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第十五鞭


本站公告

    私下找到那几个被送来沈庄培训的少年,凌格让他们四周打听一下沈庄主的近况,虽然得不到具体的消息,但还是多少能估计一下状况。

    还没过几个时辰,沈岚钦就拿着几幅字画来找凌格,说是什么名家手笔,先送来给凌格酒楼装饰用。

    她会欣赏这种东西受都可以变强攻了,不过她也不好打击人家积极,沈岚钦兴致勃勃地打开画卷,眉目都是飞扬着的神采,“小格,你看,这是前朝画师谢赫的《牡丹图》,前几日我在一间古玩店见到,便买了下来,挂在房里很适合”

    不就是几朵烂牡丹吗,她就是炕出有什么特别,沈岚钦越是雅兴高,她就越发低落起来。

    “是挺合适的,大红大紫挺红火的”红,招财嘛,凌格虚笑几声,心腹间越发的空洞,惶惶不安的,她忽觉沈岚钦的笑是不是太灿烂了点,真的好刺眼啊……

    察觉到凌格的不妥,沈岚钦收好画卷,走前询问:“怎么,是不喜欢吗?”

    “哪能啊,谢谢,真的,明天我去找最好的师傅装裱起来”从沈岚钦手里接过画卷,把柬画都放入柜中,和那一堆宫图挤在一起,倒也和乐融融。

    “你喜欢就好”青年笑得有些腼腆。

    其实你送H图我会比较喜欢,什么牡丹的还是算了吧,要不你送朵小菊也好啊,凌格郁闷了几下,又为沈岚钦换上新茶,看看门外的天:“你该回去了吧,你娘一个人不是闷吗,快去做做孝子”

    推着沈岚钦出去时凌格手劲很大,她也知道赶客是不对的,是自打嘴澳行径,可她现在看见沈岚钦就想到那个躺在破上将不久于人世的少年,十六岁,多好的年纪,绝对比那些画出来的牡丹要鲜活灿烂得多。

    她就是炕得败,16岁,明明就是朵含苞怒放的骨朵啊,这要是败了,就真的不值了,天理呢,让菊给吞了?

    沈岚钦单手扶住门,一只脚都踏了出去了,凌格推着他的背一副马上要把人弄走的姿态,凌格的态度让沈岚钦很是失落,但也没表现到脸上,只是说:“小格,你是不是生我气?”

    “没这回事啦”

    心里一直记着小安的事,凌格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人热好一大碗鸡肉粥,鸡肉都是跺成碎末,滑润口,特别适合病人常

    小安像个谜团,扰得凌格不安眠,她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因为她也实在没这个精力管。

    可这次不同,她觉得已经不算是闲事了,从她那次窥开始,凌格就被一张无形网给网住了,里面的关系千丝万缕,总有那么一两条丝和她有关。

    “小安?你醒了吗?”凌格找了张勉强能坐的小木凳,就坐在上面等,“鸡粥,你尝尝”

    少年没力气撑起来,凌格就扶着他,喂了几勺子,“不要靠我太近”小安想推开凌格。

    “没事,这样没法传染的”

    勉强又吃了小半碗,少年脸上似乎好了一些,靠在边,轻声说:“公子,你想问我沈庄主的事,是吧”

    凌格把碗放在一边,也不避讳,点头:“可以说吗?”

    干枯的脸浮上笑容,那是有些愉快的笑:“怎没可以呢,反正我和他都快死了”

    “…………”

    “他去了避暑庄,想去那里治病”小安继续吃吃笑,很是温柔的眼神:“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年代,梅毒就是绝症,凌格轻轻摇了下头,说出心中猜测:“小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园情的时候,少年全身媚气,像个妖精,现在看来,这并不是真的他。

    凌格相信自己的判断。

    “沈允言是很警惕的男人,他武功高,疑心重,其他办法根本靠不了他身,想他死……只有这个法子”小安的手指动了动,破席子上的碎渣刺进了指甲缝里,他不以为意,继续道:“我来沈庄两年,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接近他,凌公子,你一定不知道吧,在江湖里鼎鼎大名的沈庄主,最喜欢的其实是凌虐男童,还是十岁不到的孩子,我当时的年纪已经过了,费了不少劲才让他注意到我”

    “为了这样一个混蛋,你糟蹋自己,值得吗?”哑着嗓子,凌格不忍再听。

    这的少年,这么的青韶华,值得吗?凌格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幸好男装袖子宽大,可以勉强遮住。

    少年弯嘴一笑,那双眼依旧是清清亮亮的,虽然脸上已有红斑,但丝毫不让人觉得恶心,“我和小弟都是戏班出生的,我只有一个弟弟,凌公子,你一定想不到世界上会有那么听话乖巧的孩子”少年眼里像燃起了一堆火,幸福的让人无法逼视:“我们一起学戏,他最喜欢唱的就是长生殿,可是每次唱到‘西川巡幸堪伤,奈地下人间两渺茫’时都会唱走调”自顾自的笑了几声,小安偏头看着凌格,看见凌格也是神柔和,他便接着说:“有一次,我们戏班被请来沈庄为沈夫人寿辰献戏,唱完几场后,班主告诉我,说小宁被买走了”

    “沈庄仆人多不胜数,还缺一个十岁的孩童?我不信,可沈庄里面侍卫太多,我根本进不去”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不是在沈庄里找到的”垂了垂眼,顿了很久后才缓缓说:“我天天守在沈庄外,就盼着能见到小宁,有一天我看到两个男仆提着个大麻袋摸摸出来,大麻袋里还滴着血,我好奇就跟着去看了看,乱葬岗上我打开袋子,里面原来装的是我的弟弟”

    “他才多大啊,才十岁而已,全身都没一块皮是完整的,都是被鞭子抽出来的”想到最不堪的地方,少年哽咽着,痛苦的说不出来:“小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看着我,说不出话,因为他的舌头也被剪了”小安终于忍不住了,困兽一样抓住自己地头发:“他说不出话,可我还是听得见他说什么”

    “哥哥,为什么你现在才来呢”

    他以为那是个荒唐的梦,涣散着脸,精神早就被抽走了,一点不剩的,连皮带肉扯得干干净净,等灵魂慢慢又被放回身体时,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他很想抱住麻袋里的弟弟,可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没有一处皮肉是好的,□着的身体散发着脓臭,只有眼睛里还剩下一点点的暗光。

    记得十年前他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小宁又白又胖,全身的奶气,吮着自己的手指,可爱的不得了。

    现在他唯一的弟弟被男人糟蹋坏了,蠕动着只剩半截舌头的嘴,叫着哥哥。

    他的天就这样崩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块完整的,碎得干干净净。

    血肉去尽了,他不过剩下一副白骨,日日不人不鬼的守在乱坟岗,过了几日,又是一个麻袋,同样年寄幼童,同样的血肉模糊。

    “凌公子,我本就是戏子,我这出戏,唱得好不好?妙不妙?”小安很是愉悦地抬起眼,忽然一愣,清的跟水一样的眼弯了起来:“凌公子,你哭什么呢?”

    直觉的用手指一碰脸颊,凌格喃喃避开少年的灼然的目光,低哑的声音:“能不妙吗,你都狱去唱这台戏了”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戏,他有拼死一搏的气势,谁敢说不好?戏散了,人走茶凉。

    只是,他的戏注定没有观众。

    “我试过要去忘记,真的,但没办法……只要一睁眼,一闭眼,我就听到小宁在说话,凌公子啊……这日子,一天天的……真的会吃人”小安的眼神转向窗外,窗外有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少年眼里很是温柔:“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陪着他坐着的青年其实并没有一张温柔的脸,但秦安觉得非常安心,他知道对方是好人,而他已经很多年没遇过这的人了。

    那么多年,这就是他藏在心头的秘密,说不得,因为没人会信的。

    和染病的肮脏(交)(合),他用自己的身体当武器,去报复那个人。

    值得吗?当然值得啊,少年笑,不会再有孩子被扔到乱葬岗了,多好。

    “好人?”凌格怪声怪起的哼了声,手指指着自己鼻尖,神情荒谬着:“我跟你说,我是烂人,我过别人院里的鸡鸭,摘过田里的红薯,有一次吧运气特不好”她冲小安咧嘴笑:“走的路就会撞鬼,干的坏事多总有报应,那家那田里有狗,两条又壮又高的狗一路追着我咬”

    挽起衣袖,手臂上赫然有块狗咬过的伤口,肉的颜和其他地方不同:“哎哟,那时我真不想做人了,周围的人就看着我被狗咬,指着我笑,可就是没一个帮我”语气轻快,她伸了伸懒腰:“我当时就想,被咬死算了,这活着真没意思,活着犯贱,比狗还不如呢,可后来啊,我又舍不得了,我家孩子还等着我带东西回去呢,我要是死了,那他该怎么办呢,当小乞丐?我可舍不得,呵呵,最后你猜猜我怎么做?”

    少年困惑的摇了摇头。

    神秘的凑近了点,凌格挤眉弄眼:“后来啊,我就抱着大红薯爬啊爬给爬回去呗,那晚啊,我们吃了烤红薯,又又甜”

    她很是夸张的一手假装藏着掖着几个大红薯,另一只手摆出匍匐前进的姿势,摇摇摆摆地扭动几下,滑稽的样子很是逗人。

    “你看我都被咬的那靡了,当然不能吃亏啊,这红薯我是一定要弄回去的,当时我就想通了,老天爷是在折腾我们,所以我更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老天要折腾我们,我们就折腾回它?不可能,而且没意义很不合算”凌格笑嘻嘻的看着上虚弱的少年:“小安啊,明天想吃什么呢?我的酒楼过几天就要开张啦,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那里,我是合板,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没什么我们是挨不过去的”她补上一句,微笑着。

    少年注视着凌格一阵,说:“还是粥吧,很好喝”

    凌格走的时候,背脊挺得直直的,绷得像一条蓄势待发的弹簧,步伐坚定有力的走向屋外的暖阳之中,从少年的角度看去,那背影虽不伟岸,但绝对是个值得信赖可以让人依靠的。

    凌格没有回头,她已泪流满面,肩头没有颤动,呼吸没有紊乱,脚步还是沉稳的。

    其实是骗人的,什么过几天就要开张,那是骗人的,酒楼没有一年的准备是开不起来的,她又在乱忽悠人了。

    一出门,走了几步,她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似顺着木墙往下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房内恍惚传来飘渺的歌声,凌格是个无可救药的戏盲,她听不出那是什么戏,可曲调非常的好听,少年的嗓音婉如流水,轻轻悠悠的低吟着,凌格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逼着自己不哭出声来。

    她很想用手掌去捂着耳朵,无奈歌声一直断断续续着,钻进脑袋里,缠得她连呼吸都难了。

    像个小丑一样缩在墙边,只有牙齿在打颤,她很没用的继续咬自己,只盼着自己此时能变成一颗石头。

    人们不仅忘恩负义,饮恨吞声,恩将仇报,认敌为友,反而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变的可笑起来,那么年轻善良的少年,为什么一定得去经历这种事?那沈庄主,凭什么那样做呢?就因为有钱有势————他自己不也有家人孩子,如果有人那样对他的家人,他会有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扭曲?

    或许,根本没人能告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58xs8.com