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本站公告

    “这是你的意思?”

  “是。挽尘,请你……嫁给我。”

  长时间的沉默。

  久到暖炉渐冷,红烛泪干。终于,“嗤”的一声,霎时,黑暗来袭,寒气亦从四面八方入侵,肆无忌惮,猝不及防。

  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自帷帐后传来,分明近在咫尺,听在耳中却仿若飘自悠悠天际。几乎是本能地,黎宥荇屏气凝神,连带心脏也有些微的收缩。

  沐挽尘微微动了动,僵硬的四肢顿时传来一阵酥麻,伴随痛楚直涌向心间。

  还是笑,却分明有了一丝苍凉。

  半响,她轻启朱唇,声音是连自己都不曾料到的冷静。原来,真有麻木这回事。

  “好,下月初四……正好我们相识十年。深了,你早些回去吧。”

  黎宥荇霍地抬起双眸,想要透过千重帷帐捕获她面上的表情。然,终是隔得远了。今之后,或许,属于他们的宿命终将化作渐行渐远。

  如何忍心?奈何,这是他的决定。痛苦也好,无奈也罢,他终究不再,也不可再是那个任意妄为的小王爷了。

  “黎”,自小他便知道,顶着这样一个姓氏,有太多太多无可奈何,太多太多身不由己了。

  挽尘,你……会原谅我的吧?

  再次深深凝望那层层帷帐,心下百转千回,终是无言。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深琥珀的眼眸中已尽是决然。转身,不留一丝拖沓。

  直到那袭挺拔的身影终于漫出视线,融进无边,帐内那张容颜上的宁静如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迅速溃堤,最终催下一行胭脂泪,触目惊心。

  ----------------------------------------------------------------------------------------------------------------------

  十月初四。

  正是初冬时节,也不知是否为了佐证近来宛京,甚至是整个祈乐国境内的剑拔弩张,连日来始终薄雾弥漫,朦朦胧胧,几近惨白,也更加衬得天清冷。

  卯时开始梳洗妆扮,套上层层叠叠的锦绣嫁衣,头戴沉重金贵的凤冠珠帘,一直到拜别高堂至亲。整个过程,沐挽尘始终木着一张脸,似一只牵线玩偶,任由众人左右。与其说平静,不若道一个“麻木”。

  罢罢罢。不过是出了这扇门,迈进一道新坎。场面华丽热闹便好,何必执着地非去细品底下苍凉。浮生若梦,不是早知道的事么?

  撇去暗潮汹涌,至少这表面繁景是自己一直隐隐期盼着的,不是么?

  喜娘在左,听岚在右,亦步亦趋。而沐挽尘,坚持自己走出这泽被侯府的大门。就当,是她最后的倔强和任吧。

  临轿不过几步之遥,面前却无端多出一双拦道的锦靴。沐挽尘一愣,随即向右微微挪了一步,不料那锦靴亦跟着右移。耳边人群微噪,红盖头下的沐挽尘微不可见地叹了声气。

  “湛析,别闹。”状似娇嗔的语气,熟悉的人却知道,这是她独有的认真且警告之意。

  锦靴的主人却似听不懂,或根本就是置若罔闻,执拗地杵在面前,也不说话。沉默是无声的抵抗。

  按在平时,沐挽尘早就飞起一脚直踹过去,最最温柔,至少也是爆栗伺候。可今日,不行,她不愿拂了……那人的面子。毕竟,自今始,她的名头再不只是泽被侯府千金,而是,宥王。

  “小弟,这是自己选的路呢。”

  锦靴的主人闻言一震,终于,缓缓侧开了身子。宽袖下,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他的,她,刚刚分明已是哀求。

  素来倔强洒脱,嬉笑怒骂,肆意人生的,何时竟也学会这等姿势。值得么?为了黎宥荇这样的男人。

  十里红妆。即便时间紧迫,宥王府上下仍是下足了工夫,因此这场婚礼如想象中一样,华丽贵气,又不失精致典雅。然而,作为婚礼的绝对主角,无论是黎宥荇还是沐挽尘,都无心欣赏个中景象,心照不宣地将自己游离与外,故作欢颜着接受众人虚伪或真心的祝福。

  已是戌时,昼隐去,擦黑。宥王府却是灯火通达,尘嚣未散。落尘苑里,大红蜡烛映着新房内的每一处华贵。即便隔着一层轻纱盖头,沐挽尘还是可以感受到这炫目的珠光宝气。

  吩咐听岚遣退屋中丫鬟,挽尘小幅度地活动了下备受摧残的脖子,刚要骂几声无趣,随即想到这是自己的婚礼,难免一阵黯然。

  正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明显身手极佳,却隐隐透着一份急躁,颇不协调。她刚要开口,听岚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开来:“陆公子,这是新房,您不能进去!陆公子……陆公子……”

  沐挽尘不苦笑。他,还是赶来了。

  面上红纱被掀起,她抬眸,明亮的烛光下,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温润如玉的俊颜,因笼上蓬勃怒气而透出凛冽。薄唇紧泯成一条线,陆靳予狠狠盯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敌不动,我不动。

  半饷之后,毫无悬念地又是沐挽尘先败下阵来。“还是瞒不过你。”

  “为什么?”不容拒绝的语气。

  “靳予,你是明白的。”微叹一口气,她站起来,略略走近一些,直视他,说道:“而且,你会助我,对吗?”

  陆靳予撇开头去,漠漠自嘲的表情。“你明知道,我从来也没学会对你说不。”

  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靳予……”

  堪堪开口,已被他截断。“道歉或是道谢,都不必。”转身,顿了顿,“挽尘,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说罢,终于大步离去。

  后悔么?她沐挽尘,一旦作出决定,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后悔的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