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层落花残叶覆盖在山坡的道路之上。锦缎的鞋面行走其上,也会发出沉闷的声响。夏景熙无意般一瞥自己的白色披风,竟然沾上了点点泥土。
“这倒奇了,落花掩地,何来浊泥?”伸手示意紧随其后的清霖。夏景熙将披风接下,递给了来人。
舒清霖结果夏景熙递来的披风,倒也不以为意。为了方便之后继续赶路,他将披风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力道没有特意地控制,衣角微微飞扬。阳光穿透衣服褶皱中的缝隙,反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舒大人请慢。”一声清亮的止音使舒清霖的手停在了半空当中。循声望去,却是一位身长七尺有余,相貌只是中人之姿的士兵。
那人大步向前,眼神的焦点集中在那件白色披风上。点缀的银色丝线让阳光洒满了披风,而在这名士兵眼中的,却是浓浓的疑惑的神色。
自方才将披风递与舒清霖之后,夏景熙一直没有动作,立在一棵杏树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下。
那士兵从舒清霖手中接下披风,将沾染了泥点的地方高高举起,在自己的眼睛与阳光之间构成了一道屏障。
在阳光的照射下,衣服上的泥点不再是棕灰的颜色,而是泛出紫色光芒的暗红色。
那人疾步行至夏景熙身前,单膝下跪,双手将披风呈于夏景熙身前,开口道:“熙王殿下,小人斗胆请命验毒。”
这“验毒”二字一出,周围随从皆面面相觑。放眼望去这杏花坡上,竟然只有二人神色平静。跪着的士兵面容坚毅;而景熙,也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怎么判断出这披风上的泥点是毒?”舒清霖不等夏景熙发问,便抢在之前开了口。毕竟夏景熙递给他的披风,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发觉异样,而让一个普通的小兵抢了先。以他的身份,确实丢了不少面子。
“熙王殿下,舒大人。”跪着的士兵抬头望着身前高高在上的皇子,那人眼睛里闪出的是赞许的笑意,便继续自己的回答:“小人姓苏,名宗歧。乃是燕州人士。因为家传原因,自小研究毒术。这披风上的泥点颜色不同寻常,据小人推断绝不是常物。小人斗胆猜想,这并不是泥点,而是一种虫子的汁液。”
语毕,那名为苏宗歧的士兵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包紫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夏景熙的披风之上。顿时,泥点变成了碧绿的颜色。包括夏景熙在内,所有的人的面容,都在瞬间改变了神色。
“殿下请务必小心,这果真是虫子的汁液。这虫子唤作知媚,平日里无毒。可是如果这虫子沾染上了银乌草的毒性,却又另当别论了。”
夏景熙微微颔首,他并不想知道这个虫子的毒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伤害,毕竟现在结果是最重要的。
“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样才能不受这虫子的侵扰,在最快的时间内救到徐小姐?”
“殿下不必着急,只需凝神屏气,便可不受这知媚的伤害。”
作为一个识人之人,夏景熙对于这个名唤苏宗歧的士兵倒是有着更大的兴趣。让这人跟在自己身边,明察秋毫,是个不错的帮手。
唤过在一旁待命的清霖,夏景熙低声耳语到:“等到回去之后,将这个人调入熙王府内。”
舒清霖不动声色的应承了下来,而夏景熙,让苏宗歧走在前面以防这杏花坡上突然闪现的读物。自己倒是健步跟于其后。
有一个对毒性了若指掌的人,夏景熙的心也放下来了几分。一路的急行军,一个时辰之内,便看到了山顶的建筑。
担心着沁然的安危,夏景熙提神运气,只是几步便行至那院落之前。仔细观察,发现这横行山间的院落,却隐隐透着几分蹊跷。
“清霖,宗歧。”夏景熙唤过自己身边的随从,眼神定格在红木大门上面的牌匾上。三个大大的鎏金行书“杳仙居”,一副富丽堂皇。
舒清霖和苏宗歧二人听到召唤,上前分立于夏景熙左右后侧。
只听夏景熙问道:“这院落,你们可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苏宗歧并没有开口回答,声音来自夏景熙的表兄舒清霖。
“殿下,清霖斗胆猜测。看大门的气魄,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之家,可这样隐于山间,确实有些不合常理。况且,看院内满树繁花,红杏出墙。这时候,却早已经过了花开的时节了。只是这其中的原因,清霖不得而知。”
“呵呵,清霖,观察的很仔细啊。可是你和我看到的,并非同一件事物。这一路行来,咱们对这山庄的主人多少也有着猜测吧,出现这样的场景我到不觉得意外。只不过……”
夏景熙顿了顿自己的声音,目光并没有离开这山庄的牌匾。
半晌,才开口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山庄,太安静了吗?”
山庄内,沁然同俞非音在后花园内研究音律。转轴拨弦,一曲春江花月夜也竟然急转直下。指上稍一施力,冰蚕丝弦竟然在瞬间“绷”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沁然,今日你为何总是神情恍惚?这么温和柔美的曲子也被你弹出了寒冷肃杀的味道。”
沁然摇摇头,并没有什么说法。
“徐小姐今日心神不宁,应该是从星象上得知今日这杳仙居内,有贵客来临吧。”俞非羽的声音适时地从拱门之后传来。沁然抬眼,发现俞非羽倒是与平日一样丰神俊朗,一点慌乱的神色也没有。
即是这样,沁然倒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凤眼不再是一汪碧水,君临天下的气势。
“俞公子,这半个月来,真是辛苦您对沁然的照顾呢。如今做客之日即将结束,沁然竟然不知道如何言谢呢。”冷冷的口气,并没有嘲讽的味道。
抛出了这样的话,沁然依旧端坐在石凳上,玩味地想要等到俞非羽的表情变化。
俞非羽岂是泛泛之辈,若是徐沁然这样的言语就能将他激到,他还有什么资格作为这杳仙居之主呢?
看了一眼绯色衣衫的妹妹非音,俞非羽口中恭维的感觉是越来越强了。
“徐小姐何必言谢,只待小姐回府之后,能和令兄提及小妹分毫。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这是自然,非音与我甚是投机,我想当我回府之后,也会对家父家兄谈及这半个月来的愉快相处呢。”
“如此甚好,非音。”俞非羽叫醒了看上去正在潜心研究断弦的俞非音:“还不赶紧谢谢沁然小姐!”
说说只是说说,还未等俞非音有何表示,俞非羽便替她抱起了案几上的古琴。
“徐小姐,接您回家的人马已经在这杳仙居门口,为了避嫌,俞某便不去相见了。四皇子现在正在小姐的房内等待。而我兄妹,便在此处告辞了。”
俞非羽抱拳,眼中净是玩味地神色。
有时候的欲言又止,只不过是想让谈话的另一方自己问出结果。
徐沁然对这样的伎俩自然熟悉,桃花面上漾开了点点的笑容。
“看来俞公子还有话要对沁然说呢,何必这么早就急着告辞?这样,是不是失去了太多的趣味了?”
俞非羽计谋得逞,也并不加推辞:“徐小姐的眼里俞某甘拜下风,只是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在人多嘴杂的苍日朝廷里,又会是福是祸呢?俞某不巧喜欢搜集一些散落在市井间的小道消息,偶然发现小姐现在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啊。”
“俞公子多虑了,这是沁然的家事。”听到俞非羽说道“位置”自己也了解了七八分,只不过在此时,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事情呢?沁然不解,也只好搪塞。
俞非羽一摇手中的纸扇,薄唇微动:“俞某只是羡慕徐小姐这样的好福气,占星家族的继承人,显赫的家世。偏偏还能得到苍日最卓越的两位皇子的眷恋。只不过俞某十分好奇的是,徐小姐究竟会选择谁呢?是自幼定亲,皇后之子,当朝太子,自己的表兄夏景宁;抑或是元帝最宠爱的儿子,战功卓越,却是曾经的娈童夏景熙?”
这,原来就是他的目的。
这番话,只不过想提醒自己他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了若指掌。
眼前闪过14岁的夏景熙小兽般受伤的眼神,沁然的心一阵无法抑制的疼痛。这段往事,本来是大家都在极力隐藏的秘密,却在这样不经意的情况下,被这个名叫俞非羽的男子强行撕开了伤口。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沁然的眼神随着俞家兄妹越走越远。只不过现在的脑中,只剩下了当年的景熙。
昏昏沉沉的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叫上夏景晟,一起离开这个山庄。
抬头,却发现夏景晟wWw.已经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而在他身后的,竟然是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