了一会,燕进到船舱里,半盏茶功夫,拿了一面琵琶来。转轴拨弦三两声,果然未成曲调先有情。却又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心中悲苦事。甄知府也是情中人,不皱眉道:“姑娘如何这般悲哀?”燕停了曲,又斟过酒来,道:“何以见得悲哀呢?”甄知府道:“喜悦之时,弹奏琵琶。必定抬头微笑,或随之清唱亦皆喜悦之词。曲调欢畅,音调激昂,手指拨转如飞,时而一抹而勾响全盘,时而轻挑数弦,如流水之悦。悲时则不然,假若因曲假悲,音调虽长,错落有致,奏之皆有欢意,唱词虽悲,而不蹙眉。身不随曲摆,虽少高调挑音,亦多有轻快之句。真心悲者则不然,必定低眉信手而谈,或悲歌,或不语。一般另辟蹊径,音长而涩。时而哽咽,时而奋起,动如脱兔,亦恰似泪水奔流。身必定随手而动,眼中湿润,甚至和泪而谈。今观姑娘姑娘貌若甚凄,而声如悲泣,故知姑娘有悲伤之事。

  燕闻之,转面作喜道:“大人果才高八斗,只一语便道破小子心意,请大人再猜猜小子为何而悲?”

  甄朝宝想了一下道:“鲜成老叶飘散,一枝独放空坛。千人赏几多亵玩,将榭无人再观。姑娘您看这几句如何?”燕大喜道:“大人果然解得切,解得切!”

  不多时一瓮酒吃得罄尽。两人相对而坐,互相说些往事,竟如旧教一般,一无话。次日早起便留了婚书,燕自然感恩不尽。可当这甄知府回到衙门却听说扬州刺史李桓正在弹劾他。去访的事已被马四告了,更有甚者,将他买卖司的事也报了上去。

  没两月便革了他的职,甄朝宝从任上回来,便将燕收作二房。回家添了几亩地,每日也过的清闲自在。

  这一日,甄朝宝正和燕在园中饮酒。燕突然对甄朝宝说:“老爷,贱服侍您也有些日子了,过一天都是贱的福分。可贱却不能陪您啦!”眼里便有些湿。朝宝诧异道:“娘子怎么如此说?”燕苦笑道:“老爷,您还不明白吗?太太虽说没说什么,但哪回用正眼看过我?”又隔了好一会才说:“听说您以前有一个,就被太太毒死了!”说着竟哭了,“不怕死,但恐连累太太清名,老爷放我去吧!来生还愿服侍老爷!”燕忍住泪急忙说:“不要叫太太知道!”说着走了。

  甄朝宝怔怔的坐在那儿,饮酒的兴致一下飞到爪哇国去了。三张脸在他心里飞快的转着:杜珍梅、银蟾、燕。三个无疑都是绝代佳人。不过杜氏在阴险的笑,银蟾天真的笑,燕苦笑着。他又想着从小和银蟾在一起,哪怕只谈一些琐事也无比快活。娘给他定且时,他想都没想就定了银蟾。他并不喜欢杜珍梅,但母亲的话又不能不听。他看见珍梅是在她装模作样躲在盖头下时,他按人们说的揭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强装的笑脸。

  “不!不能!不能再让燕成为牺牲品!”他下了决心。

  再抬头时,燕又来到他面前,看见的是那满含热泪的却坚强的双眼。“老爷,我不走了!我知道我爱的是你就够了。哪怕我马上死在你身边。”

  然而,杜氏正远远的躲在假山后。这一切,在她眼里,只是一场闹剧,一场待她精心收尾的喜剧。自然,谁会看成悲剧与她无关。

  银蟾当年就糊里糊涂的死掉了,但燕不能,她在妓馆里经过世面,要另换一法收拾她,哪怕.........。但她要收好这个尾。

  知这杜氏夫人如何收尾,燕究竟命运如何,且看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