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沉闷了片刻,便听到裴幻烟冷冷的声音又响起,“我现在是找你问关于信的事情!”
“龙脉图我烧了,但信的另一半还留在里面,现在不见了,卫计是被赵腾拿走了。可他拿了信又如何?且不论没图他找不着龙脉,就算是找到了,开启龙脉机关的四样东西在楚姨娘手上,他也进不了龙脉。血玉人、七吓琴、灵玉和琴曲。琴曲是楚姨娘谱的,谱天之下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还担心什么?”
“或他不进龙脉而毁龙脉呢?”裴幻烟微微松了口气。
“龙脉之说我由阑信,楚姨娘也不信。龙脉的危害只是里面的宝藏,还有龙脉里的金矿。得龙脉者得天下之说应该是说得到龙脉里的宝藏的人得天下。”赵舞扬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么大一笔财富,哟招兵买马谋江山,的确是足够了。”赵舞扬又说,“裴幻烟,凭你的聪明,你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可你此刻竟如此失态,我只能说我那已经让你乱了分寸。”她低叹一声,又冷冷地警告,“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所处的位置!”
“我没忘!”
“没忘?那段十四是怎么死的?”赵舞扬逼问。
裴幻烟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冷,“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你还须问我吗?”
“我不问你我问谁?下一个你是不是连赵子奕也要杀了?”赵舞扬低吼,声音中透着怒焰。
拓跋娇愣在那里,啥意思?难不成十四是被裴……不可能,他明明是死在赵永禄手里的。
裴幻烟冷哼一声,说道,“赵舞扬,莫须有的事情就别乱说。”
“我有乱说吗?”赵舞扬叫道,“赵永禄的军队提前进城的消息私了军中却全部被你扣了,段十四轻功卓越,普天之下能逮住他的人有几个?就赵永禄身边的那几个号称武林高手的能逮得住他?就守城的将领能捉住他?娇儿信你,你就如此欺她!裴幻烟,你这次是太出格了。”
拓跋娇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站在那里。段十四的死她从来没有深想过,只以为自己没有看到桌案上的误了军情害死了段十四,只以为他是被赵永禄杀害的,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怎么可能?裴怎么可能杀十四,而且,而且她也没有承认不是吗?
“那你想怎么样?”裴幻烟低声问,声音又轻又淡。
“不想怎么样,只要段子奕没事,段十四的事我就不知道。”
“你护着段子奕是什么意思?”裴幻烟别过脸,“那样一个傻子,我有必要动他吗?”
“我护他和你杀他的原因是一样的。裴幻烟,你是子,你不可能与娇儿成亲生子。”赵舞扬叫道,“普天之下能衬得上娇儿的男人那是凤毛麟角,而能在娇儿心里占据份量的男人,除了段十四就只有段子奕。杀了他们两个,你可能会毁了她,害她孤单一辈子。”
裴幻烟吸气的声音传来,许久才传傈抖的低喊,“赵舞扬,你何不杀了我?杀了我,你便不必再有此担心!”
赵舞扬低叹一声,“若我是你,便挥慧剑斩情丝,以免伤人再伤己!”说罢,起身去收桌上的书信。
“轰——”地一声,虚掩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扭头看去。
一脸阴沉的拓跋娇踏步走了过来,阴沉的脸犹似六月的雷雨时,“四,请您先离开,我有事要跟裴单独谈谈,还有,信留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赵舞扬眼瞳微微收缩了下,刚叫了声,“娇儿——”便听到拓跋娇一声厉吼,“滚——”看到拓跋娇爆吼,神情凄厉,连青筋都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这等模样她从阑曾见过!赵舞扬的心肝都颤了颤,深深地扫了裴幻烟,让她自求多福,踏步走了出去,并且把门关上了。
裴幻烟的脸苍白,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拓跋娇。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当拓跋娇知道后的反应和她该如何应对,却从来没有想出过法子。此时,她也没有任何的打算,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承受拓跋娇的愤怒和恨意。做了事便要承担后果,不管是怎么样的后果,她都该受着,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拓跋娇盯着裴幻烟,眼神锋利得像刀子似的,仿佛在看杀父仇人,仿佛面前的人跟她有不共戴天之恨。
裴幻烟不敢再看拓跋娇的眼睛,那双眼睛会杀人,会把人凌迟处死。她见过拓跋娇要杀人的时候,也见过她神情凄厉的模样,却从来没有此刻这般骇人,连那双眼睛都是通红的。娇儿定然是恨极了她。裴幻烟站在那里,承受着拓跋娇的恨与怨怒却感觉不到心疼,只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萧瑟的秋风之中,苍茫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立在那里,茫茫一片,只有她自己,她在那苍茫的世界里,渺小得犹如一只蝼蚁。
“裴幻烟,你好,你好啊,好一个借刀杀人!”拓跋娇的声音传出,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用这么冷的声音吼一个人。她盯着面前的子,恨与怒同时涌起,整个世界在瞬间被颠覆。即使想起曾经差点被心爱的人杀死也没有这么的恨。她掐住裴幻烟的脖子,厉声怒问,“你为什么要杀十四?为什么!”手指头卡在裴幻烟纤细白晰的脖子上,恨不得一下子“咔”地给她折了。为什么杀十四的人偏偏是她!
拓跋娇盯着裴幻烟,她只有被欺骗被出卖的愤怒!裴幻烟不想让段十四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可以说,可以告诉她,自己会让段十四离开,甚至可以和段十四永不相见,但然该是杀了段十四。段十四是不该死的!可他却被裴幻烟杀了,被裴幻烟背着她杀了!拓跋娇的眼睛通红,心仿佛被人用刀子扎过似的。看着裴幻烟,她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滔天的怒火把她埋在里面烧得尸骨不剩。狠狠地瞪着裴幻烟,她连呼吸都在颤抖,怒焰从全身凝聚到胸腔,她连掐着裴幻烟脖子的手都因颤抖而把持不住垂了下去,她气得脸铁青,连嘴唇都白了,在那里剧烈地抖着。她为什么要杀段十四,杀段十四的可以是全天下的任何人,就不该是她裴幻烟,可是,偏偏裴幻烟就把他杀了。段十四死了,就一颗人头装在锦盒里送回到了她的面前,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男人,就这么让裴弄下了脑袋装进锦盒里私了她的面前!裴,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拓跋娇盯着裴幻烟,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
裴幻烟仍旧闭着眼睛,她感觉得到面前的人儿的怒焰与愤恨,她甚至能听到她体内真气运转凝结的声音。
“睁开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拓跋娇厉声吼道。
裴幻烟微微扬起头,仍然闭着眼睛。她感觉到了杀气,拓跋娇的杀气。她微微浮了浮嘴角,终于,娇儿想要杀她了,而她,也能死在娇儿的手上!心突然间不疼了,不痛了!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杀段十四了,不仅仅是因为段十四在娇儿心里的份量,那或许只是触发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是她想杀了段十四从而让娇儿记住她,哪怕娇儿心里对她是恨也好,至少她能在娇儿的心里存在。她不怕娇儿的恨,她只怕娇儿的世界里没有她!可是如果她不在了,谁来保护娇儿,谁来替娇儿清除那些想要暗杀她的人,谁来替娇儿打理云海琼天,谁来替娇儿收拾那帮背地里想要起兵与娇儿争天下的人。如果她不在了,还有谁能替娇儿挡得了水晶宫里派出来捉她的高手!娇儿,如果我不在了,你是不是能保护好自己?好担心,真的好担心你保护不好自己,也好担心你在那龙椅上坐着会累,坐着会烦,而那时候却没有人能陪你说话,没有人能让你依靠。
“好凌厉的杀气,好浓的唳气!”裴幻烟嗅到了毁灭的气息,也感觉到劲风从她的身边刮过,还听到了娇儿的怒吼和咆哮!“裴幻烟,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跟十四陪葬,你去死,你给我去死……”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啸,一声连着一声的暴吼。裴幻烟睁开眼,想要告诉娇儿,杀她没关系,可别伤了自己。却见满目的狼籍,木屑残骸到处纷飞。
拓跋娇像疯了一样挥着鞭子把屋子里的一切都削得粉碎,桌子、椅子、书柜、信件、书画、地毯……
除了裴幻烟还完好地站在屋子中间外,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碎成了碎片,可拓跋娇还在那里愤怒地绞杀着。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件的器具家私在她的鞭子下碎成了粉末,弄得满屋子的尘埃!
“裴幻烟,我要杀了你——你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在拓跋娇疯狂的绞杀中,裴幻烟看到了拓跋娇的泪,满脸的泪如同这屋子里到处肆虐的长鞭。
心,蓦名的,突然间又痛了!痛得裴幻烟喘不过气来,痛得她又习惯地把指甲往掌心里掐。“娇儿,别哭了,我的心好疼!”裴幻烟想喊,可喊不出声来。
“我要杀了你——裴幻烟,我要杀了你——我要灭你全家,我要诛你九族,我要把你凌迟,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我要让你永不超生——”那人儿嗓子都吼哑了。
可你到现在都还没有伤我分毫!裴幻烟的眼里聚满了泪,她看着那人儿在屋子里扑腾的身子,那么浓烈的杀气,那么重的唳气,那么疯狂的叫喊,那么充满力量的鞭子,却没有一下是落在她的身上。
终于,那人儿累了,举着鞭子靠在已经被毁去大半的柱子上,仍然用那狠厉的眼神瞪着她,那眸子里还蕴着怒焰和不甘。拓跋娇举起鞭子,想要朝裴幻烟抽去,可举到半空中,便再也甩不出去。“你给悟下……跪下——”怒吼声再次响起。
是要她跪着挨抽?裴幻烟静静地望着拓跋娇,缓了缓,曲膝跪下,笔直地跪在那里,背挺得僵直。她闭上眼睛,等着风暴的来临。
“给悟好——不准给我起来,听到没有——!”拓跋娇爆吼,吼到最后一声的时候,嗓个都沙了,以致于最后一个“有”字是嘶喊出来的。
裴幻烟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端端正正笔直地跪在那里。多少年了,自从姥姥去世后她就不曾被罚过跪了。有十年了吧!小时候,练功没练好,或是有什么惹姥姥生气的地方,姥姥便是这样罚她的,一跪就是一整天。只不过那时候是在那漆黑的地窖里,又冷又黑又饿。
拓跋娇如一头发怒的喷火龙,一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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