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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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以后,去前方打探的穆云慈飞马回来报:吐蕃大军已经全数开动,气势汹汹地往松州西门而来。我传令至各山头,待敌军近前,就以马拖树在山坡上来回奔跑,制造声势。果然,吐蕃军队到了城下正一门心思攻城,忽然左右山岭间树影摇动,喊杀声四起,以为中了埋伏,急忙后撤。唐军见吐蕃军中打乱,乘势杀出。在西门五里外断崖处,溃逃的吐蕃军遇上了山上滚石袭击,大量的巨石落入道,不少士兵将领都命丧巨石之下。按理来说,我们只是虚张声势,骗得了一时半刻,应见好就收,可唐军没有看清形势,仍旧往西追去,将整个队形拉得很长。我心里正忐忑,这时吐蕃军内不乏谋将,很快注意到山岭间只见尘土扬起而不见有敌军杀出,识破了空城计,当下号令全军反攻,杀得唐军丢盔卸甲。眼看战势逆转,我号令全部弟子冲下山参战。学武之人可以一当十,只望能尽量扳回战局。

  然而当第一条生命在我剑下消亡时,一种恐惧陡然袭来。我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人,那个年代藏汉已是一家,而现在我为了守护一个城池,伤害这么多的命,到底值不值得?就在这一迟疑间,我的背上中了一剑,剧烈的疼痛钻心蚀骨,我就势一滚,舞开剑格挡四面八方的进攻,可仍旧不愿意再下杀手。敌人像潮水一样一拨一拨地涌上来,我的体力也一点一点在流失,鲜血从伤口不断泊泊流出,头晕目眩冷汗直冒。我意识到这样拖延下去无益,找了个空挡飞身而起,脚尖在一辆马车顶上一点,几下腾空往山上飞去。那些兵卒虽骁勇善战,想来应该不会轻功,不可能追上来。正作此希望,不料身后劲风袭来,立即就到了脑后,我急忙一闪,躲过了几枚暗器。回头一看,竟有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紧追在我身后,看他们身形像是男子,身法迅捷如风,一扬手又是几枚暗器扑面而来。我急忙使出一招玉抽身,急速改变方向,反身用剑档在前划出一招拂掠影,只听“叮叮叮”几声,暗器与剑身相撞,斜斜地向两旁飞去,没入了草丛。不留对方有喘息之机,我立即变换身形以一招黄莺穿柳欺到最靠边的一人身前,一剑刺入其心脏,反手一招龙拂袖,割破了旁边一人的颈动脉。这时其他黑衣人的刀已迫近我胸口,我如风摆荷叶,朝后一仰,同时手里的剑划了个半圆,手心朝上往敌人腰身上横劈过去,那人当即断为两截,腹腔里污秽的东西从断面流了出来。我一阵恶心,同时因为动作剧烈,伤口被撕扯开来,剧痛从背后放射到全身,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迅速呈包抄之势将我围在中心,从上中下不同的方向同时出刀,寒光闪处已避无可避。我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死亡。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淡紫的影子,飘然迅捷地在阵中穿插,快得连面目、招术都无法看清。伴随着一阵阵劲风,黑衣人纷纷倒地。而我也终于强撑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醒过来,耳边是柴火燃烧哔哔剥剥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的石壁,我慢慢转头往火光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偌大的山洞中,离我躺的地方十米之外燃了一堆篝火,火边上坐着一个穿着淡紫长衫的人,看起来就是救我的那位。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在烘烤,那件衣服看起来很眼熟……我大吃一惊,低头看看自己,发现上身用白的布条包了个严严实实,两只手臂还露在外面!555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看光了……我正兀自又羞又气,那个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你醒了?”

  我一面往里面躲着,一面对他吼:“你、你别过来!你这个!”

  这个人真是很无赖,竟然不停步,仍旧靠我越来越近。他长了一张俊俏、轮廓分明的脸,古铜的皮肤散发着野的味道,英挺的鼻子透着坚毅,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丝稍带邪气的笑。这张脸似曾相识,我想起了十年前在洗象池遇到的那个诡异的小孩,难道是他?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叫你不要过来!”我已经急得要哭了。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注视着我。他的眼睛像一潭碧水,深不可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他眼光往下移动,我下意识地用双手徒劳地遮住已经被布条包好的胸部。他恍然大悟般的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恕在下不得已,为救你命只能如此。况且,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你!”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狠狠地瞪着他。好半天才想起一句:“等我伤好了,有你后悔的!”他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那副表情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努力地压制着想要爆笑的冲动。“好,等你伤好了,随你处置,行了吧?”嘁!竟敢小看我。他走到火边,拿起衣服掷了过来。我赶紧接住穿上,背对着他躺下不理他了。

  “看你与那些人交手,功力也不弱的样子,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吐蕃士兵砍伤?”

  “要你管!”我没好气地吼道。咦,他怎么知道我曾和山下的吐蕃兵交过手?我又翻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昆仑派苏子墨。”

  昆仑派这个词让我联想起昆仑奴,于是抓住这个机会讽刺他一下:“哦,原来是昆仑派的,怪不得长得这么黑!”

  “哦?昆仑派的人就要长得黑吗?”对于我的不可理喻,他并不生气,而是抱着手臂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我。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绵裘。说的就是昆仑奴呀。”

  他一副被打败了的神情,摇摇头笑道:“根本不是一码事,别张冠李戴了好不好?”

  我突然意识到,和他说话的口气太过于亲近了,于是我又恢复到戒备的状态,很疏远地对他说:“在下峨眉派叶冰痕,谢过苏大侠救命之恩。叶某有敌人追踪,无意于拖累于恩人,救命之恩只好来日再报,告辞。”说完起身,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我不得不靠在地上气喘吁吁。苏子墨眼神中掠过一丝怜悯,伸手扶又止。他认真地对我说:“你伤还没好,应多修养一段时间才行。苏某反正云游四海,闲来无事,谈不上什么拖累不拖累。”他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道:“现在松州已被吐蕃攻占,城中一片混乱,恐怕你只能在这里暂时将就一段时日了。”

  “什么?松州已失陷了吗?”我怅然若失,不知道师们是否安在?

  他看着我,点点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柴火燃烧哔哔剥剥的声音一直在响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