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玄宗毅介绍这龙王节是顺朝的一个大节日,人们在四月初四这天到与大海有通连的河边祭奠龙王,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赛龙舟就是由此演变的比赛。定安河是盛京边最大的河,自然成为赛龙舟的不二地点。
千婉和杨应山一早就来到定安河边,那儿已经挤满了人,要不是有雅房,说不一定连河边都靠不过去呢。雅房就好像是现代的VIP房间,一个个挨着,一溜在河边排下来,视野越好,价钱越贵,而杨家的雅房就是最贵的那种。进到里面,千婉眼睛一亮,发现这房间是竹子做的框架,门设在朝向河边的那一边,房内一张小八仙桌,几把椅子,早有仆人摆上了翠绿茶具,气氛简单然素白。
“在找玄宗毅吗?”杨应山见千婉在房外左顾右盼的,懒懒地坐在房里问,“别着急,他会来的。”
“谁着急了,我只是看看热闹。”千婉被说中心思,嘴硬地返,话音刚落,就看见玄宗毅从远处走来,她激动地挥挥手,”嘿,玄宗公子,在这边。”玄宗毅这时也看到了千婉,冲着她点点头,快步走了过来。
“这就是我提到的玄宗公子。”千婉带着玄宗毅一起进了雅房,马上兴高采烈地向杨应山介绍。
“早就听千儿提及公子,今一见,果然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比理的啊。”杨应山打量了一眼玄宗毅,抱拳行礼道。
“哪里,过讲了。杨少爷的顶级皮毛在盛京的权贵豪门中间,是哪个不晓,谁人不知啊。”玄宗毅也毫不犹豫地回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杨家除了千婉以外的人,心里不暗赞。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在杨应山的脸上寻得到很多千婉的影子,要不是那唯一与千婉有所不同的笔挺的鼻梁,他会怀疑这两人是胞兄呐。两人都有着大大的眼睛,只是哥哥的双眸里多了许多的成熟和稳健。要不是那双精明的眼睛,着实不会想到这位皮肤白皙,瘦长脸颊,身材不高,举止随意的男人掌控着盛京几乎所有的上等皮毛生意。
千婉望望杨应山,又望望玄宗毅,怎么这两人今天说的话都显得这么别扭呢。哥哥那儿还喉解,他一定知道自己与玄宗毅的来往,所以以半个家长自居。可玄宗毅是怎么了?
正琢磨着,杨应山传过身对千婉说:”千儿,你不是想看看我们杨家的龙舟吗?现在它已经被抬到了岸边,一会儿就要下水了。你不赶快,就只能等到比赛结束才能看了。”
“哦,是啊,差一点都忘了这事儿。”千婉朝杨应山吐吐舌头,”玄宗毅,我们一起去看龙舟好吗。”
“玄宗公子刚刚到,要不歇息一会儿,再去不迟。”杨应山望着玄宗毅说。
这话连千婉都听得出来是三哥哥有意留下玄宗毅的。也是,一定是他要亲妆审查审查”男朋友。
“好吧,不过不要太长时间噢。”千婉冲杨应山挤眼,就跑出门了。
看着千婉走远了,杨应山朝福德甩了一个眼,福德恭谨地出了竹门,然后小心地掩上,便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守着。门里,杨应山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俯首道:”草民杨应山叩见玄南王七皇子殿下。“
赫毅在杨应山下跪时就确信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了。他退后两步,坐在了右边的竹椅上,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起来吧。”
杨应山答了句:”谢王爷。”便起身站在了旁边。
“看来杨家暗楼的本事不小啊。”赫毅端上茶盅,打开茶盖,豪无表情地说。
“王爷过奖了。”杨应山抱拳一低头,”要不是千婉常提起,草民也不敢惊了王爷的大驾。还请王爷宽恕草民的护之心。“
“既然你都知晓了,说说你的打算吧。”赫毅听着杨应山的口气,就意识到他没好话。
远在逍城的时候,赫毅就令鸽影细细打听到了千婉的家世。杨千婉,千万如一,嫡出。今年将十五,在家中排行第七,上有六个兄长。父亲杨仲博,逍城首富,并无爵,47岁得此,仅此一。贴身丫环绿梅,家生,出门的贴身小厮蓝松是绿梅的亲哥哥,乃岐连派弟子。
后面鸽影还说了什么,赫毅已经不太听的进去了,无非是杨家有哪些生意,控制了几成的顺朝漕运,几成的外番传运,每个少爷在管什么之类的。对于杨仲博,他并不是不知道的。毕竟他是逍城首富,且多有与外番的贸易,朝廷早就注意上了。在外务府主持外番事务的他在盛京对杨仲博就有所听闻。他也不是没有怀疑杨千婉就是杨仲博的儿,也许自己心底不想承认吧,还是报着希望,也许千婉是杨氏一族的什么,而不是杨仲博的儿,尤其不是正出的儿。被鸽影一确实,心里突然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
那次微服私访到逍城,是奉父王之命,了解外番与顺朝的连系,并且尽可能地接近外番的大商人,由此控制他们的贸易。近些年来,顺朝同其他外番国家的贸易突飞猛进,而逍城着天时地利,成为了与外番贸易的集散地。赫毅在那儿的几个月,有意地绕过任何顺朝的生意人,而单单仅同各个外番人打交到,也是因为如此,他才经常到悦海酒家,或结识新人,或观察动向,也就是这样,才遇到了千婉。
那天当她一走进悦海酒家,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不要说一个地位颇高的姑娘家,就是少爷公子,若不是与外番人有生意来往,断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看着掌柜的殷勤相,她还是这儿的长客。但是既是常客,为何自己这个月来几乎天天来这儿,却到今天才看到她来?而且为何她对那架早就放在店中的皮安琴如此惊喜。
第二次见面是在教田,远远的就听到她的说话声,心就不知觉地赶过去了。她的声音好似小鸟在唱歌般得清脆,飘散在空中,又徐徐落下来。自己还没意识到,就已经开口说话了,她转身,秀丽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看过来,寒冷的空气一下变得温暖起来。她竟然记得悦海酒家的相遇。互相介绍后,气氛变得有点难堪。是啊,他能说什么呢?想问的不能问,又不想虚情假意,一犹豫,她跑了,带走了自己的思想,以至于连同法斯特神父谈正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细想想,她根本不能算是国天,比起自己见到的孩子来说,也就是长得清秀吧。不过她有着其他孩子没有的调皮,可爱,聪颖,还有……自信,这些在一起使她显得那么突出。她喜欢吃本朝很多人都嗤之以鼻的奶酪糕,她还会说部烈语,她同法斯特神父以及他一下子就套上了关系,明明看懒无武功,腰上却别了一条极好的鞭,她要她的伺从与她同坐,看着那俩个伺从心安理得的模样,肯定这是常事儿了,那个男伺从武功上乘却甘愿屈居人下。
身为皇子,别说是正,连侧都不可能是一个平民之后,除非有机会加进爵。单单凭杨仲博的财力,捐个职并不是一个难事。难就难在杨家已经被朝廷所注意,而朝廷一直很忌惮富商从。如果像杨家这样富甲一方的人得了高,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这股有钱有势的势力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是兴风作浪的话,朝廷久大功夫去压制,到时候往往是得不偿失。
赫毅当时曾经一度嘲笑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想到嫁娶上了,统共就只见过两面,说过一次话,加起来一柱的功夫都没有,更何况不日就会启程,赶在过年之前抵达盛京,以后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重回逍城了。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千婉也就是特殊一些罢了,爱好些个新鲜玩艺儿。她既不是顶漂亮,更不是皇家希望的温顺贤惠,就她的格,就算进了皇家,也会受不了那些个规矩束缚的,单凭她频繁出门,就会为皇家所不容。如此显赫富商的宠爱独,必定是做为正夫人嫁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那个有福之人一定会一辈子疼她,宠她,爱她,纵踊她一辈子,做她想做的事,过她想过的生活。只是……这人不是自己。
但是,变故从在盛京的酒楼见到千婉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爷,千婉从小就顽皮古怪,格直率无掩,喜欢新鲜儿事物。与王爷有幸相识,已属不易。可千婉的方方面面都和温柔贤淑大相径庭,更无丝毫皇家风范,实在是高攀不上啊。”杨应山既明了又不明了赫毅的心思,明了赫毅对千婉的爱慕之情,不然不会每天在酒楼里与千婉约会,不明了的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到怎么样为止。杨应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赫毅知难而退,以免等到真的陷下去了,就不好办了。
赫毅眼里一道寒光,砰的一下盖上茶盖儿,一反往常的温和常态:“难道说和雅格王爷在一起就不是高攀了吗?”
杨应山一惊,百闻不如一见啊!这赫毅不尽然像似传闻的温和脾气不问身外本份之事的皇子。自己的确有巴特好过赫毅的想法。一来对巴特有过更多的了解和接触,觉得这王爷值得信赖。而对赫毅,除了听说他有个好脾气外,什么都不知道。二来,根据自己的了解,巴特肯定是不会在乎千婉的脾气格的,反而会很喜欢。这个赫毅就说不清楚了,起码顺朝恐怕没有哪个皇子会袒护喜欢出门的子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蒙国的经济很大程度上依赖与顺朝的贸易。杨家是贸易的大户,也就是说可能是千婉的强壮后盾。
面对赫毅的质问,杨应山再次跪地俯首,正说道:”王爷请恕在下直眩杨家对于千婉最大的宠爱,莫过于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前提是这人必须一辈子爱护好保护好千婉。敢问王爷,这皇廷高墙内,是千婉的身份地位会得到保护呢,还是千婉的行动喜好可以得到爱惜?如不然,王爷情何以堪,把千婉带进这一辈子的牢笼。”
说的人冷汗沥沥,听的人更是脸唰白。杨应天的话好像是一把冰仞插在赫毅的心头。的确句句是实,赫毅何尝不也每天晚上都反省几次。可是有什么用?每天晚上想得好好的,不能见了,不能再见了,一定不可以见了,可每次快到午膳的时候,赫毅就坐立不安,好像是毒瘾发作似的,脚不听使唤地朝顺天酒楼奔去。不要说是不去,每天那个时候所害怕的是去晚了,或者是千婉不来了,见不着了。每天见着后又要安慰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可每天都是最后一次。有时候,赫毅自己都嘲笑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为了一个人,何至于如此失魂落魄的。
都说只恨生在帝王家。赫毅从来然这么认为。生在帝王家有什没好的吗?一出世就有人捧着,护着,不用操心一点事。长大成人后,就更自由了。荣华富贵不消说,身份地位乃是万人之上,几人之下。这样的生活,又有什没满足的呢。自己根本无心皇位,只是做好父王交待的事就好了。对于主持外藩事宜,赫毅自觉干地得心应手。这一点大概与千婉有相同之处,喜欢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喜欢接触些与自己生活不一样的人文风俗。
本来以为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顶着皇子的头衔生活一辈子的,直到遇见了千婉。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头一次意识到生为皇族的无奈,头一次想到拿掉这个金碧辉荒光环,头一次体会到爱人不爱江山的心境。是该放手了!赫毅虽然在今天以前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别人说过。这次的确应该就此打住了。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退出的。”赫毅沉默许久,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多谢王爷。我想千婉会感激王爷的一翻苦心的。”杨应山大大舒了一口气。
“今天已约了千婉,我不想食眩到时候我会送千婉回府的。”赫毅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千婉,胸口闷得好像都揣不过气来。
“这是自然。”杨应山感觉到赫毅的难受,感叹时事弄人,不安慰他起来:”王爷倜傥,博学多才,一定可以找到红颜知己的……”而赫毅再没听进去杨应山一个字。
玄宗毅站在自己的雅房门边,眼睛看着远方热火朝天的赛龙舟,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细细感受着旁边那孩儿所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默默地承受着手腕上被抓捏的疼痛,心里好似在吃整个莲子一般,有甜,有苦。
“加油,加油!”千婉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快呀,快赶上去呀。”她的声音淹没在人潮中间,不过千婉并没于意。来到这儿这么久了,还没有这昧无顾忌地发泄过呢。
“哎,没希望了。”看到杨家的龙舟已经落后人家的一大截了,千婉不垂头丧气起来,”玄宗……咦,你怎么了?”自从他从三哥哥房间出来,就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玄宗毅一下子把千婉搂到怀里。千婉对这突如其来地举动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想挣脱开,可玄宗毅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千婉,就这样让我抱抱。”玄宗毅低头用下颌抵着千婉的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千婉依偎在他的怀里,倾听着他那快得吓人的心跳,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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