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想到有没做完的作业或者犯了什么事儿，马上就能感觉到舌尖蒸腾而上的可怕辣气，也能感到背后应多那好像万箭穿心一样的瞪视。当下就连走路都缩头缩脑的，生怕被应多发现。
要是今天都完成了也没犯什么事平安渡过了，那久意啦，第一个冲去应多那里现宝，趁着颜如玉没注意到就约他去吃东西、闲逛……可应多每次都只逛书店，还是连本写真集都没有卖的那种超无聊的书店。
后来季默就学乖了，只拉他去没有书店的地方。
偶尔也会因为意见不合或者季默单方面的问题发生矛盾，但是不管怎么吵，季默都知道要克制自己，不能随便出手打人了……因为他知道应多根本不会还手。
后来有一天趁颜如玉被选去参加一个什么比赛，俩人得以单独一起在教室吃午饭的时候，他问过为什么应多挨同学揍都不还手，那太懦弱了。
应多淡淡地说因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季默忽然觉得能么说并且这么做的应多有点帅。但随即想到：可是你要是被揍进医院的话，必须照顾你的家人也很麻烦啊！
“但是起码不用连累他们丢脸，或者去给人赔礼道歉。”
季默不由想到老是让爹妈觉得丢脸和不得不出面赔礼道歉到最后用钱抹平事情的自己，而且自己上次也没有向应多道歉，事到如今他想道歉却也说不出口了。只得下意识缩缩身子，嘟嘟囔囔道：“那你挂掉了怎么办？”
“那是天意。”应多用死人一样的表情回答。季默看见这个表情觉得很难过，人谁不惜命？你这个应多又不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命呢？于是抓住他气呼呼地骂起来：
“说什么鬼话！天、天意你个头啊，下次谁揍你一定要还手听见没有？要是你怕麻烦叫我，我帮你揍他！”
应多觉得好笑就笑起来，这是季默第二次看见他笑，觉得果然这张死人脸还是多笑笑的好。
可惜只笑了那么一下应多就又绷起了脸，他戳戳自己饭盒里的菜，看着季默说：
“我这么大，除了被爸揍过，只有一个人打过我，那个人就是——你。”
季默忙嘿嘿傻笑着蒙混：“那、那天我梦游呢……我以后不会随便打人了，保证！”
看见应多露出压根不相信的表情，他又想起件事，忽然抓住应多正捏着筷子准备扒饭的手，拍胸脯义气万丈地保证道：
“反正你要我自己揍自己是有点难办啦，不过你那个爸……哼，等我去学武术、学拳击，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他打倒他弄垮那个鬼屋把你救出来！现在你也不要怕他啦，他打你你就反抗啊，要不然叫我，我找人去帮你！”
应多莫名奇妙地抽回手，纳闷地瞧瞧神正经的季默，觉得季默这句子怎么听怎么奇怪。前半截吧，他怎像被恶龙囚等待不中用王子救援的公主？后半截吧……黑帮片？
这个笨蛋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很多年后，季默自己这样回答这个问题：
全是豆腐渣，纯度100%绝不掺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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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多从阑与人明着争执乃至动手，他不想给自己树敌。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个班没有什么说得上好朋友的存在，他没有那个心思去跟一帮小鬼搅合，被同学找上也只是事务的回应——他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学习和身为班长的任务就可以了，除此外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让她能更快适应校园生活，交到好朋友。
所以颜如玉在班上有很多朋友，而应多却没有。
他急着长大，于是清楚这里只是他路过的地方，自己目前不需要什么朋友，也没有时间去玩这种游戏。心理上过早的成熟这让他在这个班看起来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当然并不能因此说他就不快乐，应多觉得自己过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每一天都在长大，眼前的越来越活泼大方，再看向远远的前方，那里充满了理想和希望。
所以说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非常满意。
可有个人似乎就是不满意。
季默就是觉得应多的生活过得很无趣，就算是垂垂暮年的老头子也有个什么鸟虫鱼或者打打太极的爱好吧，可应多才17岁，就像个日本人企业里的工作狂那样，只有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喘口气，跟他聊聊天，周末约他也不肯出来一起去玩。
气得季默周末也不出去玩了，特地在某个周末用闹钟强行闹起自己起了个早，就坐在家里的窗户边等着应多出现。
季默老妈惊讶得那天早上忘记了化妆。
可老指着一起出去打电动让有钱金主请磕猴子在电话里摇头顿足，叹息道：“季默你说你中了什么毒？跟谁卯上不好怎么偏就去招惹那个棺材板儿呢？你说你有啥胜算？人家压根瞧不上你。”
瞧不上……瞧不上？
这话一针见血，让季默很受打击，马上就面部□地嚷嚷回去：“胡说，他上次还要我再去他家玩呢！”
“邀你去他家？哈哈……不会是鬼屋吧！”
季默抓着电话想都没想就回口：“咦，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季默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幽默细胞呢？”猴子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完，连打几个哈欠，“哈呼……回头再跟你聊啊，天还早我再睡个回笼觉去，拜拜。”
季默盯着挂了的电话，愣愣的：难不成猴子也把他当笨蛋？
铃铃铃——
窗户外面响起清脆的车铃声，季默探头去看，只见林荫道上那辆他已经很熟悉的山地车正慢慢滑向自己家的房子。
“应——多——”他使劲冲应多挥挥手，窗户边树枝上的几只麻雀吱吱叫着“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开。应多抬头从道旁树的枝桠间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
季默急忙转身咚咚跑下楼，生怕晚了应多就跑了，以前就被他跑过几次。
新请的保姆拿了报纸正往回走，应多一脚蹬车上一脚支地上就保持那个姿势在那里，并没有要走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他，即使这样季默还是气喘乎乎地飞跑到他身边。
应多今天心情不错，清秀的脸上露出轻微得几乎不易觉察的微笑，就那样在清晨的阳光里盯着只喘气的季默：“跑几步就喘？缺乏锻炼吧。”
应多从不随便批评人，就算对季默发火也纯属忍无可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季默的每一句批评都是真心话，都很中肯。季默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辩解的余地，学乖了也就懂得看应多脸行事，情况容许耍嘴皮子就耍，不能耍的时候绝不还嘴，并且要勇于承认认错，至于改不改正错误，那是另一回事嘛。
季默的脑子飞速运作并综合判断，今天的情况不错，属于可以发挥特长的气候。
“我那是在做——深呼吸。”季默说。
应多默默瞧了他一眼，从上到下，最后摇摇头：好像真的有点长胖了。不过说了这笨蛋多半要跳八丈高，指不定又干出什么蠢事来，还是不说好……正好玉玉不喜欢胖子。
季默被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低头瞧瞧自己，又摸摸头发，没问题啊？今天特地一大早就起来洗脸刷牙换衣服还梳了个帅帅的发型，难道应多对他的造型不满？他已经没有戴耳钉和那些粗大的金属饰品了欸！
他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叫我什么事？”
“明天去看电影吧！新上映的《木乃伊3》哦，我买好票了！”季默兴高采烈地邀约，他要让应多见识很多比书本和学习更有趣的事物。
应多沉默了一下，摇头：“不行，明天没空。”
计划第一步就出师不利，季默大受打击：“为什么？”
应多回答：“明天要和爸一起去买东西。”
什么嘛……竟然是这样……季默受的打击更深。脑子里面出现一个背后摆动着恶魔尾澳身影，诅咒他！
一面仍然不死心：“不去不行？”
“不行。”
什么老爸嘛！暴君，独裁者！季默在脑子里把那个阻碍自己计划的身影狠狠凌迟。
“那……等你买完我们去看？”
“买完东西要去奶奶家。”季默脸上的失望和不甘心明显得应多想笑，但他真是没办法去看电影。明天奶奶过寿呢。
季默脑海里的障碍此刻已经换成了那个照顾过他的慈祥人，这次是怎么也下不去手了，只得沮丧地放弃。
“那下下周……”
门口传来老妈的怒吼：“季默！怎么还不回来吃早饭！”
他立即回头吼过去：“我跟同学讲话！你少打岔！”
“臭小子！敢吼你老娘？”季默家老妈火大地奔下台阶，移动有些发福的身体一面碎碎念着“什么同学讲什么话，我警告你不许再去招惹孩子……哟！”她走进了看见是个气质清秀的男孩子立刻就收起唠叨露出社交笑容：“这就是你同学？模样真斯文。”
“他就是那个班长啦，年级第一名！”季默得意地昂着脑袋道，好像那个第一名是自己，“他还帮我补习呢！”
“哟！真了不起！”季妈妈一听更是心怒放，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一面点点头上前拍拍应多肩膀热情地邀请，“我们家笨儿子多有你照顾了！吃早饭没？快进来吃点……”
“不……我已经吃过了，谢谢阿姨。”
“瞧你这孩子，谢什么，进来多坐会儿！”说着就开始动手拽人。
“不，我……”应多露出为难的脸，却又不好太使力挣脱。他就像他养父说的，容易服软，人家一旦表现出热情的善意他就很难脱身。
季默低头瞧瞧他的车前后，露出大喜的笑脸加入拽人的行列：“来吧来吧，反正你报纸也送完了！”
期间季默又大肆跟自己老妈吹嘘应多多厉害多优秀啦，多么品德优良经常帮助自己啦，对于自己当初猛找应多麻烦的事压根就只字不提。
应多被他吹得坐立难安，心里直想季默上自己家去住那一周里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真撞了鬼被换了脑子？怎么现在还没恢复？奇怪归奇怪，可要是真恢复成以前那个季默他也会很伤脑筋。
应多在这头喝着果汁暗自叹气。
一边季默跟自己妈妈还在那里吹的唾沫横飞天乱坠，吹得季妈妈都恨不得应多是自己儿子了。硬是祭出家里所有的高级水果进口点心来招呼应多，还留应多留下吃午饭。
应多以还要去接在文化宫学钢琴的为理由，婉言谢绝了。
走时候季妈妈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对他挥别：下次再来玩啊！
应多笑笑说：“好的，阿姨再见。”
随即骑上自行车赶紧开溜。他还是第一次到同学家做客，季默妈妈的过于热情和对儿子一连串不满的抱怨比较让他很不习惯。
大约是他们家人都习惯自然悠闲和宽松的气氛了吧。
想起刚才季默被教训时那张尴尬的表情，应多忍不住又笑起来，这么说自己真的相当幸运。要是现在自己的养父母也是那种类型，一定会觉得日子很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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